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還未開口,趙老夫人呵斥道:「婚約豈是兒戲,當年是你長輩做的主,只因為辰兒要納妾,你就撕毀婚書?!」
那怒意似驚濤拍岸,只是對着李薇竹發泄,周蔚悅的面色就由不得一白,覺得自個兒似滄浪之中的一葉小舟。當真是殃及池魚。
周蔚悅怕了趙老夫人,李薇竹是不怕的,大抵覺得這婚約也是要退的,今個兒一次和趙家人說個清楚,也就沒有後事了,說道:「當年說好了年方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半個多時辰之前,趙老爺還這般說着,半個時辰之後,約就變了。這婚約大抵也可以變一變。」
&也覺得婚約變一變的好。」不管趙老夫人的怒意,也不理會自家老爺的複雜,周青如走到了白芨的面前,「婚書給我。」
&如……」趙東看着夫人,目光是說不出的複雜。
周氏見着手裏頭的紅色字條是長子的生辰八字,婚書上的落款也確實是自己丈夫的手筆,再次同趙東確認,「這婚書可有錯?是你當時簽訂下的?」
&錯,只是……」
剛聽到了無錯兩字,周氏兩三下就把手裏了婚書和生辰八字的字條撕碎了,「這婚約作廢了。」李薇竹揚手輕飄飄就灑下了碎屑,周氏則是把定下兒子婚約的一紙之書牢牢攥在手心裏。
見着姑媽親手撕碎了婚書,周蔚悅的心思活絡了起來,沒有了李薇竹,她大約也是可以不用做妾,而是可以做正室的了,在這般的環境下,面色竟是升起了紅暈。
周蔚悅是這一場事故的旁觀者,沒人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
能夠擺脫了李薇竹,周氏不介意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寨子裏有人知道婚事嗎?」她緩聲問道。
李薇竹搖搖頭,「只知道訂了親,不知道是哪家的。」
周氏滿意的笑了,溫言說道:「你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容易,這婚約原本漳陽城裏就沒人知道,也不算什麼退親,就當做從來都沒有這樁婚事了。」
李薇竹聽到了周氏的話,彎唇笑了起來,笑意燦得耀目,對着周青如行了一個再認真不過的禮,「如此就多謝趙夫人了。」
趙老夫人閉上了眼,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這會兒拇指壓住一個個摩挲的光滑的珠子,飛快撥動着,顯然她的心情不似外表那樣平靜。
剛開始撥弄佛珠的動作極快,到了後來又是慢了下來,她或許是老了,弄不懂孩子們是怎麼想的,她只是想要壓一壓小姑娘的性子,她就跳脫的撕毀了婚約?
婚約真的不成了,趙東是個生意人,在商場上學到的是買賣不成仁義在,「雖然退了親,好歹也算是有些緣分的,有什麼難處,同你趙伯伯說一聲就是。」
李薇竹搖搖頭,「沒什麼難處,等會我就走的。」
以為李薇竹是回到寨中,退了親再讓李薇竹住着也是不尷不尬,趙東微微頷首,「吃過午飯再走?」
&用了。」
趙老夫人忽然站了起來,在離開正廳之前,止住了步子,「賬房上支取些銀子,從漳陽城離開,給她們主僕三人一些銀子傍身。」
&謝老夫人。」李薇竹卻是不討厭趙府的這位老夫人,她有些執拗,信奉着自己死守了一輩子的硬道理。這會兒給老夫人同樣行了大禮。
聽到了李薇竹的道謝之語,趙老夫人也沒有回頭,腳步只是微不可查一頓,便往前走去。
周氏對着趙東說道:「老爺趕路回來,也累着了,回房洗漱就是,李姑娘這裏我來安置。」周青如的聲音也是輕快。
只要不禍害自己的寶貝兒子,周青如是一個再好說話不過的人了,從賬房支取了兩百兩的銀票,「小姑娘家家的,也沒了祖父,這銀票拿着傍身。」另外還有二十兩的碎銀交給了白芨,甚至還拿了三貫銅錢,「出門在外,財不露白。先用這些銅子兒。」
趙家不缺這一點的銀子,當年給趙韶星治腿,給的報酬就是上了年份的藥材,價格遠超百兩銀子,要是按照周氏原本所想,給個一百兩恐怕已經足夠主僕三人半輩子的嚼頭了,這會兒加了錢純粹是因為老夫人離開前的那句囑咐。
就當是圖個安心好了,用了這點小錢,就買下了李薇竹與自家長子的婚書。
李薇竹也猜得出趙夫人的心態,對方既然不缺這點錢,便也不推辭接了過來,「多謝趙夫人的好意,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茜草還在屋子裏等着,今個兒天也怪熱的,我自己離開就好。」
周蔚悅開口說道:「姑媽,我送送李姑娘吧。」
周青如不知道周蔚悅是什麼盤算,不想橫生枝節,等會若是兩人吵起來了,反而不美,「你大病初癒,好生休息就是。」
周青如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周蔚悅有想問李薇竹的話,她這樣離開可甘心,卻怎樣也沒辦法問出口,柔順對着姑媽笑道:「今個兒確實怪熱的,我先回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主僕三人走出了華貴的趙府。
李薇竹回首望着趙府,抿唇一笑,腳下的步伐越發輕盈。
原本三人的裝束並不多,到了羅家走了一圈之後,茜草背着的巨大包裹讓人側目,這會兒從趙家出來,卻多了兩張銀票還有一些碎銀。
&以為小姐會拒了這銀子呢。」白芨小聲說道。
李薇竹摸了摸懷裏的銀票,歡喜得跟什麼似的,「那怎麼會。」寨中確實甚少用到銀子,她從寨中出來的一開始才會大手大腳了些,等到後來賠掉了那些銀票,弄得主僕三人狼狽的跟什麼似的,才知道銀子的重要性。既然知道了重要性,她定然是要拿了銀子的,更何況,「我拿了這銀票也是讓她安心。」
&們現在出城嗎?」茜草說道。
&天太熱了。」李薇竹搖搖頭,她身上乾乾爽爽的,白芨怕熱,額頭上已經有了汗水,背着包裹的茜草更是汗如雨下,「反正有銀子了,我們先去客棧裏頭住下,只怕不是今個兒就是明個兒就要下雨了,等到雨停了,也就立秋了,我們再上路。」
不用等到第二日,下午的時候就起風驟然起了雨,下過雨了之後果然涼爽了不少,一行人一清早就出了城。
李薇竹進入客棧前,着的是女裝,等到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就恢復了男子的裝扮,身側白芨眼睛通紅一片,熬夜把帕子繡好,準備離開漳陽城之前賣出個好價錢,雖然有了銀子,但是還須得有備無患。
從城門而出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趙韶辰。
趙韶辰見着了男裝的李薇竹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認出了她身邊的兩個丫鬟,不可思議地把目光重新挪到了李薇竹的身上,他認出了李薇竹正是立正書院裏救了羅鳴的那人。
&怎麼這身打扮?」趙韶辰鐵青着臉,「你先前和……」
&公子。」李薇竹對着趙韶辰搖了搖手指,「雖然只是短短几日的時候,有些事情已經不一樣了。」
短短几日能發生什麼?
見着李薇竹要離開,趙韶辰想也不想就拉住了李薇竹的手腕,只是那一次在花園之中趙韶辰可以輕輕鬆鬆就抓住李薇竹的手腕,這會兒李薇竹已經和他退親,白芨已經劈手攔在了李薇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說道:「趙公子,還請自重。」
俊秀的面容上浮現出錯愕的神情,趙韶辰還記得這個白芨的丫鬟,先前看着自己的時候眼睛是放着光的,她是把自己看作李薇竹的未婚夫,這會兒她的眼神卻變了。
&在鬧脾氣?」趙韶辰不去理會小丫頭白芨,看着李薇竹,眉頭皺起,「跟我回去。」
李薇竹搖搖頭,「趙公子,等你回去就知道了。」說完也不看着趙韶辰,便帶着兩個丫鬟離開。
&趙韶辰想要追上去,卻被小廝松煙抓住了手臂,「少爺,李姑娘的事情,回府了就知道了。」
&是她就穿成這樣,而且要出城?!」趙韶辰的面色鐵青,她是他的未過門的妻子,竟然穿着男子的服侍就出門了?
&夫人、老爺還有夫人都知道。」松煙的一句話讓趙韶辰定下了腳步,「發生了什麼?」
松煙記得夫人的吩咐,不敢在外面和少爺說了這消息,剛剛遇到李家姑娘純粹是個意外,「少爺,夫人吩咐了,事情只能夠回去再說,在外頭不方便。」
趙韶辰知道母親的性子,聽到松煙這樣說只能夠罷了。「回去吧。」趙韶辰想到那一日李薇竹的醫術,難道是他們讓她穿着男裝給人治病?
只是趙韶辰回去了之後,才知道李薇竹已經不再是她的未婚妻了。
趙韶辰在立正書院裏繼續備考,回到府裏頭的時候有表妹連詞作對,曾經有過的那婚約也淡忘了,他以為他甚至忘了李薇竹的模樣,直到許久之後他去了京都,才再次遇到了李薇竹,他才發覺,他從未忘記過這個容顏清麗的女子。
彼時,她已不是一介孤女李家姑娘,而是謝家薇竹。衣着華麗,笑容清麗,舉止高雅,讓他看得晃了神。
謝家之女百家求。
曾經他與謝家女有過婚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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