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立時起身喊「反對,安澄是我方律師,不是對方的證人,我方沒有義務為對方作證。」
巴頓法官也聳聳肩:「安律師是對方律師,她在法庭上享受豁免權,可以拒絕你的傳召。」
這是法庭慣例,保羅當然深諳於心。可是他還是不慌不忙朝安澄森森一笑。
「我們之前的抗辯,其實都是在外圍兜圈子。無論照片裏的人是否是湯燕犀,還是他是否在吸毒,安律師的論點都只是『不一定』。雖然從法律上來說,既然存在疑點,那麼動議就可以被擱置,證據也可以被推翻;但是安律師也一樣無法證明照片中的人一定不是湯燕犀、湯燕犀一定沒有在吸毒。攖」
「我想對於湯燕犀這樣出身名門的律師來說,令人存疑都是污點,他應該是最潔身自好,最純淨無瑕的人。所以想要替他洗淨名譽,安律師應該做的不是找到這些『不一定』,而是需要向法庭證明他是『一定』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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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的聲調並不高,只是以年長者的身份在諄諄勸導。
他說中了安澄的心事,安澄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償。
緊挨着她坐的霍淡如第一個感受到了。
身為資深心理醫師,霍淡如太知道法庭上也同樣是一場心理戰。所以她面上神色未變,甚至連頭都沒轉,目光也沒挪向安澄。
她只是在桌面下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安澄的手,在安澄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
這樣隱秘的動作,這樣微妙的心情,安澄心下更是翻湧。
她也明白霍淡如的苦心,於是同樣沒有轉過頭去,只是反握了霍淡如一下。
相比較而言,莎莉還是有些沉不住氣,隔着霍淡如彎腰過來提醒安澄:「別受他蠱惑。別答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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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和霍淡如都不動聲色,叫保羅微有些意外。
雖然也知道霍淡如是心理醫師,可是她此時是想保護兒子的母親,關心則亂;安澄雖有些小名氣,可終究是年輕人,打過的案子一共又有多少。
不過他也沒氣餒,繼續打量着安澄,幽幽地笑:「想要徹底讓湯燕犀名譽無損,安律師需要一個目擊證人。安律師自己都說了,照片的拍攝地點就是她的律所,那麼想來當時安律師也應該就身在現場。否則湯燕犀以對手律師的身份,又是如何能在午夜,自由出入安律師律所的呢?」
「所以我方認為,安律師本人才是本案中的關鍵證人。只有安律師最清楚那天湯燕犀有沒有在她律所里,以及湯燕犀究竟在做什麼!」
「如果安律師不肯出庭作證,我們兩方將只能繼續糾結在所謂的『不一定』、『可能』上。法律不容這樣黑白不清、含混其詞。安律師難道不是這樣想麼?」
保羅這樣慢慢悠悠,就一刀一刀刺向安澄的軟肋。莎莉聽不下去了,又想起身喊反對。
安澄卻橫過手去,按住了莎莉。
「你忘了,我說過,找你來當我的副席,就是早想到了必定遇見這樣的情形。我不能自己盤問自己,需要你來配合。」
莎莉閉了閉眼:「那你還真的讓他得逞?」
安澄靜靜微笑:「沒關係。再說他說的也沒錯,如果這個案子到最後也只是含混其詞,那麼外界就還繼續保有懷疑湯燕犀的餘地,那我打這個官司就沒意義了。我得站出來,因為我是唯一肯出庭作證的目擊證人,只有我的話能力證他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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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的手機一直在響。是吉米打來的。
安澄身在法庭上不便接聽,只得一遍一遍地掐斷。然後發了短訊回去,說稍後休庭再回復。
吉米一向不是這樣不分輕重的人,今天他知道她在庭上,按說他不至於這麼一遍一遍打過來。安澄知道一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安澄朝莎莉點了點頭,隨即起身:「鑑於對方律師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我方請求暫時休庭,以討論是否接受對方律師的傳召。」
巴頓法官思索之後也點頭:「休庭。午飯後繼續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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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法庭,安澄就接到了簡的短訊,勸她別接受。
安澄心下對簡十分感念。結緣之時是孽緣,可是事後交往起來,反倒只覺投緣。
她給簡回過去:「放心,我早想到對方有這一招。我不會受他影響,我只會根據我自己的心意來抉擇。」
她交待莎莉陪霍淡如去吃飯,她自己先進原告休息室給吉米回電。
剛按下「通話鍵」去,便有人敲門。
安澄將手機按在耳邊,邊走過去開門。
意外,卻也不意外,竟然是湯燕犀站在門外。
她悄然吸一口氣,朝他點點頭,退步讓他進來,耳邊繼續等着吉米接聽。
湯燕犀走進來,將手上的一份外賣紙袋擱在桌上。
安澄瞧見了,忍不住先咽了口唾沫。
這個混蛋,總是最能戳中她的心事。是包大人的包子啊,她今天這個節骨眼兒上,最想吃的可不就是這一口兒。
她瞟了他一眼,也沒理他,只是冷着臉指了指電話,便背轉身走到休息室另外一邊去,靠在牆邊等吉米。
上回那一場大吵,她是真不想見他。可是這個案子畢竟焦點是他,今天下午的庭審又將進行到維護他名譽最關鍵的階段,他有權知道。所以他來,她也就由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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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終於接起了電話。
安澄悄然吁一口氣,努力用輕鬆的語氣:「吃飯去了吧?」
正好是午休時間,所以吉米才這么半天沒接電話,不是麼?
可是聽起來,吉米那邊卻輕鬆不起來。他只沉聲問:「已經休庭了?」
安澄心下有不祥的預感,可是她努力壓制住,「是。怎麼了,告訴我吧。」
吉米沉沉嘆了口氣:「我其實不該打電話的。可是事發突然,我想還是早一點告訴你好一點。也許還可以爭取一點時間,來得及挽回。」
安澄心下咯噔一聲。
「怎麼了?別鋪墊了,你快說啊!」
吉米:「一個小時前萊茵伯格親自打來電話,通知我們說,他打算與另外一間律所簽約。」
「什麼?!」安澄耳朵嗡了一聲。
身在律師界,早就聽說過太多律師之間搶客戶的事。律師都是精英,無論是口才還是對法律的理解,所以律師之間搶客戶的情形就更慘烈,遠非普通的商界競爭能與之比擬。
可是安澄卻沒想到,這樣的事這樣快就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捕夢網此時是她律所最重要的客戶。她的律所能從小車庫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全都靠擁有了捕夢網這個頂級客戶。
可是竟然有人想要動她這個客戶?那簡直是在掘她律所的命根子啊!
「知道是誰了麼?」
吉米似乎又有點猶豫。
安澄急得大吼:「你趕緊說啊!這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是鯊魚。」吉米的嗓音沙啞又沉重。
「你說什麼?!」安澄一個踉蹌,猛地回身,狠狠瞪住包子紙袋後面的湯燕犀!
吉米完全能理解安澄的心情,他也忍不住冷笑:「安,你在替他的名譽案上庭,這段時間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這個案子上了。可是人家呢,趁着這段時間你顧不上萊茵伯格的電話,竟然私下裏跟對方達成了合作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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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靜靜的,靜得瘮人,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
中午的陽光從窗子篩進來,分崩成霧,將休息室里褐色木板飾面的牆壁映照的更加肅穆、深沉。
湯燕犀就坐在這樣的光霧裏,目光清冽卻冷峻地回望着她。
竟然沒有半點閃躲,竟然連一點心虛都沒有!
安澄拼命忍住憤怒和絕望,急促地問:「還有挽回餘地麼?他說已經簽約了,還是即將簽約?他自己給了什麼解釋麼?」
「還有餘地,所以我才急着打給你。這件事我跟梅森都沒辦法代替你,只有你親自去解決。他說今天下午2點簽約。」
「安,既然他還肯將具體時間告知我們,就證明我們還有挽回的可能。他這是留機會給我們,看我們肯不肯展現出最大的誠意。安,我需要你馬上回來,將庭審交給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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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狠狠攥緊拳頭。
下午2點,2點……正好是重新開庭,庭審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
為了挽回捕夢網,她應該現在就趕回去;可是如果只將案子丟給莎莉……莎莉這是第一次上庭,她完全不可能打贏保羅的!
此時此刻擺在她面前的是單選:要他,還是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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