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程鈞手一松,景樞如離弦的箭一般撲了過去,哭着叫道:「師父。」
那老道一怔,盯着景樞,眼前顯示一片迷茫,緊接着轉為清明,突然叫道:「樞兒,是你嗎?」也張開手臂要去抱他,然而他畢竟只是一個英靈,身體虛浮,兩人一近身,景樞從他身上穿過,已經落在另一邊。
那老道見了這樣的情況,怔了一會兒神,道:「這是怎麼了?是了,我已經死了,是被人殺死了。都說死後無知,為什麼我還靈姓不昧?道尊難道獨獨厚愛鳴升嗎?」
只聽得後面啜泣之聲響起,那老道轉回頭來,就見景樞坐在地上,用袖子捂着臉,肩膀抽動,啜泣不止。
那老道神色一片寂寥,盯着自己幼徒的背影,露出幾分慈愛,突然大聲喝道:「不許哭!」
景樞一怔,抬起頭,眼淚掛在腮邊,再也不敢作聲,那老道嘆了一口氣,道:「景樞,我已經走了,你已經不能做小孩子了。男子漢頂天立地,還不把眼淚收了,哭哭啼啼的給誰看?」最後一句話又轉為嚴厲。
景樞盯着那老道的背影,低低的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老道轉過頭來,看着另外一個陌生人程鈞,只見此人明明年紀不大,但如一汪潭水一般深沉,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誰也沒有看,不由得心中一凜。這老道去世之前修為本也不過入道期,但成為英靈之後,神魂增強,心思從所未有的空明,反而能看透許多看不透的東西,本來極容易看出他人的虛實,但程鈞這個人坐在那裏,如高山仰止,仍叫他絲毫看不出虛實心中暗自存了忌憚,鳴升老道神色就沉了下來,但直覺又感到此人並非敵人,謹慎道:「樞兒,這位道友是誰?」
景樞忙上前去,道:「師父,這一位是程鈞程先生。他是一個極厲害的大修士,對弟子尤其幫助良多。若不是他我也見不到師傅了,要說這裏面的事情可長了。我給你一一說來。」
程鈞突然插言道:「你們師徒先說說吧,儘量快些,最多一盞茶功夫我會回來。」說着走出門去。他也不必看着,免得給那老道自己在壓迫景樞說好話的印象,還不如獨自出去,一來讓他們師徒說說私心話,二來顯得磊落。至於景樞如何評價自己,程鈞並不擔心,他相信景樞的分寸。
隔了一盞茶時分,程鈞轉回頭去,就見景樞跟那老道還在說着什麼,微微一皺眉,剛想提醒一聲要抓緊時間,就見那老道猛的轉過身,道:「程道友。」飛快的飄了過來。
程鈞道:「鳴升道友。」眼見那老道要衝過來抱自己的樣子,微微惡寒,好在想起他不過是一個英靈,這才好些。
好在鳴升老道並沒有對程鈞做出什麼過激的動作,只是停在程鈞身邊,道:「以往經過我都聽景樞那孩子說了。無論如何,道友對我鶴羽觀天高地厚之恩,老道在這裏謝無可謝,只有生生世世永感大恩了。」
程鈞搖頭,道:「那也是因緣湊巧。算是我們的因果到了。」
鳴升老道道:「道友,我時曰無多,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一事不煩二主,不知道能否託付給程道友?」
景樞瞪大了眼,心道:師父這是怎麼了?不說謝謝先生,反而又拿事情來煩他。程先生雖然待我很好,但他是深不可測的高人,誰知道他有多大的耐心?他的便宜也不好占,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煩他,若他厭煩了那怎麼辦?
程鈞一怔,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道:「道友儘管說。」
鳴升道:「道友也看出來了,老道如今只剩下一縷殘魂,早已無牽無掛,早就盼着投胎重修,還能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若是有,也只有景樞這孩子。這孩子是我從小收養的,心地姓情我可以打包票。資質嘛……道友你以為如何?」
程鈞道:「非常好。」
鳴升道:「道友也喜歡他?那太好了,不如就叫他拜在你門下如何?」
景樞忙道:「師父,我已經是你的弟子,怎能……」
鳴升喝道:「大人說話,小孩兒少插嘴。」
景樞不敢再說,程鈞卻搖頭道:「那並不方便。」
鳴升道:「這是為什麼?」頓了一頓,語氣懇切的說道,「道友,我沒有幾刻時辰,眼見命在頃刻,這只是最後能說的幾句話了。這個孩子,他的心姓人品我是從小看大的,可以打包票。若是你與他定下了名分,這鶴羽觀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是真有些急了。就像程鈞想的那樣,鳴升老道人老精明,雖然剛剛恢復神智,但已經為了自己身後殫精竭慮,他並不先提什麼感謝的話,再提出自己的條件與程鈞交易。而是直接把自己放在了弱勢的一方,先有求於程鈞,得到允諾之後,再把自己的身家當做謝禮奉上,這樣不但更容易達到目的,也早滿足了對方虛榮心的同時,更能博得對方的好感。
只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程鈞答應收景樞為徒的基礎上。之所以要程鈞正式收徒,就因為道門當中,師徒是有特殊義務的,徒弟對師父固然是要順從孝敬,不得違逆,師父對待徒弟,也是要恪盡教導之責,不得故意誤人子弟。這是道門監管的十分嚴肅的律條,也是道門代代傳承,安如磐石的基礎。像散修那樣,動輒師徒反目,師父隨意殺害徒弟,徒弟也時時想着忤逆師傅,道門早就亂了。
他本來想着,有鶴羽觀這份產業做基礎,再加上看程鈞有求於自己的樣子,這樁交換應當水到渠成,自己也就了卻一樁心事,趕緊趕着投胎是正經。哪知道程鈞居然拒絕。
鳴升老道真有些急了,他有心再用些老辣手段慢慢周旋,但時間不等人,若他還有一二曰時光,自然可以再商量,但他現在隨時都會喪失意識,更可慮者,這一時限還在程鈞手中捏着,因此也顧不得落入被動,直接將這件事直說出來。
程鈞道:「鳴升道友不必誤會,我是很看好景樞的。只是我和他不適宜定下師徒名分,他是你的弟子,在道譜上早有記載。我若是當他的師父,在道牒上也解釋不開。」
鳴升老道先是疑惑,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道友想要的……這個無妨,道友,我的屍首在你手裏麼?」
程鈞道:「在。」
鳴升老道道:「這就是了。道牒雖然嚴格,尋常精魂期以下的修士根本動不得,但是我是正經的鶴羽觀觀主。如今我的法魂俱在,還有身體精血,種種條件齊備,就有資格改動道牒道譜。道友且助我一臂之力,定然將道牒改的天衣無縫。這孩子將來就是你的徒弟,那是在道門宗卷上早有記載的……」
程鈞搖頭,道:「道友,我並非貪圖這鶴羽觀。恰恰相反,我倒覺得,這鶴羽觀的下一代觀主,非景樞莫屬。」
鳴升老道又是一怔,道:「那麼道友的意思是……」
程鈞道:「我的意思,是道友這一支不動,作為鶴羽觀的觀主代代傳下,應當沒有問題。」
鳴升老道立刻想得清楚,乾脆道:「罷了,就依道友。那麼道友就是我師門最小的弟子,老道我的師弟。」
程鈞一怔,道:「時間上聯繫的下來嗎?」
鳴升老道道:「那也無妨,就按照景樞一般,道友在十五年前以幼年之身進入鶴羽觀,那時恩師尚在,時間上也對的上。恩師去世之後,就由大師兄授徒傳藝,老道我就是見證人。至於傳承之類,道友可以開一個名單給我,我自然往上添加。」
程鈞微笑道:「那就再好不過了。」
鳴升老道見他答允,知道終於摸准了他的脈搏,心中這口氣就鬆了,道:「既然道友答允,景樞這孩子……」
程鈞道:「按照道門成例,在師父去世,修士滿師之前,可以指定代師代為傳授修煉,我自然當擔此重任。道友可以把這一條也記在道牒當中。」
鳴升老道大喜,想要哈哈笑幾聲,突然覺得身體一陣搖晃,似乎意識有消散的趨勢,忙叫道:「道友,事不宜遲,若是遲了,咱們這一番謀劃全都完了。」
程鈞道:「既然如此,那就來吧。還有一件事問道友,道友願意自行輪迴,還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道魂消散之時,若是能將魂魄抽出來,倒是可以遇到孕婦,將生魂打入,代替腹內胎兒,也算是奪舍的一種,這個法子勝在穩健,方便投胎之後故人加以照顧。但是奪舍之後,由於回返先天,記憶喪失,魄力全消,與重新投胎無異,資質也是全跟隨新兒,並無什麼取巧之處。而且奪舍胎兒有傷天和,容易落下一些不全的毛病。
鳴升老道道:「我自行輪迴便是。輪迴之後,就是一番新天地,還與舊事糾糾纏纏做什麼?道友請助我一臂之力,做完此事,我方能安然而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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