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午暫時休庭,安澄直接走進辯方休息室,上前一把抓住湯燕犀的衣領。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我都知道薇薇安有罪,所以我才肯接受她自首。你應該做的是有罪辯護!而按照這樣的節奏走下去,你根本是在做無罪辯護!」
湯燕犀看了卓星華一眼。
卓星華連忙起身走到門邊,開門出去,然後親自守在門外。
湯燕犀這才將目光落在安澄面上,微微揚了揚眉:「擔心會輸給我了,是麼?攖」
安澄懊惱鬆開手,抓了抓頭髮:「……薇薇安認罪,我會在刑期和關押的地點方面盡力爭取優待。」
湯燕犀紅唇微勾:「認罪?總之,二級謀殺是不認的
。償」
安澄的手機響起來。是楚閒打過來,問她去了哪裏。
楚閒溫柔地說:「不管發生了什麼,都先吃飯。吃飽了才有精神,下午扳回來就是。」
安澄瞟一眼湯燕犀,豎起手指來警告他不要出聲。然後平復了呼吸才說:「我在洗手間。好的,我稍後就出去。」
湯燕犀垂下頭。陽光篩進來,在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氤氳的光霧。他立在光霧裏輕輕嘆了口氣。
又是廁所……
安澄也發覺不對勁,猛然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理由。她尷尬地趕緊掛斷了電話,恨恨盯了湯燕犀一眼。
「我剛提出的條件已經是最後的交易,下午開庭之前截止。你好好想想吧。」
安澄說完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門。
卓星華心照不宣地在門口四下觀望了一下,確認沒有其他人注意,這才開了門放安澄出來。
卓星華的心照不宣反倒叫安澄更不好意思,她尷尬瞟了卓星華一眼,急促說了聲「謝了」,就趕緊垂首疾步走回控方休息室去。
楚閒是晚了幾分鐘才回來。
安澄已經拆開了桌上的紙袋,用兩根手指捏着一個包子,上面已經咬了一口,成功沾上了一圈兒口紅印兒。
安澄笑笑看他:「我都回來了,包子也啃上了,你倒哪兒去了?」
楚閒挑挑眉。
安澄倒也自自然然收回目光,只盯着桌上的包子看:「包子,謝了。」
楚閒這才漾起笑意,掃去之前的悵然,走過來挨着安澄坐下。
「這包子好吃麼?」
安澄又大口咬:「嗯,好吃。」
楚閒每次買的包子,她都一定說好吃。
至少是為了那份心意。
楚閒這才笑意擴大:「說來也巧,原來法院背後的那條街上就開了一家『包大人』。以前我一直小心去找,卻沒想到原來就那麼近在眼前。」
安澄也忍不住挑眉:「是麼?那許是新開的吧。」
楚閒看安澄儘管有些不開心,可還是大口大口地吃,便放下心來。
安澄吃完了兩個包子,肚子有了底,便吮着手指瞟他:「剛才幹嘛去了?該不會又是去洗手間門口等我去了吧?」
楚閒面上一紅。
楚閒無奈搖頭,咯咯笑了聲:「你呀~我剛沒去這層樓的洗手間。剛從法庭出來,我需要冷靜一下,就去了樓上的洗手間。」
楚閒黑瞳里這才閃過一抹光:「原來是這樣!」
安澄將紙袋推開一邊,起身去洗手
。
楚閒看着安澄的背影:「吃不下?還是擔心下午的庭審?」
安澄嘆口氣坐下:「二級謀殺不好打。」
楚閒揚了揚眉,五官卻舒展開來:「下午叫海莉出庭,她能反駁燕犀的質疑。」
安澄看住楚閒,半晌才點頭:「也只能如此。」
.
下午海莉出庭作證。
安澄率先提問:「請你描述一下在你眼裏被告跟死者的關係。」
海莉撫着肚子,卻是冷冷瞟了薇薇安一眼:「原本還好,畢竟是親生父女。可是自從我男友跟她媽媽離婚之後,他們父女的關係也越來越僵。我就親眼看見過無數回他們兩個大吵。我簡直難以想像,一個才十歲左右的女孩兒就能用那樣惡毒的神情,毫不留情咒罵她的親生父親。」
安澄也回頭看了薇薇安一眼,然後徐徐地問:「照你所說,被告跟死者之間的關係惡化已非一日之寒?」
海莉冷笑:「我男友和前妻離婚的時候,她才八歲。才八歲的小姑娘已經跟她爸爸當面大吵,她甚至會摔碎他爸爸書房裏的古董泄憤,甚至撲上去對她爸爸拳打腳踢。」
安澄再點開那份博客:「依你來看,被告日記里所指的『他』,應該是誰?」
海莉的手再度撫了撫肚子,面露冷色:「當然是我男友。」
「你為什麼這麼說?」安澄不疾不徐地引導。
海莉笑聲更冷:「因為就在她寫這些日記的前後,我就曾三次親眼聽見她對着她爸爸喊『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安澄滿意點頭,轉身盯住薇薇安:「證人的這個說法,我們此前也在被告的同學、小夥伴口中聽見過。他們都說寫日記的那段時間裏,被告沒有跟什麼人起過激烈的衝突,尤其沒有男性的『他』——除了她的父親,也就是本案的死者。」
所有人都沉默無聲。
薇薇安盯住安澄,眼中浮起一片怨恨。
安澄也回盯了那孩子一眼,然後回身朝馬修法官點頭:「我問完了。」
走回座位,她看見了陪審員們面上的嚴肅。
楚閒朝她舉了舉拳,面上露出笑容。
她也點頭笑笑,坐回座位。
.
輪到湯燕犀起身盤問海莉。
他沒急着出聲,只是一路走一路一顆一顆耐心地系好西裝扣子。
他的模樣看似還沒有準備好該如何盤問。
直到一直走到了海莉面前,他停住腳,還盯着海莉看了好幾眼,才一甩頭問:「剛剛你說我當事人從她父母離婚,也就是她才八歲的時候就跟死者大吵大鬧?」
海莉聳了聳肩:「是啊
。她恨她爸爸很久了。」
湯燕犀端住手肘做認真思考狀。
「可是海莉,呃小姐——對不起,儘管你身懷六甲,可是你還沒結婚,所以就只能稱呼你為海莉小姐——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死者交往的呢?」
海莉面上一紅,又一白。
安澄也愣住,連忙回頭看向楚閒。
他們對海莉的稱呼都是「死者的新女友」。「新」一字不僅是對比齊妮說的,也是說在海莉之前,死者因為家境殷實,所以還曾有過好幾任女友。
那麼從日期來算,海莉就是不可能在當年死者剛跟齊妮離婚的時候,就已經目睹過薇薇安跟她爸爸大吵啊!
楚閒卻朝安澄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別擔心。
安澄轉回去,急忙朝海莉望過去。
她就知道湯燕犀是「證人殺手」,只要到交叉質詢階段,許多證人都受不了他銳利的逼問。
卻出乎安澄意料,海莉雖然面上一紅一白,可是依舊鎮定。仿佛之前的臉色變化只是因為聽懂了湯燕犀的奚落而已。
她臉色平靜下來之後,甚至朝湯燕犀抬高了下巴。
安澄明白,這個微表情從行為分析來說,意味着【反對】、【挑釁】。
暗沉個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湯燕犀一向都是越挫越勇、遇強更強的人,海莉這麼挑釁,他反倒更會變本加厲!
只聽海莉咯咯一笑:「辯方律師,我知道你在暗示什麼,也知道你想用這個來誤導法官和陪審團。沒錯我是剛有了孩子,也就是憑這個孩子才在他身邊站穩腳跟,打敗了他前任女友的。」
「從這個時間來算,我不可能四年前就看見過他們父女的大吵,是不是?可是真可惜啊湯律師,我是真的見過的。因為四年前我雖然還不是他的正牌女友,因為他那時候剛剛離婚……可是我早已經是他的晴人,不在乎名分的那種,不行麼?」
法庭上又是風雲陡轉,陪審團從支持湯燕犀的質疑,轉為大半接受了海莉的解釋。
安澄也悄然舒了口氣。
不過她也同樣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而在這風雲變換的中心,本應該受影響最大的湯燕犀卻面色一變未變,甚至就連唇角那抹帶着隱約奚落的微笑都未曾有半點更改。
他反而還讚許地朝海莉點點頭:「原來還有這個故事。如果不是你說起,我都不知道。」
他還轉頭看向安澄:「我想安檢原本也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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