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無影燈亮起,這是何初夏回國後的第一台手術,她是主刀醫生,手術難度不大,但,在她眼中,手術沒有難易之分,再簡單的一台手術,稍有不慎,也可能發生意外。
回顧在斯坦福那台手術的成功,她認為,不僅僅是平時積累的經驗,最重要的是細心與專心,以及一顆沉穩、處變不驚的心。
也越來越能體會到,為何杜墨言在妻兒生命垂危時,仍然能淡定沉穩地手術了,那應該是外科醫生所達到的最高境界!
徐白和周天是她的助手,由周天拿着手術刀,劃開病人胸腔。
「怎麼,你的得意門生第一次手術,不放心啊?」大外科正主任過來,在手術室外,看到杜墨言正在看手術室里的監控畫面,笑着打趣道。
杜墨言嘴角上揚,「這麼簡單的手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主任不置可否,笑着走了,當然知道杜墨言是嘴硬,他心裏鐵定是緊張的!
手術進行到一半,何初夏轉身面向護士,護士連忙為她擦掉她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浮起的細密的汗滴。
她轉了身,伸出左手,從助手手中接過手術刀,又彎腰,透過顯微鏡,看病灶位置。
「啊!」
隨着護士的一聲驚呼,一股鮮血從病人大血管噴射而出,形成半人高的血柱,鮮血濺灑到了無影燈、何初夏的臉上!
「糟糕!大血管破裂!」徐白有點心慌道,「快去叫主任!」
「慢着!都慌什麼!周天,按住破裂位置!助理護士備血!」何初夏一聲令下,那雙眼一眨未眨,周天愣了下,才去按住病人出.血口。
這種情況,不叫杜墨言能行麼?
各個心裏都沒底。
只見何初夏,冷靜地繼續手術,潔白的口罩上,染着病人的鮮血,那雙清澈的迸發着智慧的眸子,緊盯着手裏的手術刀。
外面的杜墨言,正準備穿手術服進去,在看到裏面的情況被何初夏穩住時,停止了動作,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
——
「呼!剛剛手術中,我可被嚇壞了!」三名助理護士在刷手,邊討論道,「畢竟她年輕,26歲,咱院裏,就連當年的杜主任,也不止26歲主刀這麼大的手術的吧?」
「生怕她穩不住,病人性命不保!」這種意外大出.血的情況不是沒遇見過,她們只是對何初夏這個經驗不豐富的小醫生沒底。
「你們也太小瞧她了,斯坦福那個獎項,你們以為是鍍金的啊,看來,小何是真有兩把刷子的!」
「哎,明明跟我差不多年紀,她出國一趟怎麼就變得那麼老練呢?」年輕的護士嘆氣道。
何初夏剛走到門口,沒立即進來,聽着她們討論自己。
「這你們就不懂了,小何是因為被親姐姐和丈夫背叛,賭氣出國的,我看這兩年,她心裏肯定憋着一股氣,刻苦努力,才優秀起來的!」護士許寧說道。
「哎……女人當自強,也不知小何會不會和韓遇城離婚,聽說她都沒回韓家住,在外自己租房子呢。」話題聊着聊着就八卦起來了。
「那個韓遇城,聽說在兩年前車禍里,下.半.身受傷,那方面不行了!每月都來咱們醫院看男科呢!」
「啊?真的啊?真是活該哦!讓他車震偷情!」提起這件事,大家還是向着何初夏的。
門外的何初夏蹙眉,這傳聞是真的麼?也難說,腰椎神經受損,沒多少完全痊癒的,下.半.身沒癱瘓就是好事了!
她假裝咳嗽,走了進來,護士們連忙閉嘴,「何醫生!」
她點點頭,表情淡然,許寧上前幫她解開手術服後面的扣子,「謝謝寧姐。」
「嗨,跟我客氣什麼。這台手術下來,累吧?」
「還行,不過四五個小時。」她淡淡地說道,脫了手術衣,去往水池邊。
「何醫生,你聽說了沒?好像咱杜主任提出辭職了!我也是聽護士長說的……」許寧臨走前,對何初夏問道,她一愣。
她根本沒聽說,但是,有傳言,那說明就有這事兒!
好好的,他幹嘛要辭職?
她去找杜墨言的時候,得知他在給新一批的實習生上課,沒去打擾,而是去了vip病房區,剛剛那位病人手術很順利,已經轉去了病房。
「何醫生!」
走在過道里,迎面走來兩名護士,沖她禮貌地喊,何初夏微笑點頭,雖然大家年紀相仿,但她明顯自帶氣場,一名沉着、從容的外科醫生該有的氣場。
不過,兩名護士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她定睛看了眼她們過來的方向,是隔壁的病房,病房門口矗立着兩名穿着黑西服的保鏢模樣的男子。
這陣勢,看來裏面的病人,非富即貴。
「何醫生!」進了病房,病人家屬對她熱情地喊,她微笑點頭,「我來看看趙先生情況。」
何初夏檢查了病人情況後,剛要走,病人家屬又塞了紅包給她,她連忙拒絕,「阿姨,您放心吧,我們不收您的紅包,也會保證盡全力醫治您先生的,千萬不要再這樣,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何況,又不是不收你們醫療費用的。」
「小何醫生,這是我們的心意,其他醫生都收的。」
其他醫生收不收,她不知道,但她是絕對不會收的,她出了病房。
在門口和家屬寒暄完,剛轉身,就見着隔壁病房門口,出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那身影,有點陌生,卻又非常熟悉。
男人着一身名貴的手工西服,打着領帶,剛好與她面對面,隔着十米遠的距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那一張,她久違的,成熟的俊臉。
曾經刻骨銘心的人,現在,用恨之入骨來形容也不過。
她明白了,隔壁的vip病房裏,住着的人是,何初微。
韓遇城眯着眼,睨着不近不遠之外的,一身白大褂的纖細身影,一頭長捲髮往後扎着,頭髮盤在腦後,露出一張素淨白.皙,粉黛未施的臉。
氣質沉靜,一身冷然,明顯是不同了。
闊別兩年,第一次,乍然遇見,各自心懷對對方的恨,各自停直脊背,誰也不願在對方面前輸了驕傲和自尊。
她還沒做好見他的準備,他就突然出現在了十米之外。
所謂的準備,當然不是指心理準備,而是離婚材料的準備,她面對他,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你們倆留下看着,除了她的主治醫師和護士,不許其他任何醫生和陌生人進去!」他已經轉過了頭,對門口的兩名保鏢沉聲吩咐。
他說的話,一字一句傳進了她的耳里,那是對何初微的守護,不得其他醫生進去,指的是她麼?
怕她拔了何初微的呼吸機,殺了她不成?
她嘴角嘲諷地上揚,轉了身,他還不知道,裏面躺着的何初微,根本不是她的親姐姐吧?
她回來後,從沒想過要去病房探視她。
對何初微,也有着強烈的恨意,哪怕她和韓遇城相愛,也不能不顧道德約束,與他婚內出軌吧?何況,他是她的妹.夫!
韓遇城吩咐完,看到的是一道白色的筆直的背影,從他的視線里,漸漸地,遠去。
何初夏!
算你有種!
他咬着牙,暗暗握拳,一陣涼意襲了上來!
——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她去了超市,剛上扶梯,見前面一位孕婦吃力地推着推車,她上前幫她將推車穩住,「謝謝你……」
孕婦說着,語氣頓住,「是,是你啊……」
何初夏微愣,看着眼前這位即使懷.孕四五個月了,仍然打扮美艷的孕婦,皺眉,很久才認出她來,「莎莎?」
她淡然地問。
「我是不是發福了,你這麼久才認出我?不過你也不一樣了!」她剛剛也差點沒認出何初夏,還好,她閱人無數。
她和杜若淳結婚了嗎?
何初夏思忖,不過,她不喜八卦,和杜若淳也沒什麼交情,與莎莎,也是一面之交。
「孕婦最好不要一個人出來逛街,還有,你這高跟鞋也要少穿。」作為一名醫生,這是她的善意提醒。
莎莎瞧出了何初夏的變化,不僅是外表,性子也變了,冷靜、冷性,給人一種疏離感,不像以前那樣平易近人。
到了二樓,進了賣場,很多人,何初夏沒離開莎莎身邊。
因為她的大肚子看起來實在危險。
外冷內熱,莎莎暗忖,「你回來也很多天了吧?」
「十來天。」她淡淡地問,邊看家用電器區,她今天需要買一台加濕器,京城很快就入秋了,天氣乾燥。
「和四哥和好了吧?」莎莎又問。
「我跟他在協議離婚。」她淡淡地回答後,就和導購說話了,莎莎也沒走,看着她。
這個在她看來,挺狠心的小女人。
韓遇城之前所受的苦,他們這幫朋友是看在眼裏,聽說何初夏除了給他發「離婚協議」,就沒聯繫過韓遇城,更別提關心了。
買了加濕器,又去生鮮區買了菜,莎莎卻什麼都沒買,但一直跟着她。
「你要買什麼?我幫你拿。」
「我是來買水果的,差點忘了。」莎莎撇嘴道,何初夏推着推車去水果賣場,去了進口區。
莎莎卻去了普通區,何初夏挑眉,難道這孩子不是杜若淳的,不然,她怎麼捨不得買好的?拿的還是普通的蘋果。
「很奇怪啊?我可沒嫁進豪門!」莎莎直白道。
只買了點蘋果和葡萄,去打了秤。
她對他們的事,一點不好奇,結賬的時候,莎莎提着她的水果,去了另一個櫃枱。
「初夏,有句公道話,我要替四哥說了。那晚上,都是杜若淳那個渣的錯!那晚是施染的生日,他喜歡施染,但是,施染對四哥好像有愛慕,杜若淳為了討好施染,才硬要四哥去的!」下樓的時候,莎莎說道。
「至於什麼車震,警方都沒檢測到何初微身上的那個dna,怎麼證明跟她那個的,就是四哥呢?你就那麼一聲不吭地走了,四哥能不傷心麼?」莎莎又道。
何初夏只是微微一笑,不以為然。
兩人各自上了出租車。
今天在醫院,遇見他,被他無視了,也不找她離婚,難道要她親自去找他麼?
不過,她已經委託了律師,代表她去找他。
她做好了晚餐,打電話給杜墨言,他剛好下班,叫他來她公寓吃飯,杜墨言沒有拒絕。
「要是讓老韓看到我來你這,又得氣半死了!」剛進門,杜墨言淡笑着說道,何初夏發現,她回國後,杜墨言對她的態度明顯沒以前嚴厲了,可能因為大家現在已經不是師生關係而是同事了吧。
「他氣什麼!」她幽幽道,「今天在vip病房區看到他了,我們都沒說話,我下午去了律師樓,委託律師幫我送《離婚協議書》過去,他要是再不肯,我就直接起訴。」
她邊說着,將杜墨言的西服掛在了玄關處的衣架上。
杜墨言掃了眼她的單身公寓,佈置得很有情調,陽台上擺滿了花草,不像他那,死氣沉沉。
兩人坐下吃飯。
杜墨言不置可否,心想,看韓遇城能憋到什麼時候!
「主任,聽說你要辭職?到底是不是真的?」何初夏認真地問,見杜墨言的表情微變,隨即,他點頭。
「我老了,江山是你們這一代的。」
「什麼老啊?您在醫生這一行里,有資質、有經驗,年紀不到四十,簡直是黃金年代!」何初夏有點激動了,放下了筷子,認真地看着他。
杜墨言笑笑,「我心意已決,誰都勸不了我,你別嚷嚷惹我煩。」
這是他對韓遇汐的「承諾」。
何初夏氣得飯都吃不下,但是,她也明白,自己是勸不動他的。
最近,也只有晚上時間充裕,她想去別墅把以前的書搬回來,有些書還有用,跟杜墨言說了,他爽快地要陪她過去。
——
那幢別墅沉靜地矗立在夜色里,院子很大,門口有保安亭,保安還認識她,忙喊:「太太」
她笑笑,跟他們說明了情況,保安不讓杜墨言的車進去,只讓她一個人進去。
剛進院子不久,接到律師的電話,說是,韓遇城見他了,但,直接把《離婚協議書》丟進了碎紙機,什麼也沒說。
何初夏皺眉,朝着那棟黑漆漆的,只有門燈亮着的別墅走,曾經,這是她心裏的家。
但是,這裏沒什麼好留戀的,結婚八個月,大半年的時間,都是她獨守空房。
管家方姨一臉熱情地出來迎接,「初夏,回來啦!」
看到她,她有點動容,笑着點頭,「方姨,我來拿以前的書。」有着疏離和防備。
「初夏,你怎麼不搬回來住?家裏條件多好,你看你,瘦的!」方姨跟着她上樓,邊說道。
「方姨,這哪是我的家。」何初夏笑着道,語帶嘲諷,去了書房,書房有她一個專屬書架,放着的都是她的專業書籍,很多書現在都還有用。
看着何初夏進書房了,方姨再次撥打韓遇城的手機,剛剛打過好多遍了,他都沒接。
何初夏從很快就從書房出來了,「初夏,主臥還有不少你的衣物,都還在呢,你要不要也帶點走?」
方姨故意拖延時間。
「方姨,怎麼都還沒丟掉啊?你幫我都扔了吧,兩年前的衣服了,沒法穿了。」她笑着道,已經快要走到主臥門口了。
這裏的一景一物,熟悉又有點陌生。
這裏,了無生氣,因為主人常年不在。
「先生哪捨得丟您的東西啊!我們誰都不敢動!」方姨連忙道,「初夏,你和先生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們根本沒有真實的過去,怎麼回去?您別再勸我了,那些衣物,都扔了吧!不扔我也不會再要的!」從主臥門口離開,她無情地說道。
那個房間裏,曾經充滿了他們歡.愛的氣息……
方姨眼睜睜地看着搬着紙箱的何初夏下了樓,到了客廳,她轉身,看向韓爺爺牌位,眼眶突然就濕.潤了。
放下紙箱上前,去給老人上了香,磕了頭。
「爺爺,初夏回來了,也算學業有成吧!」她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哽咽道。
很快起身,又搬了紙箱,絕然地出了大門。
剛到保安亭附近,就聽到男人的毆打聲,她想起什麼,放下紙箱沖了出去,就見着杜墨言被韓家的保安控制住,而手裏拿着電擊棍的韓遇城,囂張地站在杜墨言的跟前,他那電擊棍在杜墨言的臉上摩挲。
「你要幹嘛?!」她氣憤地大吼,衝上前,推開棍子,伸開雙臂,擋在了杜墨言的跟前。
夜風吹拂,帶來一股濃郁的酒氣,女人一臉倨傲地瞪着眼前一臉邪氣的男人,今天,是他們第二次見面,近在咫尺的距離。
看着她護在杜墨言面前,保護欲十足的樣子,韓遇城嘴角上揚,笑容嘲諷。
他手裏的電擊棍指向了她的鼻頭,「韓遇城!你把棍子放下!」
杜墨言知道,把韓遇城惹怒的後果,生怕他開了電擊棍打何初夏!
「你把他放開!」何初夏瞪着韓遇城,像面對仇人,冷冷地喝,「不放我就報警!」
韓遇城冷哼,那棍子在她的臉上摩挲,眯着眼,惡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死女人,他曾說過,要宰了她的!
「你報警試試……」他陰森森地說道,手指在電擊棍的按鈕上徘徊。
何初夏立即掏出手機。
「啊!」她的手機被他的棍子精準地打到,掉在了地上。
「帶着野男人來我家,何初夏,你當真強大到敢老虎嘴邊拔毛了麼?」他語氣森森道。
何初夏瞪着他,抬腳朝他的襠.部踢去,韓遇城本能地後退,「你們把他放開!」
杜墨言這時也掙開了兩名保安,何初夏撿起地上的手機,瞪了眼不遠處那可惡的渣男,牽住了杜墨言的手,拉着他,朝他的大切諾基走去。
韓遇城極力忍着上前宰了她的衝動,眼睜睜地看着她上了杜墨言的副駕駛。
「無法無天的人渣!」她坐在車上,渾身顫抖,瞪着外面那道身影,咬牙切齒道。
曾經崇拜的、愛慕的、暗戀了十年的男人,心心念念的「韓大哥」,現在在她眼裏,成了她所不屑的,憎恨的可惡的人渣……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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