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美也是急眼了,天降暴雨,他深一腳淺一腳跑進樹林,看到眼前有一棵蒼天大樹,拼了命往上爬,剛爬到半截,那殭屍就到了,殭屍膝蓋不打彎,沒法跳上去,只能在樹下不斷蹦蹦跳跳干着急,
王子美站在樹杈上,頭上是大雨不斷,雷聲陣陣,下面是殭屍繞樹,
他哆哆嗦嗦抱着樹,忽然看到樹上的枝葉在枯萎,他低頭去看,殭屍抱住大樹,似乎正在吸收生氣,這麼大一棵樹,生機流轉狂泄而出,樹葉在快速枯萎,往下耷拉,王子美嚇得心驚肉跳,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神仙出現了,大雨滂沱的樹林裏走出一個道士,全身竟然沒沾水點,並沒有濕,頭上扎着髮髻,手拿拂塵,浩浩乎如馮虛御風,飄飄乎如遺世獨立,飄飄欲仙而來,
殭屍看到道士沖了過去,道士舉手投足玩弄殭屍如老叟戲頑童,具體過程已經無從可考,好幾百年了出現很多版本,說法很多,大概意思就是道士拂塵一掃,殭屍就僵硬住了,徑直朝後一倒,
道士疾步上前,手墊在殭屍後腦,引他下墜之勢,把殭屍平放在地上,
這時雨停了,淅淅瀝瀝的,道士招手讓王子美從樹上下來,
王子美前來相認,就這麼着,一來二去,他成了這個道士入門弟子,因機緣之故,開始修習道士的太陰鍊形,
道士告訴他,太陰鍊形是一種久視長生的神仙道,非大機緣不可修行,你資質尚佳可是心性太差,於塵世間有太多眷戀,莫不如就把這一秘籍和心法隨着家族往下傳,讓他們家裏男孩女孩都來修習,只要有一個成的,那也是百年幸事,
聽到這裏,我實在納悶,便問:「王館長,這個太陰鍊形到底是個什麼法術,」
「說實話具體我也不太清楚,」王館長說:「傳到我們這一代,家族已經不行了,我也沒聽說誰練成過,不過這種法術大概意思我知道,人總會死吧,死了以後魂魄就消散了吧,」
我點頭,認真聽着,
王館長道:「太陰鍊形的核心理念就是人雖然死了,但用其法術捆住要走的魂魄,屍體徹底腐爛,腐爛之後再重新生長,通過這個死而復生的過程,進行前世消業,這樣再生而為人,就會長生不老,永葆青春,」
我倒抽口冷氣:「邪門,」我想起一件事便問:「救你們祖先的那個神仙道士是什麼人,」
王館長道:「此人的牌位還在老家祠堂里供奉,幾百年了已經,我記得很清楚,此人姓黃,叫黃九嬰,」
一聽這個名字,我大吃一驚,趕忙道:「道家南宗,」
「呦,你也知道,」王館長說,
我咽了下口水,沒細說:「這個名字只是很久前聽說過,王館長,道家還分南北宗,」
王館長摘下眼鏡擦了擦說:「最早的道家大致分南宗北派,兩派核心的區別在於對成仙和長生的理解,北派講究棄殼成仙,不用肉身,以靈體飛入天界,至於這天界啊,成仙啊,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無法解答,代表性的修行方法是屍解,而南宗講究的是追求肉身的長生,也分不同等級,比如說太陰鍊形吧,修煉之人死後神魂不散,乃至屍體腐爛之後繼續依附於骸骨修煉,如此在地下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可以在已朽的骸骨上再生長出一副身體,所謂長生不死,即成仙,」
我聽得如痴如醉:「那麼這個黃九嬰就是南宗的,」
「對,」王館長說:「後來我讀過很多道家的經典,再印合我們家祖先的這個故事,我發現整個事件里有兩處特別大的疑點,如果這件事確實發生過的話,」
「什麼,」
「第一,客棧老闆娘藏到柜子裏,很顯然她知道自己男人已經死了,而且知道男人會在那個時刻詐屍,第二,黃九嬰為什麼那個時刻正好趕到,他是不是也提前知道,道家南宗開始還算正常,後來經典雖傳,心法流失,很多人拿着典籍都練偏了,他們行事越來越邪,結合這一點,我想到黃九嬰是道家南宗的高手,也是主觀猜測,這死去的殭屍會不會就是黃九嬰煉製的,」
「什麼意思,」我愕然,
王館長說:「他把活人弄死,再製成殭屍,」
我聽得目瞪口呆,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我們曾經去過顛倒世界裏的三樓,那裏有一間密室,有祭司黃九嬰的牌位,
我忽然察覺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時間,趕忙說:「不對不對,」
「怎麼,」王館長問,
「黃九嬰我得到的資料說他是明朝人,怎麼會在清朝康熙年間出現呢,」
「道家南宗修的是什麼,」王館長看我:「修的就是長生久視,他能活到那時候也不算稀奇,黃九嬰生於1461年,也就是明朝天順五年,師從道家南宗的楊海幽,根據南宗輩分九字排序:西道通,大江東,海九空,他排『九』字輩,」
他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屍說:「奇門借屍,各有奧法不同,中國有,東洋扶桑也有,聽說海地那裏也有這種秘術,不管怎麼樣吧,都缺不了金木水火土這五個最基本的元素,道家南宗的太陰鍊形術,也牽扯到操縱屍體,屬於奇門借屍的一種,所以我做過很深的研究,」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問,
王館長道:「要追根溯源,找到誰在操控屍體,找到這個人就能找到轉世的濟慈長老,」
「那怎麼找,」我問,
王館長道:「見到這具女屍的時候,我本想做研究後一把火燒了它,留下來只能是禍害,可現在一看,不能燒,燒了就斷了線索,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找到對方用了什麼法術來控屍,」
「那你想怎麼辦,」我問,
「我仔細檢查過屍體,沒發現身上有金屬物,也沒有水,火也不可能,只能是木或是土,小齊,你幫幫我,把屍體抬起來,」
我幫着王館長讓屍體坐起來,我在後面頂着,王館長坐在女屍前面,用鑷子撥開女屍的嘴,我在後面看不見細節,就看到他把鑷子插進去撥弄,
時間不長,從裏面夾出一樣東西,我探頭過去看,愣住了,
他從女屍的嘴裏夾出一片葉子,這葉子大概成人手掌一半大小,已經枯黃,上面還有很多黑色的小蟲,小如針眼,擠擠挨挨的爬着,讓人頭皮發麻,
王館長只拽出來一半,大概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這是什麼,」
他擺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塞回去後把鑷子拿出來,鑷子尖頭有些小黑蟲在爬動,他用打火機燎了一燎,把那些小蟲都燒死,
「明白了,」他說:「原來用的是木,」
我馬上醒悟:「你說的是那片葉子,」
「借屍的靈引是木,好奇怪啊,從來沒聽說過,」王館長沉思:「用的是榕樹葉,咱們市里好像沒聽說哪塊有榕樹,」
「我知道,」我說:「市區公園有榕樹,」
王館長搖搖頭:「不對,如果要做活屍的靈引,樹木的種植必須是有講究的,肯定不會是公園那種觀賞木,咱們分頭查查,看看誰家私宅里種着榕樹,」
「那現在呢,」
王館長沉吟:「還有個辦法比較冒險,」
我問他什麼,
「放虎歸山,」他說了四個字,
王館長的計劃是,他在女屍身上反下靈引,解開封印,讓女屍自由行動,對方肯定會讓她回去,這樣我們就能找到源頭是誰了,
可這麼一來,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一旦對方法術高深,能很輕易覺察到屍體上不同的靈引,一旦被覺察,王館長也就暴露了,
這是他遲遲沒做出決定的原因,王館長決定退隱江湖,從此不問江湖事,這要一插手,暴露的話,他會永無寧日,
我不能強迫他做出任何決定,更不想用道德綁架別人,只能等王館長自己決定,他似乎有很為難的事,猶豫了半天,說道:「小齊,這件事賴我手賤,我真不應該一時技癢把女屍弄來,請你們八家將多多包涵,我不想再牽扯進去,就這樣吧,」
「屍體怎麼辦,」我問,
「不能燒,這是重要的線索,」他沉吟:「這樣吧,我批出一個冰櫃,專門陳放這具屍體,什麼時候查明白了什麼時候燒,」
我們說着,從地下室走出來,在下面一晃都兩個小時了,我們剛到走廊上,就看到在走廊盡頭有個人影,
「鐵公雞醒了,我和他先回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說着正要踏出去,王館長忽然出手一把拉住我,
我驚疑看着他,問怎麼了,
「很不對勁,」王館長嚴肅地說:「這不是鐵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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