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明白為什麼你總能記錄下那麼大的數據庫,」維克多說,「八號和其他的適用劑永遠不會記錄那麼多無用的東西,你總是把自己的內存弄到快要爆炸。」
男人站在金屬房間中,側頸處連着一根數據線,手腕和腳腕上各扣着兩個金屬件用以固定他。
他的雙眼直視前方,什麼都沒有表示。
&這些加密數據是什麼?」維克多皺起眉頭來看着一旁屏幕里的數據庫,「我不記得我和莫爾加密過什麼文件。」
維克多嘗試了好幾種方式去解開那些加密文件,卻沒有成功。他不相信七號會自己給自己的文件加密,他只是他們的工具而不是同事。
男人一動不動,只看着前方,他的拳頭在維克多看不見的地方捏起,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維穿過脖頸上的那根數據線攻進內部的主機。他已經嘗試了很久了,幾乎快要走到主機的邊緣了。
&爾,你得過來看看。」維克多通過傳呼機將莫爾叫了過來。
男人暫停了自己意識的入侵,面無表情地看着進來的莫爾。
莫爾用一種冷靜而警惕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接着來到了維克多身邊:「怎麼了?」
男人的意識再度蠕動,但是他知道莫爾已經警惕起來,他不能輕易地去引起對方的注意……
莫爾查看了所有的文件,然後來到男人面前。他眯起眼睛,輕輕地說道:「你想藏起什麼?」
&麼?你認為是他幹的?這不可能……」維克多在一旁說。
男人看着莫爾,平靜地說:「我沒有藏起任何東西,我只將我認為必須保存的有關目標的潛意識錄入了系統盤。因為那是我的任務。」
莫爾盯着他說道:「我會打開你的所有文件,包括你的系統文件。」
男人只是非常輕巧地說:「隨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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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群像是進入海綿的水一般無孔不入、來勢洶洶,女人尖聲大笑起來,猛地抓來一個喪屍當做擋箭牌向賈科衝來,賈科幾乎能夠肯定她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自己。他看了一眼超市裏的人,飛快地將卷閘門拉上,用一根鐵棍卡死,將那個被繳械的持槍男人也卡了進去。女人尖叫道:「過來,寶貝兒!」
賈科看了一眼向他們不斷湧來的喪屍,不再考慮射中女人,他沿着牆壁飛快跳上高處,在躍層平台上看着向他衝來的女人。這是一個緩衝地帶,喪屍還來不及衝上來,而女人也在下方——
賈科幾乎是下意識地再往上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那個兜帽男人。他退出彈匣看了一眼□□的子彈,只剩下五發了。斧頭已被他丟了出去,他沒有別的武器了。賈科一腳踹彎了一根鐵質的欄杆,一用力將其掰了下來當做臨時武器。
他剛一拿起鐵杆就聽到背後一陣響動,他連忙翻身側跳,一個喪屍向他猛地撲了過來,牙齒啃在欄杆上。賈科順手一腳將它踹翻下平台,又一棒將他面前的喪屍打裂了頭顱。腦漿和血漿一起爆濺出來,將賈科臉上也染上了一點腐臭的體>
賈科頭也沒回,反手給了身後一槍,只聽「當」的一聲巨響,子彈和刀面碰撞的聲音響得驚人,瘋狂的女人因為子彈的衝力向後退了一兩步,差一點就要將刀子捅進賈科的背心!
賈科又飛快向後躍了兩步,每一槍都準確無誤地開向女人。女人的動作很快,賈科幾乎能感覺到她有一種極為敏銳的和他類似的能力——她能夠預感到危機的來臨。
賈科眯起眼睛,射出了倒數第二顆子彈。子彈依舊彈射在了女人的刀背上滑了開去。那把看上去無比結實的小刀現已坑坑窪窪,女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極為血腥的目光,她知道賈科只剩下一顆子彈了,她料到賈科會在最後一刻開槍——她猛地加速了!
賈科抓住身旁的一個喪屍,往胸前一攔,女人的小刀像是一柄長劍一樣將喪屍從胸口一分為二,血炸裂開來的同時,她的雙眼微微瞪大,一晃眼之間賈科消失了。接着一隻大手溫柔又不可置疑地放在了她握到的拳頭上捏緊,一切都仿佛慢動作一般,賈科像是她身上的一道披風,緩慢地墜落下來,緊緊包裹住她,龐大的力量將她的手往自己的脖頸一遞,輕而易舉地劃出一個圓弧——
女人的雙眼緩慢地睜大,血絲從眼底蔓延上來,血管暴露在空中,氣管暴露在空中,頸椎暴露在空中……她倒了下去。
賈科輕輕鬆開手,讓懷中的紅衣女人落在地上。現在她全身都是紅的了。
賈科垂着頭站了一會兒,雙眼看着地上的屍體,然後他仿佛感受到什麼一般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站在扶手上的兜帽男人。
賈科舉起了槍瞄準對方,裏面有最後一顆子彈。
兜帽男人沒有動,他看了賈科一會兒,然後從欄杆上跳下去消失不見了。
賈科的手僵持了一會兒,接着他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腳邊的女人,蹲下來搜她身上的車票。女人身上的車票很多,足有七十多張,賈科沒有去清點裏面有多少五雲票,他將票放進內袋裏,一路往超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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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我沒有隱藏任何你希望找到的東西。」男人站在那兒看着神情莫測的莫爾。莫爾盯着他乾乾淨淨的數據庫,仿佛沒有料到。他緩慢地來到男人身邊,帶着一種揣測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接着用手背拍了拍對方結實的胸口:「算你運氣。不過,我已經重設了你的所有儲存空間,你最好不要再擅自更改它們——記住,我時刻監視着你。」
接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面無表情的男人微微鬆開了神經。一旁的維克多抱怨說:「我早說過這不可能,他偏不信。好了,他現在把我之前給你放好的儲存空間完全清空了。」
男人說道:「將我連入主機。」
&行,」維克多說,「你得休息一會兒,你的神經和機械神經可不一樣,它們需要休息和恢復。」
&想連入主機,」男人說,「我的潛意識一直讓我很不安,連入主機之後,我不必費力氣就能夠調用其他記錄,這能讓我更好過——而且,我現在就在這裏,哪兒都去不了。」
維克多交環雙手看了他一會兒,接着說道:「好吧。」
男人的意識一進入主機,之前失去的所有記錄都如同海水一般湧來,他和主機共用了同一個內存,這讓他不必有任何存儲上的負擔。但他注意到了莫爾設下的監視器,他默不作聲地「看着」那些監視器,沒有輕舉妄動。
維克多將固定他的金屬件拿了下來,給他扯來了一張椅子。「坐下吧,反正我得坐下了。他們才剛剛進入意識,距離他這個意識結束還有好一會兒呢……你不想聊聊嗎?」
維克多看到男人的眼神,有些沒趣地對自己翻白眼:「好吧,我知道你們的答案都是人工設置好的、經過了無數的測驗考評模擬出的完美的『機械式智能答案』……但是你經過了圖靈測試,你總是讓我覺得我在跟一個真正的人類對話。
&爾那個傢伙總是埋頭在計算機里,他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出門,我都已經將近一年沒有離開過這個鬼地方了,真見鬼。
&這個任務一結束,我就要申請離開這裏,就算讓我去別的小破研究所修車也好……」
&從前來自哪裏?」男人忽然的發話讓維克多的自言自語卡住了。「什麼?」
&男人說。
維克多立刻意識到七號說的是誰。不是莫爾,而是他們的被動實驗體——那個被吊在巨大房間裏的男人。
&聯着網嗎?」維克多正了正身子,仿佛要說一件小秘密似的那樣興致勃勃。他將手指按在男人的手背上說,「給你我的權限——悄悄地——查一查『六道』。」
男人仿佛陷入了呆滯,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僅僅兩三秒後,他的意識在飛速奔騰中找到了那份被層層封鎖的文件,他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的,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維克多在他的注視下說,「每半個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當中有百分之七十會死亡,為倖存者提供器官、肢體移植,每三年都會有一次晉級考核……慘無人道的訓練方式,血腥殘暴的考核方式。」維克多攤了攤手。
&們就像是某種原始的野生猛獸,被訓練成最精銳的武器,在激發凶性的同時強烈壓抑克制他們的人性,被要求做到機械人那樣精準無誤,不浪費一絲力量……可怕嗎?」維克多看着男人說,「我第一次聽到我們上頭的時候,差一點兒以為他們在跟我們開玩笑。我根本不相信有那樣一個地方存在於我們文明世界的國土上,但是現在我必須相信……他們利用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遭到拋棄的嬰兒完成這些法律照顧不到的……他們有監護人的簽字也有孩子們自己的親筆簽字……這幫『兵器』成熟之後,他們可能會被派去殺死某個人,也可能被送上戰場……他們沒有忠誠和信息泄露的危機,用人和用機器的後顧之憂全都沒有。
&以你看,我覺得人類是最可怕的東西,他們能塞入腦海中的我認為甚至比機器還多,你算一算,你在他的大腦里經歷過多少個意識了?」
&以為他們只是個武器,但是他們同時受到嚴格乃至寬泛的教育,他們精通一切知識……甚至,他們還有自己的信仰,」維克多努了努嘴唇,似乎對「信仰」一詞有些不置可否,「老實說,我根本不將他當做人,他們……怎麼說呢……就像是——人形的機器——和你們正好相反。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該不該對他們報以同情。」
男人的大腦嗡嗡作響,維克多的聲音不斷錄入他的耳中。一切儲存在主機里的、他潛意識裏的記憶都開始飛快涌動,數據像是河流一樣沖刷過他的大腦。
每半個月有一次淘汰率百分之五十的考核……被淘汰的人當中有百分之七十會死亡……
慘無人道的訓練方式,血腥殘暴的考核方式……
手術台上死去的孩童,一世世陷入絕境的生活環境……
趙信說他討厭暴力。討厭器官移植。
&男人從牙齒縫中擠出了字來,「……他喜歡音樂,喜歡跳舞…>
男人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很酸,他的鼻子也很酸,他的胸口仿佛缺了一塊,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但是這不是出於任何一種人工設置的反應條件:「……他一直在反抗——」
他對一切溫情都懷有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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