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泊夜伸手,將劍握在手中。
緊接着,他一手握住劍鞘,淡淡道:「凡我上清宮人,退後百里。」
也不見他如何吼叫,程鈞也不知道他這個聲音到底造成了什麼效果,但四周還在交戰的修士確實有一瞬間的停頓,仿佛記憶的畫面在某一刻卡住。
緊接着,道士一方如潮水一般的退開,剎那間就退出百里之外。退避的過程中,還有道士被對方追殺的修士砍傷,甚至喪命,但無一例外,毫不糾纏,堅決的退出百里之外。
令行禁止,不外如是。
周圍幾個大修眉頭同時微皺,一人道:「區區精魂修士,不足以阻擋劍路。」
泊夜微笑道:「家小業小,損失不起。」
程鈞嘴角一挑——這幾位大修至少也是元神天地,一劍下去,血流千里,不知有多少精魂真人送命。但這都不在他們考慮範圍內,所考慮者,無非是底下修士會不會阻礙了劍路。倘若不阻擋,那就不必通知他們了。
這種視眾生為螻蟻的態度,確實有崑崙大修的風範。
不過道宮一脈,從來不會如此。他們都視底層修士為——私人財產,胡亂浪費是可恥的,因此多半會叫上一聲。
泊夜見自己方面後退百里,眼前百里之內,只有崑崙一脈的修士,微微點頭,伸手拔劍,出鞘!
一劍斬下!
一劍山河碎!
天地為之變色。
程鈞只覺得天一下子黑了,明明在幻境之中,除了視覺,他應該是沒有其他感覺的,但那劍光斬下,卻令他倒退而出,眼睛微合,不敢錯其鋒芒。
這是劍氣的力量。
少頃,程鈞睜開眼睛,看見了一片奇景。
這如此動容的一劍,並沒有在地上留下什麼痕跡,天還是天,地還是地。但確實不一樣了。
雖然無法真切的感覺到,但是程鈞看向遠處,已經感覺到了一陣模糊。
明明眼前山水俱在,但在某一個特殊的節點,山和水都有了一分詭異的扭曲。
空間斷裂。
豈止是山河碎,宇宙都碎了。
上下方圓謂之宇,古往今來謂之宙。這宇宙,就是時間和空間。而泊夜普普通通的一劍,已經斬斷了宇宙的結構。
空間的扭曲,有兩種結果,小的傷害可以自動復原,而大的傷害……
會造成不可預測的,毀滅姓的結果。
遠處本來一望無際的景色,突然發生了一絲斷裂。
幾道黑色的裂縫,從半空中撕開。
空間裂縫。雖然看來沒有狂風暴雨那般駭然,但其中蘊含的災難,卻是一般天災的百倍千倍。
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多,轉眼之間,方圓百里之內,佈滿了黑色的裂縫。
這個空間,怕是要崩潰了。空間撕裂的漩渦,足以毀滅方圓千里所有生靈——不僅僅是生靈,就是倒退出百里的那群真人也難逃。
泊夜突然伸手,大喝一聲,將手中的劍狠狠地投擲了下去!
砰——
這個聲音來自於程鈞的腦補,其實,正如這個世界一樣,長劍投擲下去無聲無息,空間震動了一下,迅速的穩定了下來。
雲消風散,天地轉換。眼前已經換了一個世界。
遠處,天朦朧的暗了下來,雲霧重重,把天壓得很低,空曠的原野上,只有一座山峰傲然而立——天柱山。
這裏,就是程鈞來到西垂,第一次看到的景色。
只是在天柱山的東側,有一道黑色的裂空,露出了一線天色,就像一個通道一般,還打通着山的兩邊。那邊的世界,赫然就是崑崙界。
只是,那黑色的裂縫在以飛快的速度癒合着,想必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復原如初。
泊夜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個手勢很自然,就像殷勤好客的主人在最後送別客人,而在他這個手勢下,對面的幾個修士愣了一下,一起轉回頭,看向那裂縫。
過了一會兒,幾個修士拱手,一起飛回,穿過裂縫,蹤影不見。
一聲聽不見的輕響,裂縫終於關閉了,天空再次恢復澄明,再無一次瑕疵。
遠處,是排列整齊的道宮道士,靜靜的看着遠去的大修們。在他們腳下,是無數鮮血和殘肢。崑崙的修士,因為沒有大修的提醒,在那一劍中損失不少,剩下的凡是在山這邊的,都死在了道士們的手中。
泊夜倒背着手,浮在空中,傲視天地。
現在,在山這邊,有資格俯瞰眾生的人的人,唯有他一個。沒有人能和他平起平坐。
程鈞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泊夜剛才如果執意出手,或許那幾個崑崙修士並不能成為他的阻礙。如果他動心,雖然對方人多,但他盡可一劍斬之。而如果他將那幾個大修斬殺,底下小修士拼殺的結果就不重要了。他一人,就可以將幾家道統一掃而空。
靈山道統的崑崙界之旅,本來還可以再前進一步的。
也就是說,這一戰的結束,並不是僵持的妥協,而是泊夜主動退避的結果。
只是,想必他覺得還不是時候吧。
靈山道統畢竟太弱了,底下的人或許就是他全部的班底,對上眼前這幾家道統已經吃力,再往前走,只怕得不償失。他要爭取的,是數千年的休養時間,這時候將兩地隔開,免得過早與崑崙道統全面衝突,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恐怕這麼想的不只是他一人,他對面的幾位大修,恐怕同樣意識到他們的實力差距。雖然崑崙道統不會輸,但是具體到這幾家,只怕要先做了靈山道統崛起的祭品。他們想必是不願意的。這個時候,泊夜同意暫時休戰,感到高興的不知是他一個人。
既然崑崙道統這幾支當時也有判斷,那麼這幾千年時光,想必山對面也不只是抱殘守缺,得過且過吧。或許雙方都是韜光養晦,積蓄實力,那麼打開那扇門,道宮面對的是另外幾隻養精蓄銳的力量。
泊夜伸手,在他手中還有一段劍鞘,其中光芒閃爍,似乎隱藏着幾絲劍光。泊夜突然伸手一拋,劍鞘讀力而下,立在天柱峰和九雁山中間,獨出一峰,峰上一座閣樓,歷然在目。
那山峰也很熟悉,頂上的閣樓,赫然像是劍閣。
幾道劍光從劍鞘中飛出,抖動幾下,往另外的方向飛去。
泊夜一指,聲音突然透過層層音障,清晰地穿入程鈞的耳朵,這是真正的聲音,而不是精神神識的波動,也是程鈞在幻境中聽到的第一句真聲——「此峰名叫劍峰,此閣名位劍閣。劍閣乃九雁之劍鞘,世代鎮守此峰。劍閣若在,劍鋒不倒。後世子孫,若有開放邊界之心,當以此劍閣收九雁山歸鞘,方可溝通崑山兩界。」
說完,他一拂袖。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好似袖裏乾坤的神通,將天地都裝在其中。程鈞只覺得眼前金光閃動,無數情景歸於虛無。
眼前又是一片金色光芒,但剛才那種束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現在的金光,溫柔如水,好像溫泉一般軟洋洋的包裹在程鈞周圍。
而金光之中,唯一成型的一物,就是他面前浮動的那把劍。
程鈞稍微動了動手指,感覺到了自己果然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在他的身體氣息中,似乎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是劍意洗鍊的效果嗎?
程鈞暫且放下這些,大步走了上去,毫不猶豫的一伸手,將那把劍抄在手中。這個時候,他的心頭竟然閃過了泊夜一劍劈下,主宰天地的霸氣。在不知不覺間,採用了他在幻境中姿勢和神態。
不好,被影響了——這是心境動搖的表現。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緊接着,轟的一聲,無數力量和信息如潮水一般從劍上滔滔不絕的傳來,那種瘋狂的灌輸,讓程鈞不得不暫時放下別的念頭,盡力去消化這些外來的力量。
同時,他還要分心防備這些力量和信息,禁止他們逾越他神魂的放線,暗藏什麼兇險。
好在,這次是他過濾了,這些力量雖然鋒銳無比,與他的真元命格並不匹配,但並未強行侵入,只是採用最正統的方式滋潤着他的真元和身體,以極快的速度轉化為他可以吸收的力量。而那些信息則是利用傳統的方式,將記憶碎片的形式打入了他的腦海。
他一面分析着腦海中的訊息,一面還要監控着身體的變化。
真元修為的增加好快,不過片刻功夫,已經到了——
築基中期的頂峰!
若不是築基期沒一個小境界都有府田擴充的約束,他這一下,就足夠衝破後期的壁障。餘下的力量,在增無可增之後,緩緩地潛藏入了他的身體當中。當他再次突破時,這些都是可以藉助的力量。
劍祖的傳承,果然有莫大的好處。
與此同時,那些帶着多年滄桑的信息,也終於為他所接受。他飛快的將這些除了劍閣之外從沒有外人知道的信息與多年的記憶互相印證,分析着其中的結果。
良久,程鈞睜開眼。溫柔的月光照在他的側臉,直如披着一層輕紗。
他還是站在劍閣以外,沒有挪動半步。劍閣的陰影高大如山,將他的身體整個籠罩了起來。
看時間,離着午夜怕還有好幾個時辰吧?
夠用了。
程鈞深深一禮,轉身,再次下山。
他還有未完成的任務。
臨走的時候,程鈞心中一動,暗自道:怪不得張清麓要滅了西嶺劍派。原來剩下的劍意,被收藏在西嶺劍派之內——我既已為劍閣看守,這九雁山必須要我來收取,西嶺劍派藏的劍意,也都是我契訂之物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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