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 第六十九章幼稚無雙

    「哼，誰人好大的手筆！」

    墨翎茶冷笑一聲，把少年置於一處安全的地方，纖細筆直的身軀猶如一道光束直射天際！

    不過片刻，雲賦天就看到了天下「紅雨」的奇景。他默默地邁開大長腿，開始挖外界鳳毛麟角這裏卻遍地都是的奇珍異草。

    「哈哈……」

    天空一直飄蕩着女子暢快豪氣的大笑聲，讓不知曉內情的人還以為她是一個多麼單純無害的少女。

    站在底下的少年微抬下顎，看着她率真瀟灑的一顰一笑，冷傲的表情微微軟化。

    那雙黑瞳中氤氳着不知名的波光，層層蔓延開去，不毀不滅。

    腳下的泥土突然一個鬆動，他低頭一看，土黃色的泥土被拱到一邊，一顆黑糰子露出腦袋，朝他露出兩顆袖珍潔白的小牙齒。它左顧右盼，在「看」到天上飛來飛去的某人後，滿是絨毛的小臉上似乎露出了一個「陰險」的笑容。

    他心念一動，猜到了什麼，卻沒有動作，而是任由玻璃羆實行它的報復行動。

    小黑團「看」了他一眼，很滿意獵物的乖巧，開始啃他腳底下的泥土。

    「嘰咕~嘰咕~咕~~」我啃~我啃~我啃啃啃~

    輕微的一聲，雲賦天掉進了坑裏。

    他面無表情地撐開氣罩，把泥土阻擋在外。同時，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絲隱秘的期待。

    如果他不見了，她會不會……

    這種幼稚的想法若是被外人所知，只怕沒有人相信他是本尊。

    所以說，天資聰穎的人幼稚起來，也是舉世無雙獨一份的。

    墨翎茶發現雲賦天不見時，是因為她注意到地底下突然長出了無數的紅色彼岸花，它們有的碩大如蓮，有的花骨似牙，一大片連綿成海不見盡頭，便是她站在空中，也是一望無際。

    「蕭？」

    肉眼看不到他，墨翎茶便連喚幾聲，卻也得不到少年的回應。

    整個天空突然紅幕四合，染上了艷麗奢靡的深紅。兩輪紅月各自從東西升起，各佔一方，猶如兩尊帝王對峙。

    墨翎茶不禁覺得，這樣的情景已經亘古存在。

    掌心突然一陣發燙，她意念一動，從儲物手鐲中拿出一物——卻是在地下無夜城時，從一個老頭那裏順便買來的黑色大腕。當時老頭跟她說，這是九州大陸第一任帝王用來品茗的大碗。

    話說，坐擁整個天下的帝王陛下用這麼丑的大碗來品茗，真的沒有問題麼？

    不容她多想，黑色大碗發生的異變讓她心神一斂，不由緊盯着被兩輪紅月照耀後，碗身突然亮起的一幅幅金色圖文。

    文字猶如梵文一般古老難懂，卻不似梵文，它較之梵文筆畫更為繁瑣。

    好在墨翎茶過目不忘，雖不能理解金色文字的內容，卻記下了整篇古老文字。

    相交於文字的複雜，圖案卻顯得過於簡單了。她看着其中幾幅，隱約有人的形態，相互之間卻又毫無聯繫。

    看來，這些信息的價值只能在日後驗證了。

    她接住金光消失後變回原貌的黑色大碗，忍不住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後，這才撇了撇嘴，把它隨手丟進儲物手鐲中。

    天上的紅月突然緩緩落下，天空恢復一片賞心悅目的澄澈純藍。地上的紅色彼岸花卻依舊開放，在藍天的大背景下，顯得尤其嫵媚妖嬈。

    彼岸花生於黑暗、存於地獄，作為死亡之花，它永遠見不到青天白日。但此時，它卻光明正大地搖曳在藍天之下，欣欣向榮，長勢美好。

    墨翎茶看着這樣明明不可能共存，卻異常和諧的景象，忽然心有所悟，整個身心都進入了一個未知的境界。

    眼前，是一片原始時期的死火山群，它們連綿不絕，即便她見識過更為宏大的場景，卻也不禁為這些火山的數量感到震驚。

    天空，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空白，它荒蕪空虛，猶如一頭遠古巨獸，在千萬年的等待里，只張着猙獰大口，渴望能等到填飽肚子的東西。

    仿佛在這片天地之中，人間的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皆可容納，世間的六欲眼、耳、鼻、舌、身、意亦可相容。它們似乎不分彼此，但彼此之間似乎又可以毫無關聯。

    在這樣的場景面前，七情？六欲？都顯得太過渺小了。

    不過……

    她沉浸在某種感悟當中，完全不知自身發生的變化。

    若這裏有外人，一定會發現她的體表溢出了難聞的污濁，像是某種能力把她內里的雜質都剔除出了體外。

    「轟隆！」「轟隆！」「轟隆！」……

    突然間，無數的死火山同時爆發，撼動了整個天地！讓人不禁產生一種世界末日的恐懼感。

    空白的天空完全變成了詭異恐怖的黑紅色，一座座火山不停噴發，視野所在，濃煙滾滾，岩漿如海……

    全部的聽覺都已經被巨響所麻痹，但她卻沒有絲毫慌張。

    她只覺得，在整個世界都要崩塌的巨響中，這地仿佛要被翻為了天，這天仿佛要被覆做了地。

    嗯……翻手為天、覆手為地麼……

    在撲面而來的炙熱中，她緩緩閉上了雙眸，放任自己去感受直面死亡的這一刻。

    ——人之將死，方大徹大悟。

    不知什麼時候，耳邊毀天滅地的巨響已經消弭。她卻沒有睜開眼眸，而是用心和感官去感受周圍的環境——有風聲，風的味道腥淡清新，有水聲，水似乎打在了岸上，聽着水的頻率，這裏一定是海邊。海風輕輕拂過海面，掀起輕微的波紋，波紋的形狀很特別……風突然變大了，浪濤擊打在一塊海岩上，海岩露出海面的部分，肯定有她半身高。一隻海鷗，或者是其它長着翅膀的生物，正扇動着羽翼在海面上來去自如……周圍的感覺忽然變了，風變得柔和了，它帶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悄然鑽進她的鼻間。她聽見了花開的聲音，她聽見了嫩芽破土而出的瞬間，她聽見了昆蟲愉悅的心情……這裏到了春天！正是花團錦簇時，千山萬水尋。

    周圍的感覺不停變換，她化視為聽，細細感受着其中的奧妙。

    等到體悟結束，她從境界中出來的時候，便覺全身的細胞猶如被某種東西洗滌過一樣，透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清爽。體表的污濁也不知何時被洗去了，她此時的肌膚竟較之前更加細膩白皙，呈現出一種淡淡的光華，只是她本人現在還未發現罷了。

    不知何時變成暖金色的眼瞳，慢慢變回了墨玉黑瞳，黑瞳中蘊着一道神光，給她增添了一抹神秘的氣韻。

    她傲然一笑，隨手破開了周圍的禁制。

    遍地的紅色彼岸花不再，蜂王木林不再，奇花異草不再……取代而之的，是一片金山銀樹林，耀眼奪目，自帶光芒。

    這在平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收進囊中，但此刻她卻不為所動，揮手解開了又一道禁制。

    來到意料之中的紅沙漠，她趕出幾隻龐然大物練了練手，表示對自己的新能力很滿意後，才隨意地擺了擺手，再一次破開禁制。

    幾番破開禁制的墨翎茶，最後也不得不讚嘆布下禁制之人心思的聰穎和奇特。若不是她在體悟中得到了一部分傳承，只怕還要費些時間才能解開禁制。

    破開最後一道禁制，果然是記憶中的那片汪洋大海，海上島嶼觸目可及。

    「莽夫，還我人來！」

    墨翎茶眯起眼眸，冷傲一笑，聲音不大，卻足以響徹這片海域。

    正坐在某處安然喝茶的某人瞳孔微睜，隨即無奈地笑了笑，外人不可窺見的眼底是一片寵溺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