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六子冷聲笑道:「愛信不信,這裏的山神爺見不得有人長眼睛。你自己挖了眼睛,跟山神爺賠了罪,他還能放你一條生路。要是等到他動手挖你眼睛,就一輩子別想往出走了!」
「挖吧!沒了眼睛還能換一條命,要不然,就得比死還慘。」
「你們覺得我死了是不是?」小六子忽然哈哈笑道:「其實我沒死,就算現在,也還活着!」
我伸手碰了高大頭一下,後者馬上反應過來:「別他麼胡說八道了!你要是沒死,你走過來看看!你敢往有光的地方站嗎?」
「不敢!」小六子說道:「猴子在我身上呢!他不讓我走,我就走不了。我挖了自己的眼珠子之後,他就爬我身上了,他讓我往哪兒,我就往哪兒!他現在把我按在地上,不讓我動,我就站不起來。」
「他說了,你們挖了眼睛之後,他們就能爬你們身上,領着你們往外走,保證能把你們領出去。」
「你胡說八道啥呢?」高大頭色厲內荏地喊了一聲:「你身上不是有鬼嗎?你讓他出來給我看看!」
高大頭剛喊完,我就看見小六子的腦袋上露出來一個黑漆漆的眼眶,看上去就像是小六子的頭頂上又長出來一個腦袋。那顆腦袋從樹幹背後往外側了側臉兒,露出一隻綠幽幽的眼睛,往高大頭臉上看了過來。
高大頭嚇得連退了兩步,不敢說話了。小六子卻開口道:「我跟你們說的全是好話……」
我不等他說完,就起身喊道:「你們山神爺是哪路大仙?」
山神不會殺人,哪怕被人冒犯,也只會懲罰,不會要了人命。那個所謂的山神,說不定就是山魅子。
「嘿嘿……」小六子笑了一聲,再不說話了。樹後面緊跟着傳過來一陣腳踩樹葉的動靜,聽上去就像是有人摸着路往前走;沒過一會兒,腳步聲卻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大頭顫着聲音道:「大侄子,咱們怎麼辦?」
我想了想:「這片林子裏鬼魂不少,等一會兒我先點一支引魂香,把鬼聚到一起,咱們再繞着鬼走。」
「放屁!」彬子忽然指着我喊道:「老輩人都說,不能隨便招惹鬼魂!你把他們弄出來,我們全都得死!你是想害死我們!」
「我不能跟你在一塊兒!跟你在一塊兒早晚都得被你害死……」彬子連着退了幾步之後,忽然一個轉身,發瘋似的往樹林深處跑了過去。
「彬子!」高大頭第一個追了上去,我也跟在高大頭後面追向了彬子的方向。
彬子差不多跑出去兩三百米之後,腳底下忽然一滑,順着山坡栽了下去。我還沒追到近前,就聽見彬子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救命--救命啊--有死人拽我!」
等我趕過去時,正看見彬子抓着山上的浮草,死命地往上爬。他身後就是一隻拽着他褲管子不放的人手:「救命!我沒死……」
「穩住,別動!」我坐在山坡上順勢往彬子身邊滑了幾米,貼着彬子停下來,抬手扣住那人的腕子之後,五指稍一用力,那人立刻慘叫一聲,鬆開了手掌:「我沒死呀!」
我抓着對方的手臂,使勁兒往外一拽,硬是把他從草稞子裏給拽了出來:「老楊!」
「小兄弟救命!救命!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老楊早就沒了以前鼻孔看人的尿性,兩隻手抱着我的大腿,說什麼都不松。
我只能往頭上喊一聲:「扔條繩子下來!」
高大頭好不容易用繩子把我們兩個拽上去之後,抓着老楊的頭髮把他提了起來,啪啪就是兩個耳光:「你個鱉犢子玩意兒!要不是你,我們能下來嗎?我現在就宰了你!」
「別……別……」老楊被他扇得滿嘴是血,除了一個勁兒喊別,什麼都說不出來。
「別打了。」我站起來攔住高大頭,又一伸手把老楊給拽了過來:「我現在問你什麼,你說什麼。敢說一句假話,我立刻弄死你!」
「我說,我說……你想問什麼?」老楊怯怯地看着我,就像是只鵪鶉一直抖個不停。
我把老楊給放了下來:「你跟張木是不是一夥兒的?」
「不是!真不是!」老楊詛咒發誓地說道:「誰跟那王八蛋一夥兒,誰遭天打五雷轟!」
我沉着聲音問道:「你不是早就看出來綹子是大凶之地了嗎?」
「誰看出來了……」老楊帶着哭腔道:「我還不是想多騙兩個錢兒嗎?我要是知道能遇上這事兒,打死我也不進來!我看風水真不行。我是屬叭哥的,能晃蕩這麼些年,全憑一張嘴……」
「去你媽的!」我蹦起來就是一腳,把他踢出去一米多遠:「你他麼是叭哥?還他麼說什麼生門死門?」
叭哥,不能說是謠門,但是也差不多,本身多少也懂一點兒道道兒,就是懂的不多。他們懂的那些全是從書上看過來的,稍微變個花樣就不認識了;辦事兒就跟叭哥似的,只會學舌,自己辦不了事兒。
老楊怕我再打他,趕緊爬起來:「我是叭哥,可我手裏的羅盤是真的!我就是靠它看生門在哪兒的?」
「羅盤拿來!」我伸手把老楊的羅盤給搶了過來。
那確實是個好東西,但是不叫羅盤,叫生死針。一般的羅盤上面,八卦方位、天干地支樣樣齊全,生死針上面只有「生、死、吉、凶」四個字。
這東西就跟搖大錢看正反一樣,不是正面,就是背面,看着特別簡單,作用就是給人一個大致的方位,剩下的事情就全看術士自己的了。
製造生死針的手藝早就失傳了,剩下來的生死針也不多,這東西要是真拿到術道上,能讓人搶破腦袋。我拿在手裏就覺得心裏痒痒,總想往自己兜里揣。
可是東西是人家的,我也不能真像鬍子似的,看什麼好就往自己窩裏搶,只能戀戀不捨地把東西往老楊手裏遞了過去。
老楊八成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兄弟,只要你能把我帶出去,這東西就給你了!」
我也沒客氣,順勢就往自己身上一揣,臉色跟着就是一沉:「既然你自己沒那個本事,怎麼想着把我弄走?」
老楊苦着臉道:「還不是為了落個好名聲嗎?我一看綹子鬧鬼,就想跑了。可是,你要是留下把事兒給辦成了,我那名聲不就毀了嗎?我只能把你逼走……」
「鱉犢子玩意兒!」高大頭上去又是一腳,把他踹得嗷嗷叫了半天。
我看高大頭還要打,趕緊阻止道:「先別打!我還有話沒問呢,別打死了。」
我看老楊緩過一口氣了:「你怎麼不想着把老拐子一塊兒弄走?」
「他留着也屁用不頂!」老楊撇着嘴道:「你沒看出來他就是個謠門啊?我前腳走,他後腳就得想辦法一塊兒走。要不,我們兩個能事先不商量就聯手辦事兒嗎?」
「這都什麼玩意兒啊!」我頓時被弄得哭笑不得。敢情來了三個人,結果就我一個人是正牌兒!
我轉念一想,又有什麼地方不對:「你怎麼知道老拐子是謠門?」
老楊噗嗤一聲樂了:「也就你不知道。你們是真有本事的人,遇上同行,不會先去盤對方的底子。可我們不是啊!遇上同行,肯定得先盤底兒!你沒來之前,我們都商量好五五分賬了。」
我覺得自己不能再問了,再問容易被氣死!合着我從開始就跟兩個謠門騙子生了好幾天的氣:「你不是帶着生死針嗎,怎麼還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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