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天空中的火氣越發焦躁了。
大片大片的紅蓮花瓣落在地上,燃起了簇簇火焰。又在琴音的安撫下,失去了爆裂的活力,靜靜的燃燒,直至熄滅。
天地無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出啞劇。震撼的視覺衝擊,加上沉默的氣氛,變得分外詭異。
那美婦目光凝重,心中暗自焦躁,面上也失去了以往的冷漠。她本是天火神宗一位長老,道號晏紓,在天火神宗眾長老中雖不是修為最高的,但練成十二品業火紅蓮,法力之強,在同門之內卻是少有對手。這一回離合山脈中撒下的真火種子沒有迴轉,雖然與他們天火神宗的大計有礙,但本來也不用她親自出手,只是自己鍾愛的弟子火童兒因為任務失敗,怕門中責罰,央磨自己出手,這才來此走一遭,本指望三下兩下將事情解決,卻不料再三遇到硬茬子,最後竟被逼到與另一個元神神君鬥法。
儘管她法力高強,但也不想隨意出手,和元神神君鬥法,一個不小心,幾千年的修行毀於一旦,自己苦苦修行為的誰來?何況這老兒看來土頭土腦,似乎只是個痴呆老兒,手中的琴卻是跳動心念,直至元神,自己也幾次三番心浮氣躁,險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修為。
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老兒每彈一下,就覺得自己心頭跳動一下,元神元嬰幾次都要主動跳出體外。這樣對耗下去,那老兒專心彈琴,自己的紅蓮火不能打斷他,自己卻要分出精力時時刻刻與琴音相抗,最後失敗的肯定是自己。
要速戰速決。
晏紓一面催動法力,培植業火紅蓮遍地開花,一面醞釀即將出手的神通。
火焰之力,乃是天下至強至烈的力量,天火神宗火焰神通數不勝數,她更擅長此道。她相信自己出手,必然雷霆萬鈞,無人可擋。
誰也沒注意到,漫天的火紅色花瓣中,飄蕩着幾絲金光。
萬紅飄灑中,有幾片花瓣的邊緣,燃燒着一絲金線。
一片……兩片……片片飛舞……晏紓微微眯了眯眼睛,藏在袖中的手不住的掐着法決,細若遊絲的金光在她指尖不住的遊動,如果有人能看見,就能發現,金光在不斷地增多,外面的金邊花瓣每多一片,她指尖的金光就多上一絲。
漸漸地,指尖已經纏繞了十二絲金光。
晏紓目光深處透露出一絲嘲諷般的笑意,仿佛看見了對方的下場。
突然,那美婦嬌笑一聲,陡然大袖飄出,伸指點去,十二道金線如螺旋一般脫手飛出,金光大作,鋪天蓋地的火紅色光芒都在這一刻黯淡下去。
金——蓮——業——火——十二道金光從晏紓腳下的火雲中陡然抽出,追攝前面的的金光而去。金絲如活蛇一般飛舞,從十二個方向籠罩了過去。金絲所到之處,空氣中竟然出現了一道道焦痕,可見那火焰何等熾熱。
琴老陡然抬起頭,平靜的老臉微微動搖,突然雙手一按,橫在身前的古琴陡然豎起,七道琴弦飛出,迎風便漲,如天羅地網一般橫在周圍。琴弦兀自嗡嗡顫動,發出琴音。
那金線與琴弦橫豎交叉,纏繞在一起,只聽嗤的一聲,焦糊味四溢。琴弦將十二道金線整整齊齊隔斷成幾十段光線,琴弦本身卻無損失。
強弱分明!
突然,嗤嗤幾聲,六道琴弦同時起火,開始從交割點竄出幾絲小火苗,緊接着,金色火焰如跗骨之蛆,一路燃燒而上,眨眼之間,將琴弦燒絕。
瞬間,六弦盡毀!
僅有倖存者,唯一一根冰藍色琴弦兀自橫在當中,發出熠熠的光芒。
但這區區光芒不足以阻礙火焰的步伐,那絲絲金線絲毫不停,迎面繼續向琴老撲去。
晏紓目光中的笑意再也掩飾不住,嘴角也上鈎出了一絲弧度。
只聽嗡的一聲,一道劍鳴,聲音清越,震人耳鼓。
晏紓愕然,轉過頭去,只見目光所及之處,只見一道劍光,不見人影。仿佛天地間無端降下一柄利劍,開天闢地!
那十二道金線閃了一閃,突然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起轉向,如同找到了家的孩童一般撲了過去。
晏紓先是臉色一變,不知所謂,登時感覺到一股惶恐,但她也是見多識廣之人,立刻想到了一個詞——萬劍朝宗!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金焰看來似乎是一種特質的火焰,其實並非全然如此。她為了與眾不同,悄悄借用了五金劍氣,金火熔煉,二氣合一,達到了這般銳利灼熱並舉的效果。
所以她的火焰是帶着劍氣的。
劍氣就有這個特色,對高等的劍氣召喚,先天的容易屈服。
即所謂的萬劍朝宗!
自然,劍修之中有專門的法門克制這點,不然劍修也不必打了,各自往那一站,亮出劍氣,誰的劍氣純粹,自然把其他所有劍鎮壓了,和凡人掰手腕一個道理。但事實上,劍修之間境界雖有差距,但鬥劍從來一往無前,並無退縮,自然是有辦法掙脫天生的束縛。只是那晏紓畢竟不是劍修,沒防備這般法門,一時之間,大受克制。
不過晏紓也是元神神君,焉能如此受人克制,輕輕一拽,登時將金焰線拽在空中,與那劍光的吸力登時平衡,而且漸漸地佔據上風。
陡然間,晏紓大袖一揮,喝道:「去罷——」十二道金光地如同鞭子一樣狠狠揮去,只抽向那劍光。
啪——火氣四溢!
劍光一觸即潰,似乎根本沒有抵抗的意思,晏紓一怔,登時驚叫道:「不好——」
就覺得一根冰涼的絲線從天外飛來,套住了自己的脖子,那絲線冰涼,以至於她一剎那就感覺到了死亡的感覺。
不好!
元神神君是不死的,晏紓也是身經百戰,知道下一瞬間,自己肉身的脖子就要被人勒斷,已經挽救不得。紫府中的元嬰陡然壯大,囟門靈竅大開,就要飛出。她還沒有到出竅境界,元神遁出,肉身就要廢掉,但是到如今,也管不得那麼多,頭頂光芒一閃,元嬰已經冒出頭來。
元神元嬰的遁光速度比肉身快過十倍,尤其是元嬰出竅,瞬息千里,多大的元神神君也追之不及,那元嬰一出頭,立刻就要發動遁術,只要逃脫一時,海闊天空任遨遊。
突然,元嬰便覺得身子一冷,那種感覺就像剛才被絲線勒住脖子一般,從心底往外的寒冷,心神麻痹,絲毫動彈不得。她目光所及,也看到一根冰藍色的絲線,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似乎是跟琴弦!
這是它最後一個念頭,然後沉入黑暗中。
隨着始作俑者的倒下,漫天火焰散去,露出崑崙界霧氣蒙蒙的天空。剛才那地獄般的場景,現在還如同夢幻一般,只餘下淡淡的焦糊味,還沒有被風完全吹散。
琴老氣咻咻的將那元嬰捆成了粽子,塞進琴中,道:「好……好惱……我六根琴弦……煉了幾百年……若不是……若不是……」他一進入肉身,那大舌頭的毛病登時回來了,說一句話說不出來,急得滿頭大汗。
劍老從旁邊悠悠鑽了出來,道:「若不是這回去靈山界弄了一根冰弦,你算是全軍覆沒了。我跟你說你那琴不合適擋在前面,早點練個龜殼琴什麼的,又乾淨又涼快,有什麼不好?吃一塹長一智,你才知道誰說的話有道理。」
琴老怒道:「什麼……龜……龜殼琴?」
劍老笑道:「諾諾諾……把琴坐成龜殼的形狀,平時的時候可以彈,緊急時刻就套在腦袋上……回頭我給你畫一個圖,我跟你說,這個琴我構思了幾百年,真是傑作。好吧,好吧,以後再說。那元嬰,要怎麼處置?放了還是煉化了?」
琴老氣咻咻的道:「那……那女人……殺了……殺了……」
劍老登時想了起來,怒道:「是了!那女人殺了小柳兒,要她抵償對命!天火神宗算什麼東西,連小柳兒一根指頭都不如。小程,你說是不是?」
程鈞從光芒中走了出來,搖了搖頭,道:「或許吧。」剛才他還真沒受到什麼波及。本來他帶着劍老的元劍,與元神神君有了一擊之力,但這一擊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發出來,所以剛才才出了「萬劍朝宗」這個主意,看來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起到了牽制的作用。琴老的修為本在那女人之上,若不是因為攻擊手段匱乏,頭腦也不怎麼靈活,也不該有危險。
他後來攛掇劍老用劍氣吸引金焰,也算兩個打一個,雖然修士不如武林人士講究單打獨鬥,但以元神神君這麼高的身份,做出這般事來,終究不算什麼光彩。琴劍二老本來不知光彩為何物,以前也沒少幹這種事,程鈞臉皮自厚,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琴老看着滿天煙火散盡,突然悲從中來,道:「小柳兒走了……咱們……咱們沒家啦……」說着捶胸頓足,哇哇大哭。
劍老道:「是啊,小柳兒不在,崑崙界呆着有什麼意思?」他還是元劍之神,沒法流淚,但聲音也是難過之極。
程鈞默然站立,突然道:「兩位跟我下來,我有事要問。」
兩人一怔,跟着程鈞降落,眼見程鈞走到一個看起來花里胡哨的中年男子面前,道:「這位花道友,我有一件事請教。」
花楊枝看了他身後的琴老一眼,乾笑一聲,道:「道友儘管問。」
程鈞道:「你見過這個麼?」伸出手來,手中是片片燒焦的花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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