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 第十五章完美拐徒

    密室的入口緩緩打開，一道淡藍色的人影從中走出，抬眸，一眼便看見特意等着她出來的聿井宸。

    「怎麼，我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了？堂堂的沙漠之邦少邦主居然在此候迎小女子？」墨翎茶挑了挑眉，揶揄道。

    聿井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知墨大小姐都在密室里幹了些什麼？居然引來了九色丹雲。現在我的少府外都圍滿了『熱烈歡迎』墨大小姐的人呢。」

    「是麼？」墨翎茶似乎很訝異地驚呼一聲。

    聿井宸瞪了她一眼，女人，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麼？

    墨翎茶一雙墨玉黑瞳笑盈盈地看着他，也用眼神道：故意的又怎樣？姑娘我喜歡。

    然後慢悠悠地走出房門，打算去看看她的九色丹雲到底引來了多少人，反正人再多，也有聿井宸這個擋箭牌，她樂得看戲。

    「呃，貌似……有點多呵。」話是這麼說，但墨翎茶卻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聿井宸。

    他們二人現在正站在少府最高的凌霄閣上，從上往下一看，密密麻麻如螞蟻一般的人群把少府團團包裹住，再往遠方望去，正有無數個難以看清的小黑點向少府聚集而來！

    「該死的女人！」聿井宸低低地咒罵一句，突然一把捏住女子的下巴，緩緩靠近，「你能自己解決的，對吧女人？」既然不能殺了她，那他就換個方法折磨她。

    墨翎茶墨眸一閃，泛出冷光，卻一臉笑意地看着他，「我能解決他們，照樣也能解決你，信不信？」

    兩雙眸子都冷冷地直視着對方，仿佛有實質的電流在二人之間滋滋作響。

    女子一雙墨瞳看似溫潤如玉，實則涼寒勝水，穿在身上的一襲藍色衣裙潔傲風華，清冷絕世，讓人不由想起雪山尖頂上最高的那一捧冰寒素雪。

    男子一雙藍紫色的瞳眸如深海中孕育了千萬年的極品瑪瑙，散發出幽深而孤清的光華。玄色的貼身長袍襯着高束的三千墨發，端的是丰神俊朗，優雅寫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墨翎茶眨了眨烏黑濃密的長睫，如蝶翼般輕輕掃過他的眼睫，不過一個細小普通的動作，卻仿佛有一絲異樣的感覺突然鑽進他的睫毛，直直竄入他的心臟。

    墨翎茶陡然長笑一聲，笑隨風起，直入九霄！

    伴隨着清聲朗笑的，是她身上如潮水般狂涌而出鋪天蓋地的強者氣息！

    那群密密麻麻如蟻般微小把少府包圍成團的眾人，被強橫的威勢所壓制！頓時紛紛伏爬在地，渾身顫抖，口中卻仍盡其所能地撕扯着喉嚨喊道：「恭臨九州尊上！」

    九州尊上，用以尊稱九州大陸五十段至高強者！

    連續九聲「恭臨九州尊上」後，原先哄亂無序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靜得仿佛都能聽得到風吹雲草搖綠，鳥呼朋燕展翅。

    外放的氣息讓聿井宸也不得不鬆開對女子的桎梏，咬着牙退後幾步，站得筆直的頎長身軀微微有些發抖，此時，他一雙藍紫色的冷眸正驚異地看着面前笑得神氣的女子。

    這氣勢……便是五十段麼？

    如若不是有那東西，恐怕他現在也會忍不住跪下吧？

    「我沒想到，你居然達到了五十段。」失神了片刻後，男子朝她微微一笑，藍紫色的眸子中居然泛起幾許得意和狡黠，「不愧是我的女人，配得上本少！」

    墨翎茶難得地俏臉一黑。

    你的女人？你全家通通都是你的女人！

    壓根不想搭理男人的瘋言瘋語，墨翎茶潔白纖細的手腕一轉，從儲物手鐲中取出一卷暗金色捲軸，隨手拋向男子。

    「喏，這是逆融天書，先付給你了。」

    墨翎茶又轉頭朝隨後跟上凌霄閣的金銀龍紋豹和男孩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展開緊握的手心，她潔白的手掌上盛着一隻小小的機械鳥兒，她輕輕一吹，小機械鳥便緩緩飛起，伴隨着吱咔吱咔的聲音，瞬息之間化作了一隻機械大鵬鳥！

    女子抱着男孩躍上機械大鵬鳥，金銀龍紋豹也一個騰躍，隨之跳上了大鵬鳥。

    「聿井宸，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兩個月之後我會去伽麥弗尼亞中心城找你，再會了。」

    聿井宸看着面前居高臨下望着他的女子，有一瞬間的恍惚。

    一襲藍紗裙的她現在是那麼的耀眼，仿佛有如太陽一般的金芒從她的身上散發而出，深深刺進了他的眼瞳。從此，他的生命再也忘不掉，也不想忘記這個金光灼灼的女子。

    「好，我等你回來。」

    女人，我等你回來做我的女人。

    女人，我等你回來參加我們的初試之禮。

    女人，我突然不想放你離開了，哪怕只有兩個月，我也不想放你離開了，怎麼辦？

    女人……

    聿井宸靜靜看着女子乘着機械大鵬鳥飛遠，藍紫瞳中的探索深思漸漸化為一絲不舍，一絲掙扎，一絲迷茫。

    二人一獸一鳥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飛出眾人的視線，飛向廣闊的雲層。

    天上地下，任爾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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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銀龍紋豹兩隻前爪緊緊地拽住墨翎茶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朝下看了一眼後，豹身微顫，不由轉頭怒道：「喂！小小狐，那麼好的東西你幹嘛不早點拿出來？害本大爺犧牲了那麼多的色相！」

    墨翎茶聞言白眼一翻，一隻手抱着男孩，空出的另一隻手直接往毛茸茸的豹腦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笨啊，我都暈了怎麼拿給你？你不是一直說你魅力無窮大，沒有任何一隻雌獸可以抵擋你的超高壓電眼麼？這下不就可以拿來檢驗了？」

    「哼哼，那是，如果不是本大爺魅力四射，你到得了日城麼？」金銀龍紋豹得意洋洋地打了一個響鼻，順便還用爪子理了理頭頂上被敲亂的金銀毛髮。

    兩隻前爪都去理毛的結果，就是一個不穩，從巨大的機翼上滾了下去……

    「向下！」墨翎茶輕喝一聲，駕馭着機械鳥騰挪直下，一把拎住了正在做自由落體運動的小豹子。

    「你想當豹肉醬餅麼？」拋了一記冷眼給它，墨翎茶素手輕動，翠綠色的木元素瞬間纏繞上金銀龍紋豹的四肢和肚皮，把它穩穩地固定在機械鳥背上。

    想了想，她又運轉木元素變出兩張舒適的藤木椅，把懷中的男孩放進其中一張藤木椅中，自己坐上另一張。

    金銀龍紋豹見此，銅鈴大眼立刻猛地一瞪，「喂喂，你偏心！」

    不理會它的亂嚷亂叫，墨翎茶轉頭，一雙墨玉似的黑瞳靜靜地打量着身邊的男孩。

    唇紅齒白，肌骨晶瑩，兩筆遠黛煙眉飄飄渺渺幽遠無邊，一雙如紫水晶般瑩潤透亮的星眸閃爍着純澈而冰涼的光澤，就像山澗間的清甜冷泉，讓人一望便難以忘懷那酣甜的滋味。

    羽扇長睫仿佛知道她在打量他，如雨蝶的翅膀般輕輕顫抖了一下，惹人憐愛無限。

    他的面容雖還稚嫩，卻已初有傾國傾城之姿，纖塵不染，脫俗絕世，堪比仙人之容。

    看他墨黑的髮絲正凌亂地披灑在瘦弱的肩背上，她忽然想起小豹子曾經悄悄告訴她的那些話。

    在少府的這段日子裏，他一個字都沒有說過，無論別人怎樣逗他惹他笑他氣他，他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表情——面無表情。

    對，就像現在這樣，既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冷淡憎恨厭惡，一丁點兒的表情波動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才練就了現在這身雷打不動的深厚功力。

    那麼多日來，無論穿衣梳發，沐浴用膳，他都是自己一人完成。他自己穿的衣，他自己對着銅鏡束的發，他自己燒的熱水，他自己洗的衣物，他自己下廚做的飯食。

    這些都很普通，但是發生在一個不過八歲的男孩身上，卻不得不讓人奇怪。

    「餵。」她輕輕地喚了男孩一聲，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垂睫，不理。

    「告訴姐姐好嗎？」她再問。

    不言不語。

    「告訴我名字，嗯？」緊握拳。

    不動如山。

    「那好，我換一個問題，你家在哪裏？」咬牙，她……忍！

    雷打不動的功力委實深厚。

    「告訴我，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她快要忍不住了！

    清風拂過，髮絲飛揚，那人依舊安靜如初，靜寂得，就仿佛一具丟失了靈魂的人偶。

    原本燃燒着怒火的墨玉瞳漸漸平息，漾出一點柔和的毫光。

    很奇怪，看到這個樣子的他，她就莫名的心軟。

    就像泡在水裏暖化了，放在風間柔化了，置在手心融化了……到底是捨不得他這樣啊。

    低嘆一聲，她伸手輕輕挽起他凌亂的墨發，感覺到身體的主人微微一顫，心中不由一笑，有點反應總是好的。

    「既然你不願說，我便給你起一個名可好？」知道他不會回應，於是墨翎茶頓了頓，又自顧自接了下去，「從今往後，你便喚作末桑吧。」

    「遇鴻翎飛羽棄拋苦末，擁滄海桑田笑看浮生。」

    「末桑，希望你最深的苦難已到盡頭，從今日起，便由我護着你，你負責長大，直到——親眼看着你如鷹隼搏擊藍空、傲視瀚宇的那一天！」

    她仔細地把末桑的青絲梳理妥帖，用一條紫白相間的絲綢緞帶束好，緞帶餘下的部分貼合着高束的髮絲垂落，又時常在風中飄然而起。

    墨翎茶把他的臉扭過來，上下打量了半晌，滿意一笑，看起來總算精神多了。

    「今後，你我便以師徒相稱吧。」

    從這一刻開始，再無人能阻止命運這一場浩大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