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連夜趕到的地方,是城外郊區的一條護城河邊,這裏偏僻寂靜,少有人來。當阿浩把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的心是揪着的。
根據顧欣甜所說的,她把龍六灌醉後,套出了他的話,光杆就是在這裏被處理掉的。
「楊哥,你照顧小嫂子吧,我們來找就行。」
一番尋找後,並沒有什麼發現,我的心很失落,我抱着顧欣甜四處找,阿浩讓我回車上去。
我又怎麼能夠袖手旁觀,我幾乎不敢去設想結局,光杆當時受傷嚴重,龍六帶着人把他扔在這裏,搞不好還打了他,之後怎麼樣了,顧欣甜沒有說清楚。
兄弟們都焦急的沿着河邊,不放過任何一堆雜草,隨即阿浩找到了光杆的一隻鞋子,上面還沾着血跡。
「光哥,不會被分屍了吧?我的光杆啊。」阿浩當時就悶頭悶腦的跪那裏,在地上抓土。
幾個老哥們趕過來,也跟着抓,我心裏咯噔一下。
「光哥你出來啊,你他媽的不會真被活埋了吧。我跟你沒完啊。」阿浩瘋狂的抓住土,隨即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緊張的問道:「怎麼,發現什麼了?」
邊說我邊湊過去,阿浩卻嘆口氣,說道:「什麼都沒有,我有點累歇會兒,挖不動了。」
這時候一個老哥們說道:「不會扔河裏了吧,以前我們混的時候,經常會有那些人這樣做,把人扔河裏餵魚。」
「啥玩意兒,我的光杆啊,我要殺了這河裏的魚。」阿浩一下子就跳起來了,朝河水裏撲下去了。
我想阻攔都來不及,那幾個老哥們互相看一眼,也跟着跳下去了。
他們在水裏摸索,我抱着顧欣甜,眼巴巴的看着,我想把她放下來,可是她卻緊緊的摟着我不放,雖然她已經睡着了,她的手纏在我衣服里,我拉了幾下都拉不動。
「顧欣甜,你醒醒,快點。」我推了推她。
「哎呀,人家不呢。」她像是黏人的小貓咪,撇撇嘴,眼皮動了動,眨了眨眼睫毛,又朝我懷裏蹭了蹭。
「龍六還跟你說什麼了,你記不記得。」我拍了拍她的頭。
「在河裏呀,河裏。」她模糊不清的呢喃着,又沉沉的睡去了。
真的在河裏?我好像被什麼刺了一刀,看着幽暗的河水,一下子跌坐在岸邊,難道說,光杆真的已經?
阿浩和那幾個老哥們在水裏時不時的扎猛子,又浮起來,突然,阿浩晃着什麼東西,然後他游到了岸邊,哭喪着臉說道:「楊哥,你,你看看這是光杆的衣服嗎?我不敢看。」
我一看果然是的,頓時心如刀割,那上面還有刀划過的痕跡,那是我手裏的刀,光杆自己捅的傷口。
我點點頭,一百萬個不甘心,心酸的淚水瞬間滑落。
「光杆真的被拋屍了?死的那麼慘?」阿浩把衣服舉起來,說道:「光哥,你要是死了,你就在天有靈,老子去給你報仇雪恨,我帶你一塊去。」
隨即阿浩把衣服朝臉上挨了一下,系在身上就朝夜色里衝過去了。
「快點攔住他。」我抱着顧欣甜根本跑不快,只能向幾個老哥們喊。
他們幾個人都摁不住阿浩,阿浩就是一頭紅眼的野牛,亂蹦亂跳的,他奮力的掙扎,硬生生的把他們甩開了,抽出了刀來,指着他們說道:「你們都別動,誰動我砍死誰,我現在已經瘋了知道嗎,我想殺了所有人。」
幾個老哥們哪兒是他的對手,他那麼健壯,那麼悲壯的朝前走。
直到我突然站在他面前,仰頭看着他,他才站住了。
「你要去報仇,就先捅死我吧,如果不是我,光杆就不會這樣,要說仇人,我就是他的仇人。」
阿浩舉着刀,手在發抖,他一把推開我,怒火道:「楊哥你別逼我,我現在控制不住了。」
「那你也去送死嗎?你打得過龍六嗎?」
「可以試試看,也許打得過。」他咬着牙。
「是,鄭老闆身邊不止他一個人,就算你殺了他們,你就不用償命嗎,警察是吃乾飯的,這個社會的人都這樣,世界是不是亂了?」
「我不管,我就要殺,我一命換那麼多命,值了,這他媽什麼守法的社會,鄭老闆那些人做了什麼骯髒的勾當,你沒有我清楚嗎?我忍不了啦。」
阿浩殺氣騰騰的,暴跳如雷。
「那你就要跟他們一樣嗎?光杆出事了,你也要出事,大家都死,死了可以解決問題嗎?」我吼叫了起來。
「你就是懦弱,你不敢殺,你別逼我。」阿浩咆哮起來。
「我剛才說了,你今天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否則我不會讓你去。」我梗着脖子。
「你攔不住我。」他怒吼着朝我衝過來。
就在此時,突然他臉上挨了一巴掌,不是我打的,而是顧欣甜。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打了一巴掌後,說道:「吵死啦,人家要睡覺覺啦,你們好煩呀。別欺負人家楊仁哥哥。」
說完她又歪着頭貼在我懷裏,又睡了。
阿浩愣了愣,瞪大了眼睛,這時候幾個老哥們終於趁機把他摁住了,為了防止阿浩太衝動,我讓他們把他綁起來了。
「楊仁你放開老子,你們都放開,我……」阿浩沒說完,嘴巴也被堵住了,被拖到車上去,他還在掙扎不停的。
「楊仁,接下來怎麼辦。」一個老哥們問道。
看着幽暗的河水,我心如刀割,嘆口氣,說道:「先回去吧。」
「那光杆怎麼辦,他要是被溺水了早淹死了,屍體也沉了,要不然報警吧?」
另一個老哥們說道:「報警有毛用,他們一時半會兒不會立案的,等他們找到光杆,只怕他真被魚吃光了,我看不如先回去等天亮,我們找人過來打撈。」
我心痛的點點頭,回去的時候,一個老哥們開着車,大家都變得異常沉默。
看着車窗外,突然覺得這個城市死氣沉沉的,讓人噁心想吐。
我抱着顧欣甜進房間去,給她擦了擦臉和手,蓋了被子,看見她睡的很安靜,我撫摸一下她的臉頰,看了一會兒,關上門退了出去。
出了這樣的事,小賭場的生意肯定沒法做了,先關了門。
幾個老哥們在一塊商量光杆的事,阿浩還在房間裏被捆着,瞪着血紅的眼睛,嗚咽着。
我進去給他嘴裏的布拿了,把一瓶酒遞給他,問他喝不喝。
他點點頭,我真不敢鬆開他,他太魯莽了,真怕他也出事,我就餵他喝酒。
現在只有喝點酒,心裏才不會那麼痛,我們倆誰也沒說話。
直到後來阿浩說了句敬光杆,我們一口氣吹了一瓶白酒。
而我已經醉了,我把自己的眼淚也吞進去了,然後擦乾了,搖搖晃晃的出去,坐在那裏看着天花板發呆。
好一會兒,已經夜深人靜了,我終於坐不住了,與其等待,我不如做點什麼。
我再次回到了那條河邊,拿着煙酒,就那麼看着濤濤的河水坐到天亮,那期間想起很多往事。
後來我不知不覺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聽見有人在叫我。
「楊老闆,你一個人在這裏喝悶酒,也不叫上我,太不像話了,老夫覺得你不夠兄弟啊。」
「光杆?是你,我在做夢吧?」我一咕嚕爬起來,看見光杆嘿嘿的笑着。
他拿着我的酒瓶喝了一口,說道:「做什麼夢啊,楊老闆你做夢想的不是女人嗎,怎麼會想我的。」
「光哥,對不起,我知道我在做夢。」我痴痴的看着他。
「啥意思,你覺得我真的死了?」光杆白了我一眼,翹着二郎腿坐着。
我的淚滑落,說道:「光哥,是我對不起你,我錯了,我真希望這不是夢。」
「無所謂啊,是兄弟就別那麼多廢話,把酒幹了。」他笑的燦爛,一口喝乾。
我也喝乾了,說道:「光哥,我會給你報仇的。」
「報什麼仇,我不是好好的嗎,我是那麼容易死的人嗎,當年老子在這片混的時候,滿大街的人提着刀子都沒砍死我,就你那一刀能把我怎麼樣。」光杆樂哈哈的說道。
「可是,龍六把你綁着扔進了水裏,你怎麼能活呢?」我疑惑道。
「我會游泳啊,我還會輕功呢。我是屬猴的,而且我還是小偷啊,手腳夠靈活,放心吧,死不了的。你好好干啊,兄弟們都指望你成為真正的老闆呢,帶着我們去做大保健住別墅泡洋妞呢,你可不能自暴自棄啊,要振作點。」他說着摟着我的脖子,笑容卻越來越模糊。
「光哥,我會的,光哥……」我發現他不見了,猛然坐起來,才發現是個夢,我臉上全是淚水,身邊的酒瓶,卻真的幹了。
此刻天已經亮了,我想我是太想光杆了,產生幻覺了?
我沮喪的嘆口氣,低着頭,步履踉蹌的朝回走,如果光杆真的不在了,那他說的話,我一定要完成,我不能沮喪,我要振作,繼續沒走完的路。
我低着頭,一邊想一邊走,心情很悲痛,依然沒有什麼精神,頭也昏昏沉沉的,昨晚酒喝的太多了。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街上,突然一群人過馬路,我跟着走,被擠的東倒西歪的。
突然撞在了一個人女人身上,傳來一陣熟悉的香味。
「對不起。」我下意識的說了一聲,一抬頭,發現那女人人的背影很熟悉,她急匆匆的朝前走。
「慕容晴?」我心裏一緊,連忙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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