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噗嗤一聲笑出聲音來。她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為什麼不等我把話說完……」
言霄更不好意思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難道不是抱着這樣的目的嗎!」
蘇容意搖搖頭,「我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什麼。從我當日跟着你進宮見太后娘娘,讓薛小姐去皇上面前撒謊開始,我們面對的事,早就已經不是治好幾個人的病就能解決的小事了。大夫只要不顧一切地救人性命,很難,可也很簡單。可我不是一個大夫,我是一個賭徒啊,我用我的這條命,我的下半輩子,全部拿去和位高權重的鎮國公賭一場輸贏。」
而站在旁邊圍觀博弈的人,就是皇帝和太后。
就像下棋一樣,步步為營。
從小時候開始,六藝之中,她就最不擅長下棋,不是因為沒有腦子,而是討厭這種費盡心機籌謀的感覺。
但是死過一次以後,她不得不逼自己適應。
以前,她因為不願意去想去猜,她輸了一條命啊。
她笑了笑,笑容很平靜很柔美,「所以,我怎麼會那樣天真呢。」
言霄看着她,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是啊,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心性堅韌而強大,穩重又忍耐。
看着柔弱,可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每一步,每一天,她都有着自己的籌謀和算計。
她腦中,大概從來沒有想過兒女情長和風花雪月,而全都是不流血的鬥爭啊……
可是這樣一個女孩子,他卻覺得很可愛。
蘇容意繼續說着:「沒有人比你更懂這種感受了吧,從出生開始,你就是註定沒有平凡人生的人,與生俱來,要去賭,要去算計,從一開始,你的全副身家性命,就已經被人壓在了賭桌上。」
言霄震住了,她竟然形容地如此貼切。
是啊,他們的人生,就是很簡單的非黑即白。
要麼贏,要麼死。
&面對的,是宮廷權謀,是要盡力作為太后和皇上博弈中不被犧牲掉的棋子,且在過程中要除掉我想除掉的人。這是很難的一件事吧,但是我要去做。」
她雙眸明亮,有着不容質疑的堅定。
&以,我的性命和身體,我比任何人都寶貝,我不會冒險的。」
對着這樣的目光,言霄一時有些臉紅。
&繞到四皇子身上,」蘇容意將適才被言霄打斷的話繼續:「小王爺也病倒了是不是?」
言霄想起出門前劉太后與自己的閒話,「是,很奇怪的病……」
&真啊……」蘇容意沉眸。
&麼?」言霄不解。
蘇容意只說:「只有等我見到四皇子後才能確定了。」
&們兩人又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蘇容意說:「我要麻煩你一件事,初雪原,那個戲子,還記得嗎?曾經邀請你我去院中喝茶的那人,一定要儘快找到他。」
言霄不再追問,只說道:「看來果真有古怪。」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但是謝微如今在宮裏,謝邈那裏……」
&之前不敢讓我替四皇子看病,就是怕我難以掌控,一旦進了宮,他就不能再不管不顧了。」
就像她說的,她既是太后的棋子,也是皇帝的棋子。
哪怕她心中也厭惡極那個冷血的皇帝,可是他無疑是對付謝邈最好的一塊擋箭牌。
言霄咕噥了一聲,「所以幹嘛要去治她……」
蘇容意沉默。
有些話她也不能盡數說出來。
謝微的病,她一直沒有頭緒,說是病,又不像是病。她想要找到答案,她總覺得謝家的秘密,會和自己有關……
為什麼她能救謝微?
謝微那種異於常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她重新活了這一回,關於謝家還有祖母,她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她不想依然無知無覺地過完這一輩子。
&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就在薛家老太君出殯後的第二日,薛棲回來了。」
蘇容意手中的茶杯晃了晃,「他怎麼樣了?」
&怎麼樣呢?被謝邈囚禁在府中,這孩子真讓人不省心啊……不過也很可憐啊,姐姐死了,祖母又死了,聽說從小都沒有父母,實在悽慘……」
蘇容意握了握拳頭。
她最對不起的人,是薛棲。
對不起,不能和你相認。對不起,讓你平白卷進了這麼多複雜的事裏。對不起,我真不是一個好姐姐……
蘇容意垂着頭,只覺得眼眶酸澀,言霄的聲音卻又突然出現在耳邊,離自己很近,帶了兩分低沉。
&過,他也不用太傷心。他的姐姐,不是回來了嘛……」
聽在蘇容意耳朵里真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什麼意思!
她只覺得全身僵硬不能動,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看說話的人。
言霄一直都是無害而俏皮的樣子出現在人前,風流紈絝,有時候卻又會有少年熱血,任性地不顧一切。蘇容意偶爾和他說話,覺得自己便如和個孩子說話一般。
可是她怎麼會忘了呢,固然他性格中有幼稚的地方,可他是個極聰明的人,還是個從小就生活在複雜環境裏的天之驕子,他很慣於窺探和利用人心吧……
她穩住心神,抬了抬頭,「你說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言霄勾了勾唇,「我是說,你不就像他姐姐一樣,處處為他着想為他打算,現在還覺得對不起他嗎?真像他的親姐姐呀。」
蘇容意道:「我確實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
言霄彎了彎眼睛,仿佛立刻心情就好了,「是啊是啊,你以為我在說借屍還魂嗎?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荒謬的事呢對不對?」
蘇容意衣袖裏的左拳握了握,這小混蛋!
言霄覺得今夜自己總算扳回了一城,整整容色,「快睡吧,明日我們還要早起呢。」
說罷向蘇容意做了個鬼臉。
等在門口的阿壽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道:「不論發生多大的事,少爺好像只要和蘇小姐說一說,就開懷多了。」
&這樣嗎?」言霄摸摸下巴,「唔,這麼說來,今天走這一趟很值得啊,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這麼想的。」
屋內的蘇容意吹熄了燈,不知為何心情覺得鬆了許多。
摸摸上揚的嘴角,她竟然也有一天會和別人剖白心跡,她以為有些話,這輩子只能在心裏說給自己聽了
&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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