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平安長長的呼了口氣,拉着小驢離開了王船夫的墳前,原本不過是想找個人來擺渡過大河。誰成想居然遇上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原本平安還對夥計說的那個白衣鬼食人的事情不屑一顧,現在自己也碰到了莫名其妙的事情,才知道這柳氏一家人果然是招惹上了什麼古怪。
「孤崖艷花,馨者無常。大少爺以前說的話還真不錯啊,這孤女美艷必有無常之事。是管還是不管?」平安糾結的搖了搖頭。
現在他已經緩過了神來,在墳前問道的那一絲隱隱的香氣,讓他對事情多少有了些了解。那夾碎柳氏頭顱的東西,其實並沒有多可怕,無非便是佔了個出其不意的便宜罷了。平安很有信心,憑藉自己的能力對付它。不過,這次事情到底值不值得他去冒險,卻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唉,罷了,既然能弄出這種東西來,這幕後之人也算有些本事。說不定還有些好處可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更何況干出這種事情來,重要給他個報應。便去見識見識這鄉野神漢的本事吧!」平安不知道背後到底有什麼問題,但這幕後之人以術法對付凡人,卻讓平安有了些不忿。下定了決心便一打小驢,直接向着小鎮方向而去。
大河,國朝內部最大的問題之一,河務每年都要佔用國朝大量的稅收。沿着剛修繕不久的河堤往小鎮河邊而去,到了一個獨立的小院附近。這白牆黑瓦的小院與小鎮裏別的房子不太一樣,牆上畫着各種奇怪的鬼神,光怪陸離。
「都是什麼玩意兒?神不像神,鬼無鬼樣!」平安撇了眼有些駭人的壁畫,心裏卻是不屑的居多。到了那小院門前,便瞥見一塊膝高的上馬石,風貌頗古,上以金石文刻着幾個大字:
「大河龍王在此百無禁忌!」
平安皺了皺眉頭,不屑的撇了撇嘴,低聲道:
「大河龍王,非其所祭而祭之,不過淫祀而已!」說罷扣了扣門環,負手而立,背在身後的手上紅絲縷縷。
「吱扭!」小院的門軸似乎有些鏽蝕,開門聲刺耳非常,門一打開,裏頭站着一個方臉絡腮鬍子的中年漢子,身材壯碩滿臉的橫肉,平安不由的驚訝了一下。
見平安不說話,這漢子挑了挑又黑又粗的眉毛,瓮聲瓮氣的道:
「汝是何人,無事敲某房門做甚?」
平安皺了皺眉頭,心裏有幾分好奇,這漢子像土匪多過像神漢,可他話里的意思卻明明白白表明了他的身份,何況此人一身煙火氣,也正符合神漢的身份。把不協調的感覺甩出了腦海,平安拱了拱手道:
「先生可是劉半仙?在下是過往的客商,遇到了些怪事,受人指點來找先生指點迷津。」
那漢子上下看了平安幾眼,點了點頭,側身讓開了門。進了小院裏,入眼首先就是正堂。這正堂好像個小廟一般,掛滿了各式的黃布,上面滿是各種鮮紅的怪異文字。整個小院香煙瀰漫,半幻半虛。長的猶如山賊路匪的劉半仙在前面引路,帶着平安進了大堂里,堂上供桌上奉立着一個牌位,正是那「大河龍王」的神位。
劉半仙一進大堂里,就點燃了兩根香,遞給平安後指着供桌前的蒲團道:
「有事相求先給龍王爺叩頭上香。」
平安看着劉半仙手裏的香,心裏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國朝建立到如今,從來沒有焚兩柱香敬神的道理。伸手一推,開口道:
「劉先生也不問小可遇到了何事,上來便讓小可上香叩頭,要是事情解決不了,難道你還能讓那龍王叩還予我不成?」平安進門開始就觀察着這個劉半仙,此人身體也只能說的上壯碩,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平安自然直接開始了挑釁,想看看他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劉半仙聽了平安的話,也是吃了一驚,看了平安半響,把燃着的香放到了供桌上,轉身坐到了一邊的太師椅上,眯着眼睛道:
「客人這話可是冒犯神靈的,本人不知道客人遇上什麼麻煩了?想必是不敬神靈,禍福自招,若是如此怕是本人也愛莫能助。」
「呵呵,」平安輕笑一聲,朗聲道:
「如何不敬神靈了?小可家裏又沒有美貌的婦人,哪惹的上家破人亡的大難,先生說是吧?」平安昨日見那柳氏時,就聞到了安和香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道,今日在墳前聞到的檀香氣居然更重了,原本他還以為是安和香里混了雜像。後來才明白,是那柳氏與這劉半仙有染,那王船夫一家怕就是遭了這姦夫****的毒手。
雖然不知道這劉半仙為何殺了柳氏,但那好似核桃的怪東西飛過時檀香隱隱,讓平安肯定了事情和這劉半仙有關,等到了劉半仙家裏,聞到了小院裏的味道,也就篤定了自己的推斷。見着劉半仙還裝腔作勢的,索性也就直接挑明了直說,把王家的事情給點破了。
劉半仙聽了平安的話,臉色終於變了變,本就猶如土匪的臉上凶氣頓生,寒聲道:
「你是王家的親戚?」
「不是?」平安搖頭道。
「那是官府的衙差?」劉半仙又問。
「白身飄零之過客。」平安再次搖頭。
劉半仙一愣,眯了眯眼睛,收斂起了兇惡的樣子,搖頭問道:
「那客人管這不相干的事情作甚?如今的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客人既不是王家的親戚,死了人也與你無干。又不是官府的衙差,要去告官怕也不如本人和官府的關係好,平白招惹本人可不是明智之舉!」
平安這下倒是楞住了,這劉半仙被戳穿了殺人之事,居然不疾不徐的和自己說得失,是有恃無恐呢?還是裝腔作勢?平安不由好奇問道:
「先生居然如此鎮靜,倒是出乎小可意料了,卻不知先生底氣何在?」
「哈哈哈!」劉半仙哈哈一笑,道:
「有鬼食人?這種事情,你以為官府會信,何況,捉姦捉雙,拿賊拿髒。客人空口白話,又有什麼人會信?你有物證?有人證?莫說那柳氏已經死了,便是活着,你以為她敢告發某?」劉半仙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煙霧之中,容顏隱沒,即使面無表情,平安看着依舊心寒不已。
「唉,這種貨色,已無人性了。******子,殺人全家,不但毫無悔意還自得不已,殺之無妨!」平安自認不是好人,在東山道時,也暗地裏謀了幾個辱罵他母親的丫鬟、婆子的性命。可每次怒火之中干出這種事情後,依舊心裏久久難安,而這劉半仙卻視人命如草芥,讓他由衷生出一股殺意,心中所想如斯,便朗聲道:
「天理昭彰,先生既是拜神靈的,便不怕報應嗎!」
劉半仙冷笑搖頭,道:
「有什麼報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本人以天心為己心,何錯之有?」
「天地不仁?呵呵,」平安搖頭苦笑,道:
「不識書的呆貨,天地無所謂仁,無所謂不仁,萬物無非芻狗乃是上德大仁!你有淫芻狗的興致,還好意思說出這等話來?你既不信報應,我便予你一個!」說罷,上前便是一腳直直蹬向劉半仙的胸口。
這劉半仙長的雖然人高馬大,反應卻也極快,一下子閃身讓過平安一腳,翻滾到了供桌之後。罵道:
「好個不知死活的凡夫,今日便讓你見識見識老爺的厲害!」說完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鈴鐺,手裏掐訣搖鈴,嘴裏念念有詞。那供奉「龍王」的牌位後頭滴溜溜的滾出一個小圓球,正是那好似核桃的東西。劉半仙手指平安,嘴裏喝了聲「急」一口血噴在了浮在面前的核桃上。然後臉色煞白的氣喘吁吁,看來氣血虧去不少。
平安早知道這劉半仙有幾分鬼蜮手段,早防備着他了。這核桃受了劉半仙一口鮮血,在空中翻滾着越變越大,「忽」一下向着平安飛來。平安手裏掐印,脖子一晃,笆斗大的白玉大手飛出,一下子把那核桃攥在了手中,順勢按在了一邊的牆上。
那劉半仙見了此景大吃一驚,這時平安已經一步逼近了他身前,纏繞着無數紅絲的左手輕輕印上了劉半仙的胸膛,一手紅絲沒入劉半仙體內。
平安收手後退,劉半仙軟倒在地,眼裏神氣漸散,身體不斷顫抖,道道紅線從他體內飛出,投入平安袖口。每飛出一道紅線,劉半仙便縮小一分,等紅線飛盡,劉半仙的身體已經成了一句皮貼骨幹的乾屍。
「吧嗒!」劉半仙一死,那大核桃也縮回了原本大小,從白玉大手的指縫裏掉到了地上,裂開了幾瓣。
平安收回大手,鼻子裏突然聞到了一股異香,轉頭一看,發現是那地上兩顆如人腦般血紅色的核桃肉里發出的。
「額,還真是核桃啊?」平安心裏一愣,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鬼使神差的撿起了那兩粒果肉,放進了自己嘴裏。
核桃肉入口即化,化作了一道火線,瞬間燃遍了平安全身,只留下眉心一點的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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