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陵園。
相別一年多的時間,墓碑上的薄易祁微笑依舊。
于慧一看到墓碑上兒子的照片就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薄玉林伸手拿過她手中的鮮花放到墓碑前,黎湘也彎腰放下而自己的鮮花逼。
「易祁……」于慧好不容易止住眼淚,才開口,「我跟你爸爸,還有湘湘一起來看你了。我跟你爸爸挺好的,湘湘……應該也挺好的,對不對?紱」
抬頭接到于慧的視線,黎湘緩緩點了點頭,這才低低開口說了一句:「是,我也挺好的。」
于慧聽了,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黎湘說過那句話之後就一直很安靜,專注地聽着于慧跟薄易祁講着最近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各種瑣碎小事,有好的,也有不怎麼好的。
可是薄易祁能給什麼回應?他唯一的回應,依舊是照片裏的微笑。
黎湘靜靜地與那張照片對視許久,才緩緩地也牽起一個笑容。
人世艱辛,既然已經逃離這場紛亂,那就永恆安息吧。
離開陵園,薄氏夫婦約了黎湘一起吃午餐。黎湘欣然同意,並且選定了吃飯的餐廳,說是由自己請客。
前往餐廳的路上,她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黎湘掏出手機一看,看見了陸景喬的名字。
這幾天以來,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趕上他的電話,卻不想接。
跟她一起坐在後座的于慧不經意間往她的電話上一瞥,看見陸景喬的名字之後,微微有些詫異,隨後便看見黎湘很快地按下了靜音鍵,一直默默地電話自動斷掉。
電話斷掉之後沒有再打來,黎湘收起了手機,于慧卻在此時伸出手來握住了黎湘。
「湘湘,我跟你伯父聽說,你離婚了?」于慧低聲道。
黎湘有片刻的怔忡,隨後才點了點頭。
「為什麼?」于慧又問,「上次我跟你伯父去見你的時候,你明明過得挺好的。」
「因為一些不可抗因素。」黎湘說,「況且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那你跟他……」于慧想起剛才那個電話,想問什麼,卻又覺得不太方便。
黎湘安靜了片刻,才低聲道:「他沒有放棄過。」
于慧聽了,愣了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來,「一個男人,離了婚都不肯放棄,說明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黎湘低了頭,淡淡一笑。
「湘湘,我跟你伯父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于慧又說,「如果有什麼事,可以儘管跟伯父和伯母說。」
黎湘沉默下來,許久之後,才低聲說了一句:「伯父伯母的好意,我心裏知道。」
*
與此同時,陸氏集團行政總裁辦公室內,陸景喬看着從明亮陷入黑暗的手機屏幕,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
賀川進來送文件,一見他的模樣就知道是為了什麼,於是主動開口說了一句:「黎小姐還是住在酒店,沒有退房。」
陸景喬淡淡應了一聲,夾着香煙的手指撐着額頭,漫不經心地翻閱着賀川送來的那份文件。
黎湘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他早在準備告訴她實情的時候就預料到了的,他也預備了讓她冷靜或是宣洩的時間,可是黎湘所在意痛苦的那兩件事——
幾乎是在他想到這裏的同一時間,他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陸景喬眼神還沒看過去,手已經拿起了手機,放到眼前一看,卻看見了蔣程程的名字。
陸景喬眉心微微一擰,接起電話來,那頭傳來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景喬?我是你蔣伯父。」
陸景喬眸光隱隱一暗,淡淡應了一聲:「蔣伯父?」
那頭頓時就笑了起來,「是啊,我剛剛回國,想約你吃飯,不知道你賞不賞臉?」
一回國就約他吃飯?陸景喬食指敲擊在辦公桌上,幾乎瞬間就確定了電話那頭的男人是有事相求。而以蔣家目前的狀況來說,還能求他什麼?
「我也知道就這麼約你太突然冒昧。」電話那頭的蔣天和見他沒回答,便又開口道,「其實我回國之間已經叫程程約你了,可是程程這丫頭完全將我的
tang話拋到了腦後——」
話音未落,電話里忽然傳來蔣程程有些遙遠的聲音,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意:「你在幹什麼?」
那頭頓時就有些混亂起來,陸景喬拿着手機靜靜聽着那邊的情形,原來是蔣天和偷偷用了蔣程程的電話打給他。
這麼說來,根本不是蔣程程將蔣天和的話拋到了腦後,而是蔣程程根本就不想幫蔣天和約他。
果然,蔣程程搶過手機之後,開口喊了他一聲:「景喬?」
「嗯。」陸景喬淡淡應了一聲。
「你不用理我爸。」蔣程程這才又開口,聲音里已經帶了笑意,「我知道你忙着呢,有時間再約我吃飯吧!」
陸景喬撣了撣煙灰,淡淡道:「把手機給伯父。」
蔣程程一怔,「什麼?」
「我正跟他聊着,你突然打斷,不太合適。」陸景喬說。
蔣程程輕笑了一聲:「你跟他有什麼好聊的,有時間的話,我陪你聊啊。」
陸景喬聞言,沒有再說話。
察覺到他沉默里包含的東西,蔣程程也沉默了片刻,下一刻,終究是將電話遞給了蔣天和。
蔣天和重新拿到電話,笑聲頓時就變得愉悅起來,「景喬,還是你有伯父心。」
陸景喬聞言,只是淡淡道:「伯父想約什麼時間吃飯?」
「不知道今天中午你有沒有空?」蔣天和問。
「可以。」陸景喬回答。
那頭幾乎只差笑出聲來,「那就這麼約定了?」
「好。」陸景喬說。
剛剛掛斷蔣天和的電話沒多久,陸景喬就又接到了傅西城的電話。
「你收到消息沒?」傅西城問他,「蔣天和回國了。」
陸景喬說:「你消息倒靈通。」
「我去。」傅西城一聽就明白了什麼,「他已經找上你了?目的是什麼?借錢?」
「大概是。」
「聽說他在美國經營的小公司一塌糊塗,正面臨着要破產的局面。」傅西城懶洋洋地說了一句,隨後才又問,「你不是打算借錢給他吧?」
陸景喬手中的香煙燃到盡頭,他將煙頭捻滅在煙灰缸里,緩緩應道:「借。為什麼不借?」
……
中午時分,陸景喬在約定好的餐廳見到了蔣天和跟蔣程程父女兩人。
多年不見,蔣天和雖年近六十,卻依舊是衣冠楚楚儀表堂堂的模樣,不見絲毫落魄與不堪。
陸景喬與他握過手坐下,蔣天和就笑了起來,「我有十多年沒見過你了吧?跟以前真是不一樣了,到底是做了陸氏的行政總裁,氣質都跟以前不同了。」
「伯父客氣。」陸景喬淡淡道。
蔣程程坐在旁邊,雖然是沖陸景喬笑着的,可大概是因為蔣天和在場的緣故,她笑容總不似平常那樣恣意無忌,連話也少了許多。
而蔣天和跟陸景喬說着話,寒暄下來,沒等上菜,話題就已經扯到了投資上面。
「景喬,你應該也知道伯父在國外有個小公司,最近發展得倒也不錯,你要是有投資的興趣,不妨考慮考慮。」蔣天和說。
蔣程程聽了,不明顯地翻了個白眼,隨後才對陸景喬說:「別聽他胡說,他那個小破公司能有什麼盈利,還叫人投資,虧他說得出口。景喬你別理他。」
陸景喬靠向椅背,看着蔣天和說道:「伯父既然開了口,那想必是有這份需要,我這個做晚輩的哪有不幫的道理?不知道伯父需要多少投資?」
蔣程程微微蹙了蹙眉。
蔣天和倒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爽快,甚至愣了片刻,隨後才笑出聲來,「這個好說,小公司而已,對陸氏或者你而言,都不過是九牛一毛。」
陸景喬並沒有理會他假惺惺的客氣,轉而看向了蔣程程,「程程,不如你幫伯父定個數。」
蔣程程聞言怔了怔,隨後迎上他的目光,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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