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金錢對於她而言,就是個數字。
在韓遇城手下打工,他從沒少她的「工資」。在崔女士身邊做臥底期間,韓遇城給她的錢不下百萬。按理說,她是個小富婆才對,然而,存款卻不到五萬。
那些錢,她早就都捐出去了。
她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一直覺得,這條命是韓遇城給的,即使為他去死,她都心甘情願,怎麼好意思再收他的佣金?
但,她拒絕不了韓遇城的錢,只好都再捐出去。而且,她本就是社會撫養長大的,回饋社會,也是應該的。
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缺錢,一切因為肚子裏,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
她是個意外。
她曾想過打掉她,但是,於心不忍。
雖然命苦,但不認為在學校、在武校吃過多少苦,出了社會,才明白,什麼叫苦。
在這個全國一線城市,吃穿住行都要開銷,還懷有身孕的她,幾乎要流落街頭了。那四萬多塊錢,勉強支撐她到女兒出世。
「寧小姐,不行,你這胎位還沒正過來,得趕緊準備剖.腹手術!你親屬呢?人來了嗎?」女中年醫生過來,看着挺着大肚子還跪在地上的青舞,揚聲問道。
滿頭大汗,臉色漲紅的青舞,緩緩搖頭,「我要,順產!」
她咬着牙說道,說話間,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她那白.皙的額頭落下,宮.口正在擴張,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簡直要人命。
她要順產,不是說順產對胎兒有多好,而是,她根本沒準備剖.腹產手術的錢。
她這種沒有社保,沒買過商業保險的無業游民,根本享受不了全民醫保,生孩子的錢都得自己承擔。
「你這孩子!」中年女醫生看着咬着牙在堅持的青舞,不禁心疼,聽護士說,她沒親屬過來,就她一個人,挺着大肚子,這幾天預產期到了,她天天在醫院門口走動,帶着備產包。
女醫生說着,又讓她在待產室的床.上躺下,幫她檢查胎位。
「可以了!去產房吧!」女醫生欣喜道,看了眼躺在床.上,性格看起來就很倔的青舞,她都跪着有半個多小時了,要是別的女人,早就疼死了。
青舞也算鬆了口氣,她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眼眶有濕.潤,她使勁地睜着雙眼,不讓眼淚掉出來。
就算生活再艱難,她都不允許自己掉一滴眼淚,因為,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
到了產房,她才體會到了什麼叫真正的狼狽。
懷.孕九個月,還記得第一次產檢,醫生要看她下.身的時候,她當時差點沒打人。為了胎兒的健康,她最終硬着頭皮躺上了產檢椅。
那是她最羞於見人的地方,此刻,暴露在醫生、助產護士的面前,她忘記了疼痛,想起了幼年的那些屈辱記憶,也突然想起了韓翊。
她孩子的爸爸。
他現在還在部隊吧……
「啊——!」她突然用力尖叫,雙拳握緊,上身前傾,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氣,不顧撕裂般的疼痛,吼着,叫着,眼淚嘩嘩地流了出來……
「好樣的!頭出來了,再加把勁!你行的!」助產護士對她激勵道,小嬰兒那濕漉漉沾滿粘.液的頭已經出來,助產護士立即幫孩子清理鼻孔里的粘.液。
她倒了下去,全身無力,這滋味,比死還難受!
「寧小姐,快,再加油!」
加油……
她苦笑,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已經疼得麻木了。
體力微微恢復了點,她又一次想起了韓翊,想到他看她的那輕蔑不屑的眼神,他對她說的嘲諷的話,一股怨意湧上,她嘶吼……
她的孩子,終於出來了,孩子居然沒哭,醫生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小女嬰立即「哇哇」地哭叫起來。
青舞閉着眼,意識有些模糊,但她清楚地聽到了女兒的啼哭聲,終於鬆了口氣。
她沒有哭,也沒有笑,沒什麼可喜悅的。
迷糊中,被推出了產房,產房外的過道上,亂鬨鬨的,很多女人在哭,很多男人在哄:「老婆乖,大寶貝乖,先忍忍……」
還有男人跟女人一起哭,「老婆,我們不生了,看到你哭,我也想哭,咱不生了!」
躺在平車上的她,這會兒卻莫名地笑了。
這笑,藏着諷刺。
——
從懷.孕到生產,再到月子,她都一個人,月子剛結束,她就尋思着謀生的事兒了。
之前不是沒找過工作,但哪個用人單位肯收孕婦?
所以,一直沒收入。
坐在狹小的出租房裏,看着紅色的存摺本上的餘額,再看向床.上正在呼呼大睡的女兒,她皺眉。
她得想辦法掙錢。
其實,她大可聯繫以前的同伴,問他們借錢,但她向來我行我素,不會輕易向人開口。
她想做生意,自由,不會受人管制,但是,那需要本錢,她沒本錢,也不想去借高利貸,那等於自掘墳墓。
她沒什麼學歷,也沒什麼才能,唯一會的就是武術。
找到了附近一家武館當陪練的工作,半天班,工資不高,但夠她交房租,夠給笑笑買紙尿布了。
所謂的陪練,就是被人打。
遇到素質高的學員還好,她幾乎不會挨打,遇到那種素質不高的,心理有些變.態的,她難免會被挨打,身上總會帶傷。
還沒到家,就聽到女兒的啼哭聲,「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你女兒都哭老半天了!可憐的小嬰兒,嗓子都哭啞了,小心哭壞了啊,你要是再這樣,我這房子不租給你了啊,都打擾到鄰居了!」
房東就站在樓道口,沖她數落道。
拎着打包炒麵的青舞,點點頭,迅速上樓。
「笑笑!媽媽回來了!」剛開門,她揚聲道,定睛看向床鋪,床.上哪裏有女兒的身影?!
而她那三個月大的女兒,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青舞嚇得臉色發白,丟掉手裏的面就沖了過去,「笑笑!」
孩子從床.上掉下來了,頭朝下趴着。
她心慌地給她檢查,除了臉頰上擦了塊皮,沒摔着,幸好是冬天,孩子穿的多。
「笑笑,媽媽回來了,不哭了……」她就靠着床鋪坐在地磚上,抱着女兒,喃喃道,心還因後怕,恍惚着。
她忽然像想起了什麼,連忙將毛衣撩起,給她餵奶。
而她的乳.房上,明顯有一塊淤青,想起今天在武館被那沒素質的客人踹那一腳時的疼痛和狼狽,她現在都還憋屈。
本就漲奶疼着,那沒素質的男客人還故意朝她的胸踹,她躲閃不及就被踢了,那一下的痛,不亞於宮縮的疼。
「笑笑,對不起……」看着大口大口喝着奶.水的貓一樣瘦弱的孩子,她喃喃道。
對不起,把你帶到這世界,陪我一起受苦。
是我自私,媽媽自私……
她後悔生下她了,既然沒能力撫養,就不要帶她來到這世界受苦,還頂着私生女的頭銜。雖然這是大都市,但,附近老一輩的那些老人,每次聽說她是單親媽媽,目光就不一樣了,她能感受得到。
等女兒大了,會不會也像她小時候那樣,每次出去玩,都會被小夥伴冷落?
女兒是吃飽了,她更加飢腸轆轆,口乾舌苦,那份炒麵掉在地上,還好有膠袋,沒有髒,但時間太長,面變得很難吃,她還是大口大口吃下去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她吃點苦沒什麼,最擔心的是,女兒一個人在家,怕她發生意外。
好在,她的運氣沒那麼差,笑笑一個人在家,除了摔了一次,沒發生其它意外。她也很懂事,不是餓得難受、大便,根本不會哭。
當小小的孩子,咧着小.嘴朝她笑的時候,青舞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的溫暖,終於看到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讓女兒過上快樂、幸福的日子。
——
「001,你在想啥?對於剛剛的任務,有什麼感想?」直升機上,穿着迷彩服,臉上畫着油彩的特種兵,沖一旁代號為001,一直不說話的韓翊問。
韓翊臥底任務完成回部隊後,戰友們明顯發現,他沒以前活躍、開朗了,以前,隊伍里就他最滑頭,鬼點子也多。
「我在想,剛剛那個小女孩,她以後一個人,得怎麼活?」韓翊認真道。
「你放心,當地民政不會不管的!」009說道。
「是,那她心理上的創傷,怎辦?被後爹性.侵誒!」韓翊咬着牙道,目露.陰鷙的光,把那禽獸鞭屍了都不解氣!
「淡定、淡定!孩子還小,會忘掉的。」005揚聲道。
韓翊不再說話,咬着牙,突然想起了青舞,那個快要被他忘掉的,沒心沒肺的死女人,她也是孤兒,她的生父也是個犯罪分子。
知道她的身世後,他本來很心疼她的,想要為她負責,但她不肯啊,她不喜歡他,跟他好,是為了幫韓遇城。
直升機降落,他很快拂去了那不該有的念頭。
——
喬世勛報復他,假扮成韓遇城,進入部隊,開槍打中了他的左腿膝蓋,這一槍,也斷送了韓翊的特種兵生涯。
他躺在醫院病床.上,無聊地看着天花板。
「韓翊!」
「首長好!」聽到韓偉梁的聲音,他立馬坐了起來,假正經地行了個軍禮。
他一臉樂觀開朗的笑,韓偉梁拉了把椅子坐下,「怎樣,還想回部隊?還是想退役?」
「我這樣,回去讓他們笑話?特種大隊,我是不想回去了!退役,我能幹什麼?」韓翊樂觀地也客觀地說道,他現在只想做一個有用的人。
「要不,首長,我轉武警干消防吧?」他想到什麼,揚聲問。
韓偉梁愣了下,「只要你想,隨你去,不過,小子,得問問你父母的意見!」
「首長,我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又不是奶孩子,還問爹媽……再說了,他們可從來不管我!就這麼定了吧,等我能自由活動,就去干消防!」他拍着膝蓋說道,一臉自信。
韓偉梁欣慰地笑笑,這韓翊,多虧了老四那小子當初把他拷進了部隊,不然真可能被他那奶奶帶偏了!
「我四嬸找到了麼?」韓翊關心地問。
韓偉梁搖搖頭,起了身,「難啊,凶多吉少!」
他走了。
剩下韓翊一個人,無聊地又躺下。
腿上的槍傷痊癒後,他就轉去了消防大隊,中隊長,軍銜大尉。
在消防大隊,他更有成就感,一次次救市民於水火,一次次幫助老百姓,每次被他們拉着手.感激的時候,他就有種自豪感。
「我去,一隻貓,也值得打119!」接到指揮中心電話,說是有隻寵物貓爬樓宇外置管道上了,消防隊員吐槽道。
「一隻貓怎麼了?那也是百姓財產!」韓翊揚聲反駁道,拿着消防頭盔,動作利索地跳上了紅色的消防車,上車後,他們收到了指揮中心發來的照片。
一隻價格不菲的賽級布偶貓趴在一棟高層公寓窗戶的上層隔熱層台階上。
「這貓應該是從管道上跳上去的!」韓翊沉聲道。
「隊長,我們隊有過先例,曾經有隻流浪貓爬水管上,我們上去的時候,還沒夠着它呢,丫的嚇得——摔下去了!」
韓翊點頭,這種小動物,就跟小孩子一樣,比小孩子更難配合,它受到驚嚇,肯定會跳樓。
很快,大家商量好了救援措施。
當穿着一身桔紅色消防隊服,懷裏抱着一隻優雅的賽級布偶貓走到她跟前時,秦若詩驚呆了,完全忘了貓,「韓翊!」
她大聲喊。
韓翊挑着劍眉,看向跟前穿着甜美睡衣的女孩,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
「你忘記我了啊?!」秦若詩撅着嘴道,「我是,秦若詩啊!」
秦若詩……
韓翊的腦子在高速旋轉,好一會兒才想起,「哎呀,原來是詩詩啊!」
如果他沒記錯,他們高一的時候還談過一段時間!
秦若詩紅着臉,韓翊身上那陽剛的味道,濃烈地傳來,惹得她心跳加速,而且,他們高一的時候,還談過兩三個月呢。
那時候的韓翊,就是那種班上、學校,最「壞」也是家境最好的,人又是最帥的男生,家庭條件不好的女生,暗戀者他,家庭條件不錯的女生,想盡辦法接近他。
像她這樣,家境富裕的,是直接追!
眼前的韓翊,穿着消防隊服,古銅色的俊臉,不再是少年時的白.皙粉.嫩,從鮮肉蛻變成了一個硬漢。
「你可算記得我了!」秦若詩撅着嘴道,這才從他懷裏接過那隻布偶貓。
「好歹是老同學,怎能不記得?」韓翊揚聲道,「你這貓可得看好了,我們隊友怕它摔死,都上防護網了!」
「這個小東西,我就開窗戶透透氣,它就爬出去了!再不聽話,賣貓捨去!」秦若詩沒好氣道,將貓放進了貓窩裏,關上了窗戶。
韓翊揚唇,「貓救了,我們該撤了。」
「韓翊!你等等!」秦若詩連忙追上,問他要電話號碼,微信號。
韓翊給了。
「隊長,那美女,你們認識?難怪呢,一隻貓都興師動眾——」
「胡說什麼!多少年不見了!」韓翊瞪着戰友道,他手機響了,正是秦若詩的微信,要請求加他為好友。
韓翊揚唇,想也不想地加了。
秦若詩很熱情,對他不停噓寒問暖,問他為什麼去干消防了。
許是單身了太久,平時的生活除了忙碌外,再無調劑,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秦若詩的約會。
秦若詩經常向他暗示,她還是單身,除了高一跟他談過一次短暫的戀愛,再也沒談過。
「韓翊!我們,交往吧?」吃過晚飯,走在附近街道上,秦若詩突然牽住了他粗糙的手,紅着臉,低着頭說道。
他一個老爺們,天天跟一堆爺們在一起,都快忘記女人是什麼味兒的了,看着眼前長相標緻的小.美女,他不得不承認,挺想談個對象的。
「詩詩,我現在可不是以前那個花花公子哥了,現在的我,可沒趣了,你可要三思啊!」出於對女性的尊重,他對她叮囑了句。
秦若詩沖他翻白眼,「你以為我喜歡花花公子啊?人家現在就喜歡穩重的有男人味的男人!是不是,你不喜歡我?!」
韓翊揚唇,露出潔白的貝齒,「你要是不嫌棄我忙,沒時間跟你搞浪漫,那就……先談試試?」
秦若詩愣了下,而後欣喜地露出燦爛的笑容。
「走吧,我九點半之前得回隊裏!送你去停車場!」韓翊並沒多少欣喜,只是覺得生活太單調,他也該談個女朋友調劑調劑了。
說着,走向停車場,秦若詩不滿地看着已經走了好幾步的韓翊,「怎麼了?」
韓翊轉身,一臉不解。
「我說大情聖,你現在都不知道牽手了?」秦若詩不滿道。
韓翊這才明白過來,過去牽住了她的纖纖玉手,不同於記憶里,那個女人掌心的粗糙,秦若詩的手,是富家千金的手是不沾陽春水的。
他牽着秦若詩,一直到了停車場。
她上了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路上小心點!到家給我電話!」
「知道了,你也一樣!」秦若詩甜甜地說道。
他看着瑪莎拉蒂緩緩而去,自己上了他的線條剛硬的吉普牧馬人。
牧馬人和一輛公交車同時停下,一個在直行道一個在左轉道。一身疲憊的青舞,坐在公交車最後排,打了個哈欠。
還有好幾個站,她趴在了前排的椅背上休息。
公交車從他左手邊經過,韓翊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車上人不多,最後排有個女人趴着,公交車剛離開,直行綠燈也亮了。
他當然不知道,與他「擦肩而過」的那個女人是青舞。
直到,兩個月後,他才真正遇到她。
她成了一個單親媽媽,帶着私生女兒過着窮苦、狼狽的生活。
在她身上,他沒看到任何變化,仍然那麼冷漠,對他,不屑正眼看一眼!
那晚,他回到消防大隊宿舍,一夜無眠。
腦子裏儘是那個死女人冷漠的臉,以及那個可憐的性格內向的小女孩無辜的臉。
他們再次相遇,很巧,在一家體育用品店,秦若詩也在。秦若詩心血來.潮要打羽毛球,拉着他去買裝備。
-本章完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5s 4.056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