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了起來。
徐海洋一愣。這個人,他認識。
王子歌的小舅。
徐海洋走上前,禮貌地笑笑:「小舅,你好。」
小舅也笑了一下:「你好。」
「小舅,你找我,有事嗎?」徐海洋只見過王子歌的小舅一面,但是對他印象深刻,總覺得他有故事。
小舅看看徐海洋,猶豫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道:「我可以,到你的辦公室里談嗎?我怕,這裏不方便。」
「可以。你請跟我來吧。」徐海洋心想,他和我有什麼事。莫非,是王子歌離婚的事?可聽小晴說,王子歌已經提出離婚訴訟了,下一步,就是等着法院那邊開庭了。
小舅跟着徐海洋來到他的辦公室。
小舅進門後,轉過身,輕輕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小舅,你坐。幹嘛一直站着呢?和我,不用那麼客氣。」徐海洋看小舅進來後,就沒往裏走,而是站在了門口邊上,也沒有坐下。他連忙熱情地招呼,畢竟是水思晴朋友的親戚,他也不能怠慢了。
小舅低着頭,有些侷促地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小舅,你請坐。你是王子歌的小舅,王子歌和小晴又好朋友。我和小晴馬上要結婚了,你也就是我們的小舅。不用那麼客氣,快請坐。」徐海洋熱情地招呼着小舅。
小舅沒坐下,而是「咕咚」一聲跪在了地上。
徐海洋慌了。
他趕緊快步上前,拉小舅起來:「小舅,你快起來。有什麼事,你說。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一定辦到。快起來,快起來。」
小舅沒有動,仍然跪在那裏。
「小舅,你別這樣。有什麼事,起來再說。這是公司,叫人看見不好。」徐海洋連忙拉小舅,但是小舅很執着。
「我請你原諒。我來,就是請你原諒的。」小舅說話了,他的頭沒有抬起來。
「小舅,你先起來。快起來。」徐海洋不知道小舅說的是什麼,他使勁拉王子歌的小舅。
「你原諒了我,我就起來。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一直跪在這裏。」小舅的頭都沒抬,而是固執地跪在那裏。
「好,好。我原諒你。你起來吧。只要你起來,什麼事我都原諒你。」這是上班的地方,一會兒要是有人來辦公室向徐海洋匯報工作,看到有人跪在他的辦公室,實在不像話。徐海洋只能順着小舅的意思應下來。
小舅站了起來。
「小舅,你坐。有什麼話,咱們坐着說。」徐海洋熱情的招呼着小舅,伸出手,示意小舅坐下來。
小舅有些步履緩慢,他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了幾步,坐在了沙發的邊上。
「小舅,你找我有什麼事?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去辦」徐海洋端過來一杯水,放到小舅前面的茶几上,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上。
「這個,給你。」小舅將手中的一個袋子放到茶几上,推到了徐海洋的面前。
徐海洋這才注意到,小舅一直拎着個袋子。從他今天第一眼看到小舅,他都沒注意到,原來小舅手裏還拎着一個黑色的袋子。
「這是什麼?」徐海洋看看這個黑色的袋子,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
「你打開吧。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小舅的眼裏是愧疚,對,是愧疚。
「什麼東西?」徐海洋打開袋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包。
徐海洋的心中一震。
這是個女士包,深灰色的大包,拉鏈上還掛着個卡通的小玩偶的掛件。
這個包,徐海洋太熟悉了。
他怎麼會不認識呢?
那是自己心愛的人的東西。他曾經見她拿過多次,他也曾經幫她拿過好多次,他又怎麼忘得了。
這是水思晴的包。這是去年冬天,水思晴出事的那天晚上,她拿的那個包。
徐海洋打開包。他從裏面拿出了水思晴在健身館穿的那身衣服,還有她的錢包,錢包里還有她的身份證,還有一些□□、積分卡之類的卡。徐海洋把包往茶几上一倒,水思晴原來用的那部手機也掉了出來。
徐海洋看着茶几上的這些東西,他驚呆了。
這些東西,在去年冬天的那個晚上,都丟在了那輛出租車上。如今,這些東西從王子歌小舅的手裏拿出來。這絕對不是巧合。唯一的解釋就是,王子哥小舅,要麼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要麼就是這個事情的知情人。
徐海洋深呼吸一下,事情有些始料未及,他需要鎮定。他長舒一口氣,伸出手,指着桌上的這些東西,把頭轉向小舅,目光深沉,語氣平穩:「這些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裏?」
他的聲音很慢,但是字字鏗鏘有力,聲音落進人的耳朵里,直接擊進人的心臟,給人以不小的震動。
小舅的眼裏是懊悔,是懺悔。過去的日子裏,他也承受着痛苦的煎熬,道德的折磨,良心的譴責。
「對不起。我,我就是那天晚上開出租的人。」小舅說完,沉重得低下了頭。
「你。」徐海洋「蹭」地一下站起來,衝到小舅的面前,一把揪住了小舅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
徐海洋的眼裏是憤怒,是憎恨,是殺氣。他的拳頭到了小舅的頭頂,停在了那裏。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子歌的朋友,也就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我來向你道歉,來接受懲罰。」小舅滄桑的臉上,佈滿了歲月的皺紋,他坦承地看着徐海洋。他希望徐海洋的拳頭可以落下來,這樣,他的愧疚也許就會少一點兒。
但是,徐海洋沒有。他沒有將自己的拳頭落在小舅的身上。
徐海洋確實想揍他。但是,當看到小舅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小舅那誠心懺悔的眼神,他想起了之前王子歌說的關於小舅的故事。他下不去手了。
當初水思晴出事的時候,他曾經千萬次地告誡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狠狠教訓他一頓。水思晴那一夜的折磨與痛苦,他那一夜的心驚與心疼,決不能就此不了了之。當時沒有見到那個人,如果見到了,徐海洋覺得,他當時想殺人的心都有。
徐海洋是個輕易不說恨的人,但是因為水思晴,他恨上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曾經長期住在他的心裏,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的長相,但是他卻恨上了這個男人。正是因為這個男人,水思晴才進入了一場噩夢,而這場噩夢也讓徐海洋更加的心痛。
當他經過一夜的折磨與煎熬,在第二天的凌晨,終於再次見到水思晴的時候,他的心裏除了對水思晴無盡的心疼,就是對那個男人無法言說的憎恨。他那麼愛水思晴,不忍讓她受一點委屈,不忍讓她受一點傷害,他千方百計地去呵護她,去愛惜她。可是,這個男人,卻無情地傷害了他日夜保護的水思晴,還差點將她毀掉。
時至今日,在水思晴的心中,對這件事仍然不能完全釋懷,她心裏的陰影至今仍在。雖然,她不願對他說,她怕說出來,自己就會想起來,反而會使自己更痛苦。但是,徐海洋又怎麼會不知道?他那麼愛她,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麼。
即使在他和水思晴第一次的那天晚上,他仍然在半夜聽到了水思晴睡夢裏說的一句句的「海洋,我怕」。他當時醒了,伸手摸到了她眼角的淚水。他的心好痛,他覺得自己好無能,不能將她心裏的這塊陰影給她徹底去掉。他只有抱緊了她,讓她在自己的懷抱里可以安心。
他千方百計,想讓水思晴忘卻這段往事。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忘卻這段回憶。水思晴也在努力,她不願再讓自己痛苦。她更不願將這段往事,帶到她和他今後的婚姻生活中去。
他恨那個男人,恨那個男人為水思晴和自己的美好生活設置了一個這麼大的障礙,這麼大的一個挫折,這麼大的一個鴻溝。這個男人,幾乎差點毀了他和水思晴的幸福。
而今天,當這個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對他說「我就是那天晚上開出租車的人」的時候,徐海洋卻下不去手了。他的恨,因為這個男人的坦承,因為這個男人的懺悔,也因為時間的推移,而變得雲淡風輕。
是時間淡化了他的仇恨,是時間養育了他的寬容,是水思晴和他現在的幸福讓他可以放下拳頭。
徐海洋鬆開了抓着小舅衣領的手,放下了高舉在他頭頂的拳頭。
「你為什麼來找我?」徐海洋看着他。雖然這個男人才只比自己大□□歲,但是從外表看,很明顯地,他要比自己老不少。
「我今天來,是要去公安局自首的。但是,我自首之前,我想來見見你。我沒有勇氣去見子歌的朋友,只能來見你。因為,我知道,她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她。」小舅的話發自肺腑。
「坐吧。」徐海洋示意小舅坐下來。他不喜歡仇恨,因為他不希望仇恨影響到自己的生活。更何況,面對的是一個心地坦承的男人,一個誠心來求得原諒的男人。
徐海洋和小舅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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