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摺子甩在面前。
寬闊的御書房裏沒有一個內侍伺候,謝邈眼觀鼻鼻觀心,一個人跪在地上一動都不動。
高座上傳來一聲冷笑:「家事不修,私行不檢。行啊,你看看這兩天參你的摺子,御史台都是專為你鎮國公辦的了!還有什麼?妨礙公務,有辱天朝法紀威嚴,好啊,好好地鬧得江寧府府衙像菜市場一樣!陳征未是死人嗎!把朝廷有司衙門當成什麼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罵陳大人玩忽職守,其實還是在罵謝邈恃寵成驕。
誰給他這麼大的體面?還不是皇上自己。
可是皇帝是沒有錯的,他此時發這麼大的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些摺子損了他的面子,只能全部發泄在謝邈身上。
&臣知罪,請皇上降旨責罰!」
&好好交代,那個什麼薛家小姐是怎麼回事?」皇帝不耐煩地問道。
謝邈跪着回答:「微臣無用,明明知其假冒,卻還是無法處理掉。」
&弄出來的事?」
皇帝狐疑。
謝邈心下一驚:「還未查到。」
皇帝冷笑,「行遠,你如今做事越來越不行了。」
謝邈咬牙,他絕對不能說是言霄的安排。
這不僅僅是薛姣死活這樣的小事,而是這件事牽扯到皇帝的個人德行作風問題,這是一件皇家陰私。
言霄這麼無法無天的人,也不敢戳穿了往外說,說皇帝為了救兒子性命,偏信邪術,誘殺功臣遺女做藥人,深藏宮中,時時放血入藥。
他敢嗎?
這件事是皇帝陛下足夠被人詬病百年的大把柄,也會立刻破壞皇帝和太后這對嗣子和養母之間的微妙關係,。
兩虎相爭,遭殃的是別人。
謝邈是這件事的直接參與者,他今天說一句是言霄安排的,他敢斷言,皇帝立刻會選擇把他當槍使,去對付言霄。
就算有一天皇帝和太后必然反目,言霄或者謀反,可這都是以後的事。
眼下他謝邈,絕對不能做這個誘因。
他從懂事起就接觸權謀,十幾年浸潤,深知帝王家玩弄臣子之道,一念之間,就是萬劫不復。
&遠啊……」高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聲音放緩,謝邈卻感到一陣寒意。
龍椅上的皇帝氣勢懾人。可是他帶給謝邈的感覺更多的是陰寒森冷。
&比你的祖輩父輩都出色地多了,但是有時候做人,不可能盡善盡美的,蘇家,渭王府,宮裏,你都遊刃有餘,但是你別忘了朕器重你的初衷。」
&臣絕不敢忘陛下對臣的栽培和教誨,微臣對陛下和四皇子誠心可表日月。」
謝邈說這話的時候毫不猶豫,沒有半點慌亂和畏懼,仿佛真是發自內心。
皇帝扯扯嘴角,「好,那個女子,真的假的,有什麼要緊,你知道怎麼做。」
一個賤民而已,儘快處理掉就是。
能勞動皇帝金口親自發佈指令,她也算值了。
&臣明白。」
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謝邈的束手束腳已經讓他很不耐煩。
謝邈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是他手裏鋒利的刀。
他開始考慮太多自己的利益,和退路。
他還真以為自己是有功於國家社稷的國公爺嗎?
是皇家都動不得的,跺跺腳就能動搖國之根本的開國元勛家族嗎?
皇帝冷笑,天真的小兒。
他可以回去問問謝家祠堂里的老祖宗們,他們謝家,究竟是什麼東西。
&果你做不到,我會讓他們出手。」
皇帝冷冷的聲音傳來。
謝邈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可是暗地裏卻連裏衣都濕了。
這是很嚴重的警告。
&臣……定不辱命。」
內侍笑着領謝邈踏出宮殿,「還是國公爺面子大,就是大學士,中書、三司的大人們,都很少有幸能得到陛下的單獨傳召,只有您,還是聖眷不衰啊。」
謝邈扯扯嘴角,「聖眷不衰?」
&不是嘛。」內侍笑得諂媚,「連陛下身邊最親近的李公公都不讓進屋,只召您一個單獨說話呢,多大的榮耀啊!」
&公過獎了。」謝邈對他道。
&公爺才是謙虛呢,難怪陛下器重。」內侍送了他一段,「國公爺保重。」
保重。
每一次送他出門的內侍都會說這句,可是這一次聽在耳朵里,謝邈卻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謝邈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鎮國公府,就有下人急匆匆來報:大小姐又不好了。
謝邈蹙眉,快步踏進了謝微的院子裏。
蘇容錦也在這。
謝邈冷着臉:「你在這幹什麼?」
蘇容錦有一瞬間的錯愕。
她是主母,謝微出事,她過來看看,難道有什麼不可以嗎?
&是聽說姐姐出事,才過來的。」
她回答,謝邈卻早就轉過頭了。
他問伺候的婆子丫頭:「怎麼回事?」
謝微已經悠悠轉醒。
&天保佑。」袖心雙手合十,「幸好小姐沒事。」
&麼突然又昏厥了?不是兩三個月都沒這種情況了嗎?啊?快讓人去請蘇家三小姐……」
&公爺,」袖心委屈道:「是廚房裏端來的點心,裏頭有花生。」
&們怎麼做事的?」謝邈罵道:「這麼多年了,大小姐不能碰花生都沒記住嗎!」
一邊的蘇容錦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袖心還要說什麼,一把被謝微身邊的詹婆婆推開了。
她在謝邈面前可以不用行禮。
&午我和袖心都走開了,新來的丫頭不懂事,本來咱們廚房裏都知道的,不會用花生做料,近來想來疏怠了。」
她一對眼睛不友善地往蘇容錦看過去。
她年紀雖大,一雙眼卻還是清明,平時又厲害,沒人敢得罪她,暫時除了上次被蘇容意氣到差點吐血,還沒有過敗績。
其實這一眼,更大程度上,是她見了蘇容錦,又想到那個可惡的蘇容意。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謝邈很相信詹婆婆,他知道她絕對是除自己外對謝微最用心的一個人了。
他倏然轉頭,狐疑地對着蘇容錦:「你接手大廚房後,整頓過了?」
蘇容錦苦笑,她就知道,這樣的事,不會只有一次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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