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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前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轉眼便到了五月初一,艷陽高照,天氣晴朗,君府的門口擠着好些僕婦小廝。筆神閣 bishenge.com華錦簾幕的車旁,榮安居的的谷媽媽同大夫人身旁的吉媽媽正吩咐着婢子將茶几食盒放上去,尾後出的平頭馬車前,亦有粗重婆子搬着箱子行禮。
老夫人沒有出來,景晨陪着耿氏帶着眾人送大爺至門口,寬階高台上,幾人叮嚀惜別。兩位姑娘不禁都用帕子抹着雙眼,面容不舍,景晨亦是熱淚盈睫,虛扶着大夫人聽丈夫關照,應承着會好好料理府事。
三位姨娘沒有立在最後處,此時場景,是沒有她們上前的資格的,卻又嚶嚶地泣聲傳來。
景晨不免就想到前夜裏朱氏院裏的事,大爺說親自去各個姨娘房裏道別,偏就是輪到她時,鬧出了不快,當夜還杖責了二姨娘的侍婢樂兒。回房時他面色嚴肅,景晨便不敢上前詢問,次日見朱氏時,對方氣色卻很好。
她想起前幾日的事由,心中亦有了曾明了。
然現今,朱氏不舍大爺外出而落淚,且還是三位姨娘中聲音最為響亮,令她有些驚訝。
「漣兒,在府里好生侍奉祖母和母親,內外的事你多操操心。」
對上大爺溫柔的眸子,景晨應聲點頭,「爺放心,妾身會孝順祖母和母親的。」
旁邊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即不停地喚着「大哥」。
原料想該最不舍的耿氏表情卻最是平靜,只是那緊聚的目光不肯從大爺身上移開分毫。
景晨的目光不由就撇向馬車隊伍中間的較小車簾上,粉色的帷幔。輻條處掛着紅色如意結,很精緻。這是從她們出來到現在就停住的,旁邊還立着個婢女,頗有些眼熟。景晨能認出是方進府那會在梧桐院裏見到的那個喚着「大少奶奶」的婢女。
那麼,馬車內的人……
似乎察覺到妻子投在那輛馬車上的目光,大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緊跟着便道:「等我回來。」語盡柔意,卻未做任何解釋。
察覺到對方的用力,景晨收回了目光,莞爾嫻靜地應好。
眾人觀之,亦是深情並茂的對視。
終於,門口停着的隊伍遠去,軲轆的車軸轉動聲漸行漸遠。那尾隨着青布平頭馬車都見不到影子。眾人方才收了情緒,景晨攙着目光聚着不舍、擔憂的耿氏轉身,方準備回內的時候,卻聽得聲尖利的「浠哥哥」。
跟着,是氣喘噓噓正捧着個紅木食盒的白纖琦跨過了門檻。她的雙眼掠過眾人,徑自望着空蕩蕩的門前,滿臉竟是失落。
大夫人心情原就不好,在這種情形下又見到素為討厭的人,當下看都沒看她眼就腳速漸快地朝內走去。
景晨只好跟上。
身後傳來三姑娘的勸語,「表姐,大哥已經走了,咱們回去吧。」
「我可是都親自學做了的點心,他怎麼就走了呢?怎麼就走了……」喃喃的話語聲中。是失望卻遺憾。
景晨的思緒仍舊還停在那輛簾幕緊閉的馬車上,那裏面坐着的人,難道是大爺曾經的妻子嗎?再觀這周邊的人,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般,難道她們都知情,唯獨就瞞着自己?
那麼。自己不就是旁人眼中的笑話?
這份認知,令她全身皆不自在,分外不舒服。
送耿氏回了敏興堂,景晨再去榮安居見了老夫人,回稟着門口發生的場景,最後將大爺的孝心和叮囑都重複告知了她。然後提起白纖琦時,亦沒有見外同牴觸,「琦妹妹去得晚了,都沒送上大爺。」很可惜的語氣。
老夫人很喜歡她這種大方,神色雖仍沉在大爺離府的傷感中,不過待景晨亦特別溫言,「浠兒離了府,今後就苦了你。」
景晨莞爾,「祖母說的是哪裏話?妾身是君家的媳婦,自當為這個家付出,哪有什麼苦不苦的?若說辛苦,還要屬祖母和母親,爺外出,你們惦記操心,今後還要指導媳婦。」
「你能這麼想,祖母就寬心了。」
見對方言辭真切,眉宇間當真沒有委屈埋怨,老夫人這心才真真落下。就怕新進門的媳婦為這些事而鬧彆扭,畢竟新婚的丈夫不在府里,有些會就會鬆懈。
她曾擔憂過,楚氏面上的賢惠,會不會是佯裝討好夫家的。
此刻見狀,才當真鬆了口氣。
「好孩子,咱們君家取了你當媳婦,真是浠哥兒和闔家的福氣。」
景晨便羞訥臉紅,低語道:「祖母又取笑孫媳。」
祖孫倆說了會子話,老夫人憐惜晚輩操勞,便讓她回去歇會,還稱那些賬本不用急着看,慢慢處理就是。
聞着乖巧地應好。
待她外出,老夫人才對谷媽媽道:「你瞧這孩子,可是真心的?」
「老奴瞧着是。」
老夫人眼角紋路則更深,滿是欣慰道:「從前,真是我多慮了。這麼好的孩子,進了我們君家,是上天的福分。你可還記得老大媳婦,當年剛過門時鬧出了什麼事?後來宅子裏就從沒平靜過。」
「大奶奶是個頂好的,您不必擔憂。」
老夫人則眯緊了雙目,「我瞧着也是。」
景晨回到晴空院時,三位姨娘還在廳堂里等候,昨兒睡得晚方才又折騰了個清早,她亦有些疲倦,吩咐安宜過去讓她們散去,就回主臥又睡了會。
再次醒來,已過午時,望着靜謐的屋子,她有些發愣。
他不會再回來陪她用飯了。
前世亦獨寢獨睡了許久,從未覺得怎樣,現兒居然會有些不適應。當真可笑。她自嘲般笑了笑,才起身讓婢子伺候着往廳堂去。
姨娘們照例過來不善,然整個過程中屋內都是靜寂無聲的。
氣氛難免就有些壓抑。
明明這府里僅少了一人,奈何覺得周邊都靜的可怕?連生活都變得枯燥了起來。
便這樣平靜地過了幾日。遣外出打聽消息的安宜終於對主子做了答話。景晨聽後有些垂頭喪氣,稱的是回應,便就是音信全無。
楚景漣。依舊是生死未明。
她的心底就總透着不安,從大爺離府前的那份不安,仍舊縈繞蔓延在她的全身,夜晚時輾轉反側。好似眼前的這些都是幻覺。她亦曾有種感覺,會否哪日醒來,她便又回到了那個金碧輝煌的宮殿裏?
然後,迎接她的。會是盛大的封后典禮,亦或是秘密被處死的場景?
或許是平城離京都太遠,即便是史書有着記載,她仍舊不信似前世自己,即將登上後位的貴妃。會那樣悄無消息地離開人世。
趴在窗欄前,即便過了這般久,她仍舊覺得周邊的並不真切。眼前周邊的這個家,當真便是她這輩子的歸宿?甚至有很多時候,她總是在不斷地懷疑、不斷地懷疑着自己仍是端木侯府里的姑娘。
混亂的思緒,充斥着她的腦海。
明明就是親身經歷體驗過的,卻依舊覺得那般遙遠,好似已經隔了幾輩子,那般的不可觸及。
日子平靜地如汪毫無波瀾的湖水。她所謂的種種思緒和擔憂,什麼都沒有發生。
「奶奶,可要回榻歇會?」
看到主子雖離開了書桌,去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安宜上前奉過清茶,很心疼對方這般辛苦。隨着主子的視線望着外面。嫣紅奼紫雖是滿目,仍是那些花草景象,並不見有如何的新奇,難免就在心中自問:主子到底在望着什麼?
天空猶是曾經的天空,離開了那個滿是后妃的禁苑,楚景晨卻不再是曾經的端木景晨。
心底又慶幸,又傷感。
她的腦海中,徒然冒出曾經芳華園內大媽媽的話語,她說存在即是特別的。人活一世,不該碌碌無為,便是要站在最高處,俯視着眾人,讓天下人都仰視她的榮耀與光輝。
前世侯府里的教養理念中,只有做到了大媽媽口中的話語,即便是幸福的。
景晨從不知真正的幸福到底該是哪樣,她心中沒有個明確的定義。只知曉,曾經萬眾矚目的生活,得到了很多人羨慕稱讚亦或是嫉妒的眼神,那刻的她覺得疲憊心累,想要尋求自由輕鬆。然而現下,平淡如水的普通生活,她卻仍覺得並不快樂,亦做不到真正的放鬆。
總是玩弄手段與心計,便當真可以保自己一世的高枕無憂嗎?
然而,自己好似只會這般,從來都以利益為判斷前提。
景晨心中迷茫,不知曉不再爭鬥的自己,生命中還剩下些什麼?
「你下去吧。」
茶水的熱氣氤氳在她眼前,視線似有些迷糊,她卻總覺得好似身處世外。
原來大爺不在周邊,少了懷疑與周旋,她亦不適應這些。
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他嗎?
景晨捏不住自己對他的情愫。
「大嫂。」
正想着,外面響起了三姑娘的聲音。君宛喬徑自推門而入,隨意地走到窗前身影的後面,拍着對方肩膀就笑道:「想什麼呢?方才我進院子同您打招呼,嫂嫂都不理我?」
景晨訕笑了回道:「我沒瞧見。」
三姑娘面露俏皮,亦不曾怪她,僅笑着勾過對方胳膊,拉着她才旁邊的椅上坐下,表情靈動地詢問道:「嫂嫂,聽說昨兒下午,祖母叫了城內的管事過來見您?」
君宛喬並不關心生意上的事,景晨略有詫然,頷首反問道:「怎的突然問起這個?」
君宛喬的笑容中便添了抹促狹,「嫂嫂,您是不是可以出府?」
老夫人確實有說過,為方便今後管理,要景晨這位大奶奶多和各個管事往來,有空亦可以去鋪子裏走動,熟悉生意。君府同普通的商賈之家並不相似,且不說涉及面廣,便是這城內亦不太平。很多均是三老爺的心腹。
作為未來的主母,老夫人要求她在大爺離開的這段時間內,替丈夫拉攏人脈。
所以很多事,景晨都要親自親為。
景晨沒有反對。亦不曾計較,反而總覺得忙碌些生活才不會空曠。且,這般做。她亦能學到很多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
她覺得新奇,亦有興趣。
然而,三姑娘是今後要嫁到旁的府邸去的,怎的突然對這個有了興致?
「妹妹的意思是……?」景晨目含思考。
三姑娘的臉色就有了分不好意思,撒嬌般依偎着她就道:「嫂嫂,你出府去巡視店鋪,小妹陪你吧?否則一個人。面對那些終日只繃緊臉色嚴肅着的掌柜,您不覺得悶嗎?」
景晨啼笑皆非,望着她打趣道:「原來是你自個貪玩了,我說你怎的突然說這個。」
「那嫂嫂,好不好嘛?」
三姑娘稚氣未脫。同耿氏這位嫡母的關係並不親切,平素最是喜歡粘着長嫂。更因景晨和善好說話,加上上次清明事情的催使,君宛喬對景晨越發依戀,頗有幾分長嫂如母的敬重。
而事實上,兩人年紀相差不過僅有幾歲。
她的行為看在景晨眼中,亦覺得天真,同她偶爾相處的時候,亦覺得身心舒暢。倒也喜愛與她接觸。
「大嫂,你就應了我唄?」三姑娘繼續遊說。似乎對方不鬆口便不願罷休,晃着旁邊人的胳膊,不停地鬧騰,「整日呆在這府里,您難道不嫌悶嗎?我聽人道。城中添了好幾家新店,我們一起去瞧瞧嘛。」
「當真是你自個貪玩,如何就非得拉扯上我?」景晨有些無奈,然和緩的面色亦透着幾分縱容,「祖母又沒不讓你外出,不如拉你二姐出去?」
三姑娘便搖頭,「二嬸好像在給二姐尋婆家,不許她跟我出去。再說了,單獨出去多麼無趣,且祖母不阻止,母親也不愛我總往外面跑。」
景晨便止不住地笑,「姑娘家,性子靜些好。」
「大嫂!」
三姑娘的語調有些高,透着幾分不悅,「您別學母親總念叨,那都是年紀……」察覺失言,便忙住了口,「人家喜歡同您出去嘛。」
景晨淺笑地盯着她,「好。」
「嫂嫂真好。」
君宛喬起身就樂道:「我回去換身衣裳,待會去祖母那請安,嫂嫂便過去說,順帶着捎上我,可好?」
聞者依舊笑,「好。」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她,景晨臉頰笑意微斂,旁邊的安宜見着便走上前,似有不安地問道:「奶奶,三姑娘還在閨中,這樣總往外跑,夫人會不高興的。」
景晨輕搖了搖頭,示意她無事。
自從大爺離府後,耿氏終日的精神便不大好,府里哪還有多少事想過問的?
目光從靛藍的天際處收回,景晨亦踏出轉進主臥,伸手吩咐道:「替我換裳吧。」
須臾,穿着素雅的景晨到了榮安居,果真見到正在替老夫人捶背的三姑娘。君宛喬見長嫂進屋,便不止地在那擠眉弄眼,示意對方開口,努嘴的動作尚未恢復正常,本垂視的老夫人就半揚起了腦袋,「喬姐兒,你這死什麼暗示?」
景晨忍俊不禁,上前請了安說了便提了要外出的要求,對上不停動口式的君宛喬,便添了句「可否讓三妹妹陪着」的問話。
老夫人便佯裝落下了臉色,嗔瞅了眼身後人,不悅道:「又是喬兒調皮,去你那鬧了?」
景晨搖了搖頭,往前兩步在老夫人身邊坐着即答道:「祖母誤會了,是孫媳自個想她陪陪我。」
三姑娘露出抹感激的笑容,很是花雀地眨了眨眼。
老夫人咧嘴,招手握住景晨,「漣兒,你不必替你三妹妹說話。她的性子,我還不了解?每一日是閒得住的,前陣兒同你學插花,才幾天就沒了動靜,也就你慣着她。」
三姑娘雖是庶出,但因為君府子嗣極少,且又是大老爺為數不多的子女,老夫人待她很是寵溺。亦從未用嫡庶的要求去壓制嚴肅對方,這才養成了君宛喬隨意開朗的性子。
「祖母,您又說我。」
老夫人只是低笑了幾分,倒沒有為難,鬆口便讓她們出府去了。
坐在馬車裏,三姑娘似脫離籠子的小鳥,不斷地歡笑。景晨便拉過她欲要掀帘子的手,開口道:「妹妹別鬧,待會我們要去幾個店鋪里走遭,待等結束後再陪你玩。」
「嫂嫂,真去啊?」君宛喬覺得有些掃興。
景晨就拿先前在晴空院內的話打趣她,「打着什麼名義出的府,你都給忘了?反正天色還早,耽誤不了多少時候的。」
君宛喬並非不懂事的任性女孩,很順從地應了好。
接下來的時光,景晨動了番嘴皮,偶爾見到店鋪內生意臨門,看着前方對話的場景,亦很深思,總覺得這其中道理頗多。她雖看了不少書籍,平素亦總去大爺書房內看筆記,然畢竟都只是紙上談兵,真正面對情況總有些應變不及。
事實上,好像仍是自前世骨子裏帶來的那份驕傲,讓她覺得這種市井最為普通的現象,並不能完全放開面子。
離開鋪子裏,景晨在腦海里還回憶着方才的場景,以及組織着語言,三姑娘便吵了鬧着不願再往下個鋪子去。她容上似有了分不耐,「嫂嫂,都去了好幾家了,咱們不看了,好不好?反正等到回府,祖母問你,也有話交代了。」
景晨無奈而笑,「好,咱們不去了。」
君宛喬聽後,忙對外的車夫嚷道:「去集市!」(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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