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營的人挖了一整天都沒有挖出什麼東西。除了把先前挖青石板的勞動重複了一遍,沒有任何收穫。「小葉究竟在哪裏?!」何慕煩躁地直捶泥土壁。
郁劍只是緊鎖着眉,沒有說話。但是自從看到青石板卻沒有葉未雙時,他的神色便放鬆了一些。一旁的臧清站了許久,抽了一支煙,將煙頭踩在腳下,說道:「被挪走了。」
「什麼?可是現在是晚上。」馬開復道。
「沒錯,」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華峰開口道,「你們還記得我們九天之前日夜異狀顛倒的情形麼?現在也是一樣。」
「你是說,現在反倒是晚上容易產生異狀了?」劉邦只是微微思索,當即接口道。
郁劍沒有說話,只是蹲在坑的邊上。姬靈茭一直盯着他看。此時他忽然發話了:「你們當時,就是去了寒潭邊?」
郁劍斜了他一眼,似乎不情不願,哼道:「嗯。」
「你們……小葉一開始就猜到了?」
「他不知道日夜顛倒的周期,」郁劍站了起來,「但是他猜挪移的地方是固定的。所以他去找了。」
「找什麼?」
郁劍想起了葉未雙拿那東西沖他揮舞,滿是疲憊的臉上卻露出興奮的笑容。郁劍的神色也略微柔和了一些,但在旁人看來卻一無所變:「令牌。他在我們挪過來的地方,找到了一塊令牌。」
眾人一怔,接着神色都露出了驚愕。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青石板。如果葉未雙的猜測和推斷沒有錯,這塊青石板下面,將會有另一樣類似的東西。
「不能動它,」郁劍看出了眾人躍躍欲試的眼神,「現在這東西還是維繫兩個地方的橋樑……」
「動了那小子說不定就回不來了。」姬靈茭涼涼地接上了一句。郁劍臉色有些陰沉地看向他,然而他的面部神經像是固定了一樣一動沒動。
何慕鬆了一口氣:「這樣還好……小葉起碼沒事……就是不知道小葉何時回來。」眾人也略略放下了心。
「小郁,你們當時怎麼過來的?」
這話一問出口,郁劍的神色立馬凝住了,他瞪着那青石板一字一頓地說:「被一隻鳥追殺過來的——」
男人將黑斗笠摘了下來。葉未雙一直呆愣着。男人的面孔很周正,不是邪氣的英俊,是硬氣的英俊。他的一雙眼睛純金純金,瞳孔橢長,和非戰鬥狀態下的葉未雙全然不同。
葉未雙有些發愣。他想起了之前男人唱的歌。歌聲很遠,帶着一種低沉的嘶啞,但無可否認,那歌聲極為動聽,像是蒼涼的大漠和長鷹。在那種情況下唱歌,他如果不是瘋子,就是歌聲有特殊的能力。
男人伸出手來,似乎是等着葉未雙來拉他。在這期間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非常淺,像是不習慣笑。他說:「龍雙?」
葉未雙一時間懵了。
葉未雙實際上有兩個名字。一個是現在的名字,是莫離給他起的,而另一個名字龍雙,則是他親身老爹——龍子嘲風給他起的。除了莫離和他父母以外,葉未雙不知道還有誰知曉他這個名字。
「你、你是——」葉未雙終於明白之前一進洞那種淡淡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五感的提升正是因那他自身已經習慣的龍涎香的薰染。就像常人通常嗅不出自己的體味一般。
男人又扯了扯嘴角,也許是微笑,他沒有說話,只是將葉未雙拉了起來道:「龍夏,我是你大哥。」
「大、大哥?」葉未雙雙眼發直,覺得自己話都不會說了。
那名為龍夏的男人似乎在仔細看葉未雙,試圖從葉未雙臉上找出什麼影子,但看了許久,他只是說道:「你同你的母親很像。」葉未雙聽出他的語氣里有那么半分失落,先前的懷疑此刻煙消雲散。他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激動地說道:「你……你也是……你也是龍?!」
這是葉未雙第一次碰到一條真正的龍。葉未雙在此之前從未遇見過自己的同族。而眼前這個人竟然聲稱自己是他大哥。
男子點了點頭:「此處能碰到你,也算幸事。龍煙不出世的幾十年間,我都快忘了鮫人一族。」
葉未雙險些沒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愕然地瞪着眼前的男人。這男人說是他大哥,卻直呼他父親的名字,甚至說他險些忘記了生母的族氏。「我以為我是獨子……」葉未雙皺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裏又產生了一些懷疑,忍不住退開了一些。
男人看到他的動作,卻沒有阻攔。他道:「龍生九子。九子之間依輩分以兄弟相稱。我的父親與你父親是同輩兄弟,你與我也是。」男人淡淡地道:「你在下界時日久,不知龍族規矩也得以諒解。你年紀小,我早生你百年光陰,龍煙雖為我叔輩,卻非直系,不必敬禮相稱。此外,吾命囚牛,哪怕爾長吾幼,也得呼我大哥。下次,若遇你八位兄姊,須得問好。」
葉未雙被這一板一眼的話弄得一愣,頓時醒悟過來此人竟然還不和他一個「品種」。他有些充怔道:「八位?嘲風不是老三……」囚牛道:「嘲風?嘲風確是老三,但你不是。」
「什麼意思?」葉未雙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囚牛龍夏已恢復了其尋常冷靜的面色,也不再笑了,只是道:「你不是嘲風。眼下你是螭吻。」
葉未雙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袖子:「什麼意思?我父親明明是嘲風!」
「你父親是嘲風,你卻不是。你並未完全繼承龍的血脈。眼下你繼承的是你母親鮫人的血脈。魚躍龍門你可知曉?因你一半體血為龍,你無需越過龍門便已成龍,但這卻是你身為鮫人所成之龍。即為螭吻。」葉未雙因為自己的血統。早已查過許多古籍,也問過莫離不少問題。螭吻是魚形龍,前身魚虬。魚類要化為螭吻比化為其他龍類來得容易得多。但也不是可以輕易達到的。一半龍血的葉未雙,卻很輕易地跨過了那個坎。沒有達到轉化成嘲風的高度,卻有了成為螭吻的資格——以鮫人的身份。
「螭吻是九子之中老么。是以你得呼其他兄姊為長。嘲風位空缺,螭吻位卻有二。其一便是你。」
葉未雙隱隱察覺囚牛龍夏在責怪他沒有繼承父親的神位,但此刻一頭霧水的葉未雙在一個勁兒地回憶先前的事。倒着回憶。
囚牛好樂。也難怪他能唱歌當武器用。但葉未雙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了。他恍惚覺得囚牛的裝扮有些眼熟。
「你……你跟着江浪……天人宮的人幹嗎?」葉未雙的語氣里有些游移不安。他知道龍的很多事,都是莫離和書本告訴他的。但龍類相互之前的交往、稱呼,葉未雙卻着實不知,也就無法判斷眼前這個人究竟說的是真是假。但當時葉未雙被江浪追殺時,對方的隊伍里,卻的確有這麼一號人。而先前那行人的對話也證明了葉未雙眼前的這個「囚牛」,眼下是天人宮的人。
「天人宮實力比旁的組織強不少。我數十年前便為天人宮客卿。因那場龍鮫之戰,為了收拾攤子,我已有多年未曾回族內。此番正是為此——」囚牛的聲音忽然停下了,葉未雙先是神經一緊,四面暗察,卻沒有發現周圍有何異狀。他茫然地看向了龍夏。葉未雙知道客卿和天人宮之間的關係。天人宮請客卿入住天人宮,這部分人少許是一心向着天人宮的,多數是為了天人宮豐厚的物資、修煉條件以及地位而來。實力強大的人得到天人宮的酬償,便需要為天人宮做事。這是相當公平的交易。他們向天人宮索取得越多,他們要為天人宮做的也越多。龍夏既已解釋了他此番來此並不為江浪,葉未雙便沒有計較。並非他不警惕,而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龍夏未盡的那句話上。「回族?」龍夏要回的族當然是龍族,難道龍族竟在九域封禁之內?!
龍夏看着葉未雙,欲言又止。葉未雙此刻什麼也不顧了,將攥在手裏的袖子捏得更緊,扯着龍夏的衣服急切地道:「我……我父親在哪裏?!」
葉未雙一開始追逐雷氏的目的就是為了得知一丁點兒關於龍的消息,誰知老天給了他這麼大一份禮物,將活生生一條龍砸在了他面前。還是他的大哥。
龍夏看着葉未雙,金色的眸子盯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葉未雙已經很高,但在魁梧健壯的龍夏面前,他依舊像是個小個子。這還是他離開了莫離以後,第一次被揉腦袋。這親昵的舉動一時之間讓他怔住了。
龍夏的眼神不知着落在何處,他道:「我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但是你的本事還沒到……我也知道你和那個天仙的事。老實說,如果你沒法達到嘲風的地步,不會有任何一條龍認可你。哪怕是你的兄姊——因為你是個雜種。」
葉未雙的臉色發白,被那一句重話擊得鬆開了手勁。
龍夏不着痕跡地將袖子抽了出來。他緩緩踱到了拐角口,葉未雙沒能攔住他。他知道兩人之間的差距。「我會跟着江浪護送他找到第一件神器,這是我和天人宮之間的約定。隨後我便會動身回族。你——好自為之。」龍夏邁了一步,但又停下了,側面對着葉未雙,眼神看着他:「你的靈絲收束得不錯,若非我察覺到龍涎香,不會發現你的蹤跡。」他頓了一頓,最後道:「再會,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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