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車門打開了,廣場的景色映入他的眼帘。祖國啊,我終於回來了!章炳麟在心底默默呼喊着,抬腳跨出車門,秦時竹一身戎裝,鼻樑上的那副眼睛更顯得儒雅之氣,禹子謨小聲地對他說:「復生,這就是太炎先生!」
其實,不用禹子謨介紹,秦時竹光憑章炳麟的長相就能判斷出他是誰。他快步上前,嘴裏連連喊着:「歡迎太炎先生!」
從來人的打扮和嘴裏說出來的話,章炳麟斷定此人就是秦時竹,知道他年輕,沒想到他這麼年輕。根據禹子謨的介紹,秦時竹今年虛38,但眼前這人看來頂多三十剛出頭。年紀輕輕就成為一方諸侯,章炳麟心裏不禁有些欽佩!他緩緩地走下樓梯,伸出自己的手,握住迎面伸來的手,兩隻手跨越了遼闊的海洋,終於,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一時掌聲雷動,記者的相機拍個不停。
「太炎先生,歡迎您回國!」
「我仰慕秦都督的大名久矣!」……相互寒暄中,兩人關係拉近了不少。緊接着,秦時竹將在場的政府官員一一介紹給他。等所有人都與章炳麟見過禮後,秦時竹伸出右手,熱情地說:「請先生陪同檢閱!」
「好!有請!」
兩人並肩緩行,衛隊持槍列隊,在王雲山的帶領下,排成整整齊齊的三排,個個精神抖擻、威武雄壯,刺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得章炳麟直點頭,口裏不住地讚嘆,「果然是威武之師!」
秦時竹心裏暗笑,這是昨天晚上王雲山他們精心挑選過的,一個個都是高大挺拔、精神飽滿的老兵,如果部隊都是這樣的兵員,現在早就打到京城去了。笑歸笑,嘴上還要謙虛:「先生的文采勝於雄兵十萬!」這番吹捧說的章炳麟心花怒放。
兩人邊走邊談,一直走到臨時搭建的台上,秦時竹將在這裏致歡迎辭,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聚焦到那裏。「首先,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太炎先生的到來!」台下又是熱烈的掌聲,章炳麟也微笑着朝四周人群揮手致意。
「……今天,我們在這裏隆重地歡迎太炎先生的到來,這是中國的幸事、人民的幸事!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在先生身上,體現了三重角色……第一重,先生是國學大師、碩學鴻儒,對經學、史學、文學、訓詁學等各個領域有很深的造詣;……第二重,他是革命元老、人民喉舌,早在11年前,他就剪辮換服,矢志反清;後來,又因為『蘇報』案而入獄,他牢底坐穿終不悔;五年前,先生剛剛被釋放,又與康梁等人展開了有關革命與改良的大論戰,廓清了迷霧,拓寬了視野,革命思想之所以能大行其道,先生之功莫大矣;……第三重,先生是思想先驅、當世大賢,先生每痛感於中華之不振,清廷之腐朽而於心耿耿,奮筆疾書,欲喚醒我四萬萬之民眾,又潛心研究憲政,希冀改良政治,再造中華,用心何其良苦也!……我以為,從這三重角色出發,我們當敬先生之才華,贊先生之精神,慕先生之風格……國家現雖大亂,然曙光已顯,我深信,這將是先生大顯身手的舞台……」
秦時竹的講話很明顯地將章炳麟大大讚揚了一番,對知識分子來說,這是最受用的招待和最高榮譽,他不禁有些飄飄然,又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首先要感謝秦都督,兄弟此次來東北,完全出於他的盛情邀請,……東北的革命壯舉,我佩服地五體投地……我堅信,在秦都督的帶領下,東北一定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中國也將有一個美好的前途……革命萬歲!共和萬歲!」
隨後,在群眾的夾道相送下,章炳麟坐上了特意為他準備的馬車,朝下榻之處奔馳而去,儘管有些顛簸,但他心濤的起伏則更大……
第二天,《人民日報》在頭版頭條刊登新聞「太炎先生昨抵瀋陽,數千民眾夾道歡迎」,主要講述了歡迎場面和兩人的講話,緊接着是詳細報道:「……昨晚,秦都督宴請章太炎先生一行,政府各要員陪同……席中,秦都督再次對先生的到來表示歡迎,並誠懇地指出,從學識上來說,太炎先生為一代人師……;從革命來說,先生投身革命、宣傳革命近十年矣,是革命前輩、功勳元老……;先生每以國家和民族為念,堪稱社會賢達……太炎先生受此褒獎,十分謙虛,連稱『過譽過甚』,賓主相處甚洽,談笑風生……觥籌交錯間,都督問及『聞先生旅日期間曾收徒授課,凡上課時,每每提及國學、文字則無精打采、寥寥數語便一筆帶過,但及論其政治和中國大勢,則兩眼放光、神采奕奕,可有此事?』先生大笑,言其確鑿,慨言當時憂心國家,無心做學術文章,恨不得一腔熱血立刻換來中華之新生,故厚政治而薄學問,久而久之,學生都知其脾氣,上課前故意以言語挑之,引先生高論滔滔不絕,往往一講就是數小時。聽得至此,眾人皆大笑不已,均以為先生乃性情中人,又兼憂國憂民,活脫脫赤子本色……先生回憶往昔,不勝感慨,講至鄒容君因『蘇報案』不幸英年早逝,眼含熱淚,席間諸君都唏噓不已……談起目前形勢,先生興高采烈,每稱秦都督為能,言及前日讀都督舊日一詞――《沁園春?雪》,細品之下,連聲讚嘆,言都督往昔便有沖天壯志,此不謬也,今日得見,足慰平生渴望,尤其『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一句,盡顯英雄本色。以此詞來印證今日之業績,有過之而無不及……」
「宴後,兩人續行暢談……秦都督指出,革命成功就在眼前,此是中國新生之前提,今後之路尚且漫漫、困難必將重重……當然,目前的任務,還是在於打倒清廷,建立共和制度……先生對此表示同意,他相信,在都督的帶領下,任何艱難困苦都不值得一提……都督談起革命政府初創,萬事均不完備,請先生批評指正,並誠懇邀請先生加入,共同改組、完善……先生欣然同意,應邀擔任都督府參議,行總顧問職權……會談中,兩人就今後的大政方針交換了意見,對於秦都督的諸多考慮和設想,先生深以為然……據悉,先生將在此地逗留時日,期間還將去前線看望、慰問將士……」
看着手裏的報紙,葛洪義問秦時竹:「章太炎回國,你做的好大一篇文章,究竟出於什麼考慮?」
「革命即將勝利,我們要未雨綢繆地準備政權穩固和勢力伸展,章太炎作為政治代表人物,是各方面拉攏的對象,與其讓別人拉了去,還不如讓我們來辦這事。」秦時竹笑呵呵地說,「他並非是光杆司令,他手下有兵有將,而且還有光復會這個政治組織,更重要的一點,他和同盟會並不和睦。我的設想是,在將來的國會選舉中,我們要拉攏以張謇、章太炎為代表的中間勢力,在國會造就第二大黨的氣候。」
「第二大黨?為什麼就不試試第一大黨呢?」
「第一大黨既不可能也不必要。」秦時竹微笑地說,「首先,在全國範圍內的影響力,我們不如同盟會和將來改組而成的國民黨,做第一大黨不可能;其次,既然是老袁做總統,那麼他就不會容忍責任內閣制度,宋教仁等醉心於當多數黨領袖,仍舊免不了被暗殺的命運,這一點我是不願意去嘗試的;再次,由於我們分流了中間勢力的選票,國民黨欲成為第一大黨,必然更加瘋狂地拉人入黨,組織和人事將會更加龐雜和混亂,這對我們來說是有好處的,截止到目前,我們的黨義和組織也極為原始,我們一方面要指望在這方面奮起直追,另一方面也要指望國民黨自廢武功;最後,我們吸納了中間勢力,等於是間接地打擊了黎元洪的共和黨以及將來梁啓超他們的進步黨的勢力,等袁世凱打倒國民黨後,我們就自然而然地成為第一大黨,那時就好辦事了。」
「可是,章太炎和同盟會之間的矛盾已經很深了,我們和他走的太近,同盟會這邊?……」
秦時竹不以為然地說:「同盟會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我壓根就不怕,等到陳其美暗殺陶成章後,光復會想不倒向我們都不可能,到時候我們放虎出山,先讓他們去斗去,這江浙的地盤,我要定了。」
「對於章太炎的接待,你還有另外一層考慮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秦時竹嘿嘿地笑了,「確實,我做出這番舉動,就是要着力打造禮賢下士的氛圍,培養知識分子對我們的好感,中國的知識分子性格倨傲,沒有這個氛圍,我們是不可能吸引到人才的。而我們將來的發展,卻是萬萬不能離開人才。」
「你這麼一說,我倒還想起來了,康梁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把他們招募過來?」
「他們,難啊!」秦時竹嘆了口氣,「這兩人到現在還沒有覺悟,真希望章太炎此次能對他們有個刺激,康有為我是不指望了,還盼着梁啓超早日醒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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