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娘見女兒受訓,也趕緊兩步並作一步,趕上前來,跪地磕頭道:「老夫人明察,剛才我同青茵一直在一起,她絕對沒有吩咐穎兒去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呵呵,」祖母又一次低聲笑起來,語氣聽不出喜怒,就好像在同別人家閒話家常一般平靜:「院子裏的主子下人們都安分地守在院子裏,等着給你母親請安。唯獨你藉口拿什麼水粉支使穎兒消失了半晌。如今人證也有了,你還要狡辯嗎?」
穎兒害怕地顫抖着身子,嘴裏說話也不利落,磕磕巴巴地辯解道:「老……夫人,奴婢委實……冤枉,我雖然來回耽擱了時間,那是小姐特意吩咐我拿的一樣赤金蕃蓮瑪瑙步搖忘記放到哪裏了,在梳妝枱前翻騰了半晌。錦繡苑裡的丫頭們都可以作證。」
青茵一臉的委屈,卻唯獨不敢直視祖母的眼睛,只低了頭辯解:「怕是有人見不得孫女兒好,故意做了手腳栽贓給我。那個小丫頭也是受了誰的支使,還請祖母不要偏信,被她蒙蔽了。」
有母親跟前的小丫頭沏了茶水,戰戰兢兢地遞過來,祖母接在手裏,揭開青花瓷盞蓋,極輕淺地撥弄着茶水上的浮沫,狀似漫不經心地道:
「剛才那看貓的丫頭一說要大刑,就立即破了膽子,腦子卻好使了許多,乖乖地招了。看來還是這個方法管用,省了我許多口水。要不,我再試試,萬一又管用了呢?」
七姨娘,青茵與穎兒大驚失色,滿臉駭意,皆交口喊冤討饒。青茵鬢歪釵斜,涕淚交加,脂粉凌亂,果真臉上好像開了染匠鋪一般。
穎兒更是賭咒發誓,不惜惡毒咒罵,藉此證明自己的清白。
圍觀的眾人雖然有些不忍,但是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只袖手旁觀,並無一人開口為她們出面求情。
青茵卻忽然好像想起什麼來,激動地向前膝行兩步,興奮地沖祖母喊道:「祖母,難道您忘記了,上次穎兒同青憐起了衝突,失手推搡了她一巴掌。您說她仗勢欺人,以下犯上,命人將穎兒的手夾廢了。
如今她的手雖然能抓能握,恢復得不錯,但是卻很笨拙,極小巧精細的東西拿不得,捏不穩,根本就不能用針!」
七姨娘想阻止已經來不及,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祖母將手裏的茶盞狠勁擲在青茵面前的地上,發出極清脆的碎裂聲,碎瓷四濺,茶水潑灑了一地。
「我只說那波斯貓是被人做了手腳,何曾說過是被人扎了繡花針?如今你還想狡辯嗎?非要讓我幫你想起來?」
青茵瞬間醒悟,自己說漏了話,無可辯駁,一時面如土色,癱軟在地上,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
「不見棺材不落淚,七姨娘,你也不招嗎?」祖母聲色俱厲地開口道:「指使丫頭做了什麼手腳,想必你比誰都清楚吧?」
七姨娘身後站着的丫頭,原本一直低垂了頭,瑟瑟發抖,聞言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老夫人,饒命,不干奴婢的事情,是七姨娘指使奴婢做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祖母冷冷一笑,仿佛是自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從實招來,饒你不死。」
小丫頭膽怯地看了一眼七姨娘,鼓起勇氣,顫着聲音道:
「七姨娘藉口打發我去催促穎兒,讓我趁人不注意,繞到廂房後面,想辦法將小丫頭支開,然後從後窗翻進屋子裏,將幾支繡花針扎到狸貓身上。再把它從門縫裏丟進院子裏製造慌亂,嚇唬青青小姐,讓她在侯爺府的人跟前失了儀態。奴婢發誓,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等虧心事,還求老夫人開恩。」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果真是七姨娘做下的手腳。
七姨娘明白,事情已經遮掩不住,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丫頭,只得如實招認道:
「老夫人饒命,這都是奴婢的主意,跟青茵並無關係,您若是生氣就罰我吧,我任打任罵,願意一力承擔。青茵她剛剛大病初癒,受不得罰的。」
祖母疲累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老七呀,你讓我如何說你是好?前些時日,聽說青茵性子有了很大轉變,我還欣慰了好久,以為終於懂事開竅了。
可是你看看你,這幾日又教了她些什麼。天天跟個跳樑小丑一樣,上躥下跳的。我就忍不住想說你。可是你年紀都這般大了,怎麼就不知道個黑白曲直,不明事理。好好的一個孩子,跟着你算是廢了。」
七姨娘痛哭流涕,一副幡然醒悟的樣子,匍匐在祖母腳下,連連哀求祖母,看在青婠的面子上,暫且饒恕她們一次。
祖母無力地長嘆了一口氣:
「若是些聰明的手段也就算了,也讓我高看你一眼。可是這些拙劣的把戲,這府里的老人們誰看不懂?也就你自己自作聰明而已。
從今天起,沒有大夫人的允許,不許你再私下裏見青茵。罰你去婆子那裏自己領十五個板子,然後回院子裏安生養傷,不許再踏出院子半步。
至於青茵,你給我去那祠堂里跪上兩天,把牆壁之上我蘇家的家規祖訓抄寫一百遍,直到悔過為止。
你們也不要求饒了,若不是侯爺府的人在此,給你們留足了面子,絕對不會這樣輕易就饒過你們的。」
這次,七姨娘與青茵皆學乖了,不敢再多言語,違心地伏在地上叩頭謝恩。
祖母疲憊地向七姨娘揮揮手,像驅逐一隻聒噪的蒼蠅一般頗不耐煩。後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吩咐七姨娘暫且留下來,讓我們大家都散開了。
一出鬧劇就這般落下了帷幕。
我簡直驚得目瞪口呆。這般難解的一局暗裏手腳,祖母三下五除二就給斷了個清楚明白,怪不得府里人會這般敬畏她,我是真的受教了。
轉過頭去看母親跟前那個專門負責照顧雪球的丫頭,依然是被婆子帶下去領罰去了。不過懲罰輕了一些,也就是個疏忽大意的罪名。
這樣仔細想來,那丫頭應該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是祖母跟前的那兩個婆子,借着行刑的由頭,將她拖出了院子,小聲授意點撥她的。她指認穎兒其實真的是冤枉了穎兒了,如若不是祖母授意,這胡亂栽贓嫁禍的罪名可就大了,怎麼會這般輕饒?
祖母果然好本事,她早就料到這事情是七姨娘和青茵的算計,只是苦於空口無憑,所以乾脆將計就計,利用穎兒手的殘疾,故意激將,詐出了實情。
如若青茵但凡聰慧一些,拒不招認,反正有那小丫頭作證,給七姨娘定罪也是輕而易舉。
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服不行,姜果然是老的辣。
不過,她這般做,可以說是**裸地打了青婠在侯爺府的臉。祖母是個顧全大局之人,不會不明白其中利弊。事出必然有因,難道青婠姐招惹了祖母,祖母這是故意給她的下馬威?
我的猜想立刻就得到了證實。
早飯過後,沒有多久,祖母和母親的賞賜就相繼送到了院子裏,下人皆恭恭敬敬,不再像前些時日那般,雖然不再指手畫腳,但是看我的眼光里皆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賞賜的東西也不外乎是些金銀珠寶首飾簪環,當不得吃喝的玩意。不過祖母這次倒也大方,竟然在檀香木盒子裏壓了一沓銀票,小樣兒財迷,拿着反覆地數,竟然有五千兩!
我發誓,長這麼大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銀票,說不驚喜那是假的,但是更多的卻是驚訝。
上次含冤莫白,真相還未查清,縱然母親私下裏已經不再懷疑是我的手腳,但是在府里大家面前,我還依然是待罪之身,怎麼今日竟然這般張揚地賞賜我東西,毫不避諱。
更讓我驚訝的還在後面,臨近中午時,各個院子裏的禮品就又相繼送了進來,包括二夫人,四姨娘,六姨娘,十姨娘,俱都說是答謝我去浮華庵前送她們的茶禮。雖然不太名貴,但是也能夠看得出來,是經過仔細挑選的,無處不彰顯着其中的送禮學問。
一時間,我這偏遠寂靜了許久的小院兒,格外熱鬧起來。軒兒幾人忙碌着應酬答謝,登記入庫,午飯都沒有顧上吃。
我懶得應付這種場面,又不能駁了姨娘們的臉面。同領頭的丫鬟婆子寒暄幾句後,就躲進屋子裏,貪圖個清靜。
小樣兒在我的窗戶下面幾次探頭,我明白她必然是有事情找我,就向她招招手,喊她給我拿一碟酸梅進來。
小樣兒盛了酸梅,只站在窗口向我招了招手,我湊過去,她將碟子遞給我,低聲對我說:「小姐,花架下面那本手記不見了。」
我不由一驚,抬頭去看,果然,那躺椅上空空如也。
「你可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的,誰又靠近那裏去了?」
小樣兒搖搖頭:「早起的時候還有的,上面還打了露水。今天上午院子裏跟走馬燈一樣,人來人往的太熱鬧,我也忙得團團轉,一不留神就不見了。」
我點點頭,叮囑她莫再提起,就當不曾放在心上,暗裏留心府里人有無異樣就是。
原本,紫藤小築近日裏防守嚴密,那人偷盜不成,我已經打算棄了,不報任何希望。沒想到柳暗花明,他府里的幫手趁亂下手了。也好,又可以揪出一個他的同黨。也不枉費我費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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