曉果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既然答應了羅域要學電腦,那麼他便忍痛捨棄了一部分上班之後用來看電視或者和西瓜玩的閒暇開始學習。羅域要是有空的話還是會自己教他,要是沒時間就方老師來教。
曉果的學習速度還真不慢,不過一兩周過去,他已經順利學會了開機關機,還會用鼠標點開文件夾,並順利找到喜歡的動畫片播放了。這個技能讓曉果高興了很多天,因為就像羅域告訴自己的那樣,他在電腦里發現了很多的好東西。
就像照片,裏面有自己的也有羅域的,之前過生日那天他們去生態園玩的時候,曉果站在大鐵欄前餵鴿子的樣子就被拍了下來,還有他在果園裏摘桃子,認真洗菜的工作照也有。
對於能在電腦里看見平時的自己,曉果覺得十分神奇。而他不知道的是,羅域手中有無數張這樣的照片,挑選給曉果看得不過只是千分之一而已。
除此之外,曉果還找到了另外一些有意思的圖片,比如說很多很多寫着自己名字的獎狀,很多風景優美的房子和山山水水,這些讓曉果覺得訝異之餘又會覺得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電視裏還是做夢的時候看到過。於是他跑去問羅域,得到的答案則是,曉果覺得這些是真的就是真的,要是覺得是假的那就當假的吧,真的就留下,要是覺得是假的、不想看到,那就刪除掉,曉果知道怎麼刪除的,他前幾天剛剛學會
。
曉果不明白羅域的意思,他有些糊塗的辨不清真假,但是曉果也沒有把他們刪除,他摸摸自己的胸口,看着這些的時候,這裏總會覺得有點酸酸的,但是卻也有甜甜的,這兩者交織的感覺讓曉果覺得神奇,還增添了更多對這電腦的求知慾。因為不知道……下一次會在裏面發現什麼讓他覺得開心又難過的東西?
每一個都好期待!
在這樣的促使下,曉果的電腦技能進步的十分穩定且樂觀。
一個天氣和暖的午後,羅域坐在沙發上看書,就見曉果從外面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拉住自己的手高興地往外拽。
羅域把書放下:「什麼事呀?」嘴裏雖問着,但是腳步已經不由隨着對方往外走去。
曉果在前面小跑着,興奮地說:「看……看……」
羅域隨着曉果進了他以前的房間,現在已經被改成了曉果自己單獨的小書房,專用來玩電腦,放曉果的那些禮物和玩具。
一進門,曉果就指着屏幕上的圖片道:「這個,這個……」
羅域定睛一看,那屏幕上原來是一幅畫,由毛糙的線條完成的一幅簡筆畫,桌上則放着數位板,這是專用來給曉果寫字用的,當然也可以畫畫。
羅域問曉果:「你畫的嗎?」
曉果用力點頭,想了想又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方、老師……不知道……」
方璽就站在一邊,一聽這話露出有點尷尬的表情,他猜了好幾次都猜不出曉果畫得是什麼,沒想到曉果回頭就找了羅域來辨認。
羅域仔細地掃了圈那較為抽象的東西後,對曉果笑了笑:「是西瓜啊,畫得好像。」
羅域話落就見曉果握着雙拳跳了起來,一旁的西瓜也仿佛得到了某種認同感一般,一人一狗興奮的在那裏直蹦躂,更顯出方老師臉上的黑灰和訝然來。
「羅域,好厲害!」曉果撲上來一把抱住和自己心靈相通的人。
羅域環着他,毫無異色地繼續誇獎:「是曉果畫得厲害,我才能猜出來。」
此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見周阿姨端了點心給曉果,羅域便放開他,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杭岩在那頭道:「羅老闆,這周在a市有個研討會,請了不少中外名家re也在邀請名單里,我詢問過他的行程,他可以提前兩天來,正好給你做個徹底的大檢查,如果你同意,他今晚的飛機,我們明天就可以開始。」
杭岩說完,立時等待羅域的回答,沉默中能聽見他一下一下沉重的呼吸聲。明明現在的羅域已經不同於以往,但許是習慣了對方的消極態度,每每遇到這類問題,杭岩總會不由得提起心來,他想,除非羅域真正康復,要不然自己估計有着操不完的心吧。
那頭,羅域笑着在看曉果吃甜筒,吃完一個他還想吃一個,但是被周阿姨阻止了,於是曉果的爪子尷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委屈了。
羅域的嘴角楊着,開口的話也是溫柔的。
「明天檢查?行吧。」
掛了電話,羅域走過去又拿了一隻甜筒,道:「曉果畫出了那麼好的作品,就多吃一個當做獎勵吧。」
曉果聽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繞着羅域跑了兩圈才接過他手裏的甜筒,那動作簡直和趴在地上的西瓜一般模樣,也不知是誰向誰靠攏
。
周阿姨只得無奈離開,而方璽像是也聽到了羅域剛才的電話,在對方頷首後先出去準備了。
曉果跑了一陣又乖乖地坐回了電腦前,一邊吃雪糕一邊拿起筆繼續他的創作。
羅域頗為感興趣地站在曉果背後俯下身湊近看着,注意到曉果又在西瓜身邊畫了一個高高的人,然而正待細化時,曉果發現羅域一直沒走,他便忽然害羞了起來。
「唔……不要看……」曉果竟然拿手擋住了屏幕。
羅域皺眉,好像不高興了:「為什麼不讓我看?」
曉果倒是滿臉的笑:「畫好,再看。」
羅域哼了一聲:「你是小氣鬼嗎?我還給你多吃了一個雪糕你忘記了嗎?」
許是這段日子羅域對他實在太過有求必應了,別說是生氣,就連一點點讓曉果不開心的舉動和話羅域都沒有說過,好幾回板起臉也是為了故意逗他,曉果已經能感覺得到羅域的情緒了。
他依然笑得兩隻眼睛都是彎彎的,討喜地把雪糕遞到羅域的嘴邊。
「給你……吃,好吃。」
羅域察覺到那軟軟涼涼的東西湊得極近,不由感嘆了一句:「別以為你用這個收買我,我就會上當了。」
說到此,又忍不住瞥了眼那隻圓圓的小甜筒,上面還能看得見曉果的牙印,「不過,我還真是好久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自從病了以後,羅域有許多東西忌口,生冷煎炸的他全碰不得,此刻見曉果嘴邊還粘着純白的奶油,羅域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想念。
「但是……我不能吃怎麼辦?」羅域有點可憐地問。
曉果能分辨羅域有沒有生氣,但是他卻判斷不出羅域是不是真的在難過,一聽這話,曉果立刻沒了笑容,眉毛也耷拉了下來。
羅域見他不停眨着眼睛,好像在努力為了自己琢磨要如何是好時,忽然笑了起來。
「啊,我想到辦法了,這樣就行了……」羅域說着,驀地貼上了曉果的唇。
正思考着的曉果半點都沒有防備羅域這一下的偷襲,直接就被堵住了嘴巴,然後感覺涼涼地舌探進了唇內,又在自己的口腔壁上細細地舔了一圈,半晌才退了出去。
「嗯,原來是甜的呢。」親完後,羅域感受了一下味道,然後笑着評斷。
曉果咬了咬自己的嘴巴,只覺得臉有點熱,但還是沒忘記回答羅域的話。
「嗯,雪糕,是甜的……」
「我是說別的。」羅域道。
別的什麼?曉果又聽不懂了。
不過這個問題羅域沒打算回答,他只是忍不住又在曉果的臉上親了一下後,才認真地問:「那等畫好了我再來看,不過印出來後你想掛在哪裏呢?」
別說,曉果還真有想:「房間裏!」
客廳的牆上已經掛了兩幅畫,一副是曉果的作品,還有一副是羅域送他的。明明從風格到水準都是天壤之別的兩幅創作,並肩而擺卻莫名產生了一種其妙的和諧感,不止曉果看得喜歡,羅域坐着的時候也會時常忍不住去欣賞
。要是再在臥室里掛兩張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睡覺的時候也能看看。
羅域這麼想着,暗暗下了個決定。
由着曉果在這兒繼續埋頭苦幹,羅域轉身下了樓。
因為之前已經畫過一幅畫了,畫架和其他工具都還擺放在院子的儲藏室里,羅域將之取出架好,又抬頭看看陽光,和風細暖艷陽高照的日子,真適合從心地創作些什麼。
從小羅域的興趣愛好就非常廣泛,除了之前對曉果展示過的小提琴、繪畫還有建模外,羅域還會圍棋、茶道、鋼琴,以前身體好的時候游泳、劍擊、騎馬等等都不在話下。不過與其說他多才多藝,不如說他小時候實在是太閒了。其他小朋友用來和同學相處玩耍的時間都被他用來在家裏搞這些了。聽來好像挺可憐的,但是羅域從不覺得,是的,不覺得,不覺得寂寞,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沒有玩伴一個人有什麼不好,因為他從生來就是這樣習慣了。
但是習慣並非不能更改,以前的他也想不到現在的自己會變得不再喜愛獨自一個人,甚至願為了另一個人將曾經學的那些所謂愛好都花在他身上。
「改變啊……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在他沒發生前,你永遠不知道是好是壞,又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是當你意識到時,往往其實已經到了不能不接受的時候,過度的抗拒有時反而顯出自己的掙扎和無力。」
羅域邊說邊手持畫筆,在紙上描摹起輪廓來,接着還退後觀察着效果。不過片刻都沒得到什麼回應,羅域不得不停下了手,朝院子的後門處望去,然後又輕輕得問了一句,「你說對不對?」
話落,門邊的樹杈動了動,片刻才慢慢走出了一個人來,竟是好一陣沒有露面的羅寶蝶。
只見羅寶蝶與幾個月前相比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身上的套裝顏色沉暗,眼神潰散,面色灰白,以前雖然沒什麼話語權,但好歹還能看得出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現在瞧着就像個走投無路的難民。
羅域對此倒未表示出什麼意外,只是笑着又把剛才的問題問了一遍。
羅寶蝶的回答卻是:「你說得好聽,改變……不抗拒,不掙扎?你做不做得到呢?」
羅域無奈地搖頭:「我那時候沒做到,所以……自食其果。」好像發現到這個成語十分奇妙,羅域又念了一遍,繼而徑自笑了起來。
「挺好的,挺好……」
對面的羅寶蝶看着他這樣的笑容,也勾起了嘴巴,但是笑意卻沒有進到眼中。
羅域笑夠了,又問了每回見羅寶蝶都要問的問題:「寶凡好嗎?」
羅寶蝶這次卻沒像之前那般扭捏遮掩,難得地大方地實話道:「他不好……他一直賭錢,然後就被追債的人逼得從十樓跳下來,現在摔得高位截癱了。」
羅域點點頭,手下作畫的筆卻連頓都沒頓:「唉,年紀輕輕地,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說着又似想起了什麼,「范女士……你母親的事我也知道了,節哀順變。」
羅寶蝶頷首,說話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收到你的花了,很漂亮。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實她現在可討厭紫羅蘭了,紫羅蘭的花語……『永恆的美』,呵呵,她得了皮膚癌,全身七成的皮膚都潰爛了,你說她看着這個花還能高興嗎?反而是菊花,皺巴巴的,和她好配啊……你是不是也沒想到?」
問完,羅寶蝶又自己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你應該想到的,當時我都放棄治療了,是你硬要她活着,活着慢慢地等死,這就是羅域你要的結果啊,現在終於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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