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 第十章師徒賭約

    眼看美婦人就要血濺當場，一支青羽以常人捕捉不到軌跡的速度疾來，穩穩打在了匕首上。

    那力道，竟當場令匕首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美婦人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消失了。

    人們心神俱驚，眼神敬畏地盯着那支青羽，身體不敢動分毫，就怕因此而惹來殺身之禍。

    五公子陰沉下臉，冷聲道:「是何人如此猖狂？居然敢從我董家手中搶人！站出來，本少爺會會你！」

    許久，才忽有一人淡淡出聲，仿佛天外傳來的仙樂。

    「你麼，還不配。」

    他的嗓音如山谷中的清風、晨曦里的雪花，飛揚清醇而又溫涼如雪。

    眾人驚然，這聲音竟似從天上傳來！

    「你是誰？！」五公子眼中如有岩漿翻滾。

    該死的！居然敢說他不配！

    青翎鳥一聲嘹亮啼叫，緩緩落地，眾人往酒樓外看去，一時間，只覺自己是在做夢。

    那是神麼？即便不是，也差不多了吧。

    天下間，也只有神才能那樣驚艷世人。

    那人一襲墨竹青衣，正淡然立在青翎鳥背上。他清雋的眉眼讓人想起了江南煙雨水墨畫，淡而雅；又讓人仿佛看到了北方的第一簇素雪，晶瑩無暇；更讓人覺得他是空谷里的優曇，一現便驚艷了整個世界。

    讓人不禁覺得，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描繪出他的所有，再多的浮華詞藻也只能是他腳底下的漫漫塵土。

    「隕，殺了。」眾人眼中的神人淡淡開口，所說出的話語卻讓他們毛骨悚然。

    「是，隕謹遵我主之命。」一名黑衣男子應道，聲音無情無緒，平淡如水。

    可轉眼間，他就變成了一尊渾身冰冷的殺神！

    隕釋放高階戰氣威壓，把五公子死死地壓制住，無論他如何掙扎，手指頭都動不了分毫。

    五公子眼底終於有了恐懼，這個人是真的要殺他！可是他還沒有活夠啊！他還有很多金錢美女沒有享用！他還有很多人沒有折磨！他最恨的人還沒有打倒！

    ……而且，他還有爹娘沒有孝順啊！

    處在生死邊緣，這個以囂張霸道陰狠毒辣聞名的五公子，終於想起了辛苦養育他的父母，也終於想起了兒時那個攀登武道高峰的夢想。

    然而，殺身之禍已闖下，為時已晚矣。

    可是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啊！憑什麼這個人可以隨意決定他的生死！

    此時的五公子已經接近癲狂，他幾乎忘了曾經的他最喜歡逼良為娼、草菅人命。

    隕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抽出背上的墨色大刀，死寂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是董家五公子啊！你們怎麼可以……」五公子圓睜着驚恐的眼，緩緩倒下……直到死，隕也沒有讓他流一滴血。

    看了四周一眼，黑衣男子再次面無表情地抬刀，五公子帶來的人轉眼間盡數倒地，沒有鮮血飛濺，卻已失了生機，讓人無端覺得森寒。

    眾人目睹了這等場面，頓時抖得如同冬日裏的篩子，簌簌作響，冷汗涔涔。

    名字喚作隕的男子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身影一閃，便從原地消失了。

    眾人嚇了一跳，但還是從他的目光中領會出了一層意思，口中忙不迭地喊道:「我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看到！」

    待眾人緩過神後，才發現此時樓中，早已沒了青衣男子風華絕代的身影，眾人失望之餘又不由揣測，這等神人似的人物會是誰？待將來老去之後，他們也好給孫子孫女們吹噓一下，當年他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某某地啊，曾經親眼目睹了某某神人懲治了某某惡棍啊，其人的身姿是多麼的瀟灑啊神勇啊什麼的啊……

    由此觀之，他們已經自動腦補成是神人親自懲戒了惡霸……

    酒樓的護衛默默地清理着殘局，動作熟練得仿佛做了千百次。

    「少主救妻之恩，屬下感激不盡！」掌柜單膝跪地，鐵血的漢子聲音有些哽咽。

    「下去吧，去領一份天蓮生肌膏。」青衣男子只是淡淡揮袖，獨留給他一個飄渺的背影。

    看着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掌柜在心中立下永不背叛的重誓，然後輕輕擁起昏迷的妻子女兒，眼中有着潮濕的慶幸。

    幸好少主來了，不然今天，他們一家三口定要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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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青翎鳥的叫聲響起之時，墨翎茶便飛快地拉起葛珩雷玄歆二人，從酒樓後院匆匆離去。

    此時，一行三人正坐在銀角漠馬拉着的馬車上，朝着地處賽璐玢大沙漠中域的沙漠之邦飛馳而去。

    銀角漠馬是在沙漠中生活的普通魔獸，它們雖然實力無階，但在沙漠中卻是如魚得水、來去自如。它們在普通陸地上只能日行百里，但在沙漠中卻可日行千里！

    而且銀角漠馬方向感驚人，讓它們往西走，它們絕計不會有絲毫偏差。因此，銀角漠馬是無數沙漠旅行者必備的工具。

    墨翎茶一行人首選的交通工具自然也是銀角漠馬。

    墨翎茶低眸沉思，用銀角漠馬的話，只怕也要三天時間才能到目的地。可悲她無法召喚魔獸夥伴，不然也不用如此之久的時間……

    她低嘆了一口氣，看來，她要儘快把最後一點化魔力煉化了。

    心中有了計較，墨翎茶抬眸，卻發現對面二人此時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眸中透露着強烈的求知慾。

    她不語，他們也瞪着她。

    僵持了半晌，墨翎茶嘴角動了動，才終於無奈地開口道：「其實，我和青珏有一個賭約。」

    「哦哦？什麼賭約？說來聽聽！」雷玄歆眼睛一亮，興奮至極。

    一旁的葛珩也睜着一雙亮晶晶的星目看着她。

    墨翎茶默然，擺明了不想說。

    雷玄歆頓時不依了，嘴角一撇，盯着她幽幽道:「虧本少一有秘密便拿來跟你分享，卻不想你卻連個小小的賭約也不願說與本少聽……哎！本少真是遇人不淑哇！」

    雷玄歆一個人在那裏哀哀怨怨，自娛自樂。但墨翎茶心中卻是一嘆，很久以前的她高傲如斯，冷漠如斯，眼中唯有師父和愛人便容不下其他……但自從經歷了背叛和多世的歷練後，她整個人就質變了，表面上雖然還是那一副冷漠狂傲、似乎一切皆不放在眼中的模樣，但是她知道，她的內里變了，她變得心軟了，變得平和了，變得學會了珍惜對她好的人……以前若是有人對她說她會變成這樣，她決計是不會信的。

    墨翎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正想把賭約內容說給他們聽，馬車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銀角漠馬長嘯一聲，停下了馬步，在原地焦躁地轉着身子。

    車廂內，三人對視一眼，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根本沒有絲毫擔憂會有什麼樣的麻煩。

    竟敢有人找他們的茬。呵呵……是不是嫌命長？

    墨翎茶已經許久沒有碰上這等趣事兒了，她十分想松松筋骨。

    眯了眯墨玉般的黑眸，她站起身子，一把掀開車簾，未看來人，低着頭悠悠嘆道:「兄弟，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在沙漠裏不要像只螞蚱似的活蹦亂跳麼？不然，可是會變成開、胃、菜的呦。」她的聲音裏帶出一股森寒氣息，若是一般人早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然而，對面的人不怕反笑，笑聲如清風飛雪，醇厚磁性。

    墨翎茶的身子一僵，空氣似乎靜默了一瞬。

    「兄弟，哦不，師父，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多年未見，可不要小看你的徒兒？不然，可是會輸掉賭約的呦。」青珏學着她的口氣說道，一向淡然如仙的面容上竟勾起一抹頑皮的笑意，那一副江南水墨畫般的容顏頓時鮮活生動、靈氣四逸。

    墨翎茶緩緩轉動僵硬的頭顱，眼中清晰地映出不敢置信：「青、青珏？」

    對面清雋如仙的男子眨眨眼，璨然一笑:「師父，是徒兒。貨真價實。」

    「呃！」墨翎茶似被雷電給霹到了，鳳目圓睜，眼前這位飄逸淡雅的美男子，居然是幾年前那個瘦弱如竹的小少年？騙人的吧！

    「十秒回答！三千三百五十二日前那晚你在做什麼？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墨翎茶黑眸一閃，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犀利道。

    如果他是真的青珏，那麼這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那晚，徒兒隨師父去了飛翼學院『參觀學習』，師父還在學院珍寶閣內，現場教授了徒兒如何順走寶貝。我們還曾在回去途中，遇上了飛翼學院的副校長。」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猶豫，張口便流暢答道，一雙清雋的眸子盈滿了笑意，「唔，對了，師父總喜歡稱呼那人為禿小老。」

    呃！

    這等「愛稱」竟然也被他隨□□出來了，果真是青珏的風格。

    墨翎茶黑眸一瞪，繼續道:「你第一次見到甄叔時說了什麼？甄叔又說了什麼？」

    「我當時不喜說話，什麼都沒說，倒是甄叔摸了摸我的腦袋，說：『好孩子，別怕，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青珏一副輕輕鬆鬆的姿態，俊目一揚，語帶揶揄地看着她道:「師父，測試如何？您是不是該履行諾言了？」

    他果真是青珏！

    墨翎茶眸子中幽光一閃，想起那個賭約，眼角又忍不住一抽。

    不過嘛……

    她狹長的鳳目微眯，俊顏邪邪一笑，神情悠然道:「青珏徒兒，你先不要高興得太早了，你我當初的約定可是『青珏徒兒如若能在七年之內抓到為師一根手指頭，賭約便算為師輸，如若超過七年時限你還未做到，那麼便算徒兒你輸。』當初，為師我可是說過要抓到手指頭！」

    她得意地朝青珏擺了擺食指，方又抬眸看着他閒閒一笑，在男子作勢撲來的那一瞬，她手中驀然光芒一閃，原地立時沒了她的蹤影。

    「呵呵，青珏徒兒，為師要先行一步了。別灰心別喪氣，還有兩年時間，你可要再接再厲了喔。」

    撲空的男子立在她曾站過的位置上沉默不語，半晌，無奈一嘆，垂下的眸子中有着些許不易察覺的溫柔。

    「也罷，那個賭約，我一定會讓你心甘情願輸給我的。」

    低低的男聲被沙風一卷，瞬間掩入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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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之邦的某一座小城中，一道邪氣風流的人影正緩緩步行在街道上，這裏人流少，倒也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墨翎茶抿了抿唇，轉身走入一家小酒館。

    正在前台的老闆一看到她，眼中忽然一亮，連忙迎上來，「客官，請問您要上些什麼酒菜？」

    「菊竹青一壺，招牌小菜任意三碟。」

    「好嘞！客官您請稍等。」小酒館的老闆連忙轉身吩咐夥計去準備。

    墨翎茶隨意坐在一桌無人的椅子上，姿態自然而優雅。

    「哎，你聽說沒有，幾日前在雷州帝國拍賣的海心魂草和天賜神身現在都在同一人手中。」

    「這算什麼！我還聽說那兩樣寶貝一起使用可以使五十段以下的戰者一舉飆升到五十段呢！」

    「什麼？！整個大陸所知的戰者中最高的也就五十段！這海心魂和天賜神身一起使用居然可以一舉達到五十段！你說的可是真的？沒騙我吧？」

    「哼，不信隨你！」

    「呃……李兄，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小弟只是在想，既然這兩樣寶物有如此驚人的功效，我們何不去奪來用用？說不定寶物正好與你我有緣呢！況且，就算奪不到，我們也不會讓得到的人好過就是了！有可能的話，我們還可以把寶物毀了！」

    鄰桌的對話和二人眼中的貪婪狠絕盡數被墨翎茶收入眼中，她唇角綻出冷冷一笑。看吧，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就算得不到，也要百般阻撓，甚至毀滅！

    她淡淡揚眸，不過，不正是因為有了這種人，她才能更好地利用麼？沒有他們，流言還傳不了那麼快呢。

    「客官，您點的酒菜！」小酒館的夥計笑呵呵地把酒菜端齊。

    墨翎茶掃了一眼，對酒館夥計微微頷首，淡笑道：「不錯。」

    那夥計卻仿佛得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眼中藏着巨大的喜悅，口中連忙應道：「客官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說完便退了下去。

    在旁人眼中，二人也就是普通的酒館酒菜得到了普通顧客的誇讚。

    此時，在距離小城不遠的某一處地下宮殿中，有一道黑影渾身散發出陰暗低沉的氣息，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桀桀大笑起來，「哼！散佈謠言？這無知小兒也太小看本堂主了！桀桀桀……等本堂主交換了天賜神身後，豈還用躲着那無知小兒？」頓了頓，他又詭異一笑，「到那時，這天下也該有一個主人了……」

    「堂主英明！」幾個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立刻附和道。

    「桀桀桀桀……」

    黑暗的地下宮殿久久迴蕩着這陰冷嘶啞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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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酒館的密室中，一人藍衣如空，正慵懶地把玩着手中的珠子。

    「稟告島主，事情已經辦妥。」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正是小酒館老闆本人，他此時正一臉恭敬地看着面前的人，

    墨翎茶唇角微勾，「好，你下去吧。」

    貓已經放出來了，接下來，就要開始欣賞貓是怎樣撕裂老鼠的了。

    老闆聞言，安靜地退了下去，可是此時他那心裏啊，卻是熱情得不行！島主啊！那是島主大人啊！哇哈哈哈！他終於見到島主大人了！島上那些傢伙還想跟他炫耀幾年前見過島主大人？哼，現在已經過時了！他要立馬告訴他們：老子今天見到島主大人了！注意！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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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州帝國的某一間密室內，一個面無表情的女子一刀割破手腕，讓流出的血一顆顆滴落在密室中唯一擺放的羅盤上。

    一柱香的功夫後，黑色的羅盤上才漸漸亮起金色的光芒，一道忽男忽女的聲音也隨之傳出，顯然是經過特殊處理。

    「事情辦得如何了？」

    女子先是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這才開口道：「稟告殿下，奴婢已經有了一絲公子的線索，不過還需確定。」

    被稱為殿下的聲音沉默了片刻，方又緩緩道：「你且繼續調查，待時機一到，本殿下親自降臨九州大陸！」

    女子沒有情緒的眼眸突然閃了閃，恭敬答道：「是，奴婢謹遵殿下之命。」

    「你放心，事成之後，本殿下自會贈予你那東西。」忽男忽女的聲音又從金光閃耀的羅盤中徐徐傳出。

    「謝殿下，殿下，奴婢還有一事要稟報。」女子低眸說道。

    「何事？」

    女子面無表情地低着頭，聲音清晰道：「奴婢幾日前，在雷龍城的地下無夜城接觸過一人，那人的氣息極像殿下的仇人，可是遇到的這人，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因此奴婢懇請殿下給予指示。」

    「男人？」羅盤裏傳出的聲音帶着一絲訝異和輕蔑。沒想到居然是男人！哈哈哈哈！這一世看你還怎麼跟我斗！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你可聽明白了？！」忽男忽女的聲音陡然帶起一絲尖厲和嘶啞，令聽者不禁毛骨悚然，好似一條毒蛇竄上了脊樑。

    然女子只是面無表情地抬了抬眼皮，恭敬回道：「奴婢謝殿下指示。」

    「一個月後，本殿希望聽到滿意的答案！」

    羅盤光滅，再無那忽男忽女的聲音傳出。

    許久許久，女子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