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友 261.258.0258.@

    崔季明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屋內也不是沒有人,好似有兩個上了年紀的宮人在屏風外頭跪坐着,燈燭飄搖。

    她整個人都跟散了架似的,但估計跟殷胥沒關係,而是累過頭之後昏睡太久,仿佛渾身都跟錯了位似的。崔季明摸了摸身邊,只碰到了個外頭裹着銀鼠皮的熱水袋。殷胥壓根就不在,她想摸也摸不着,心裏頭有那麼點不滿,抬起一條胳膊撥開帘子,啞着嗓子喊了一聲:「阿九?」

    她以為殷胥在外間裏批摺子,然而只見得兩個宮人急急忙忙的起身,弓着腰小步過來,跪在床邊。崔季明身上似乎穿了件裏衣,雖知道殷胥肯定能讓這兩個宮人死死閉嘴,她卻仍然不喜歡讓別人瞧見,抽回手來道:「聖人呢?」

    宮人答說,聖人還有要事下了船。

    一問,才知道她一睡就到了第二天的夜裏,殷胥每天都跟連軸轉似的,陪她一會兒可以,兩天顯然是不可能。而且因為魏州幾乎已廢,還需重建,於是只能回到了鄆州。

    鄆州的小朝廷運作的還算不錯,主要是通過黃河與洛陽相連,朝廷的船隻每日不計其數的在兩地來來往往,官員們也跟着兩頭辦事兒兩頭跑。

    只是本該成為鄆州朝會主角的崔季明卻一睡不醒。朝臣們不知道他人在哪兒,獨孤臧從博州趕來也不知道崔季明在哪兒,殷胥瞞不下去,只得硬着頭皮說季子介還在船上,受了傷正在養病,誰也不可拜見。

    這一下子,也就在群臣之中炸開了。

    老臣們面上不敢說季子介就是崔季明,但這事兒也是不可能瞞住的,一傳十十傳百,誰都不說,這事兒也誰都知道了。

    關於當年殷胥登基後留宿崔家子、關於崔家長房二房決裂,崔式幫助聖人登基之類大大小小的事兒更是又被翻出給科普給剛入朝的新臣。

    從某種方面來看,崔季明卻是可以算作董賢、鄧通一樣的人了。

    少年與聖人結交,世家盡倒唯有崔家的長安一脈,穩固在朝廷之中手握重權。甚至如今想來,聖人御駕親征、賜他二品虛職又保有節度使之位,甚至要他這個剛弱冠的人去做河關行軍大總管,怎麼都有些盛寵的意思。

    這事兒要是放在前朝也是沒人說的,畢竟當年先漢,近半的皇帝都傳出過和男子的□□,更有幾位在史記上也是確鑿記載着。

    就可惜大鄴胡風濃重,實在是社會風氣不流行這個。群臣之中絕大多數都是不敢把這事兒拿到枱面上來說,不單單是因為這二人身份地位,而且也實在是毫無說理。

    而臣子之中也是有這樣的愣頭青。

    他倒是知道回了朝,崔家勢力重,這話說出來聖人還沒下手,崔家就估計不會給他好過。他也知道季子介軍功赫赫,入朝時間短卻行事妥善,根本沒什麼能說的不妥當。

    可季子介帶給人的那種即將權勢滔天的預感,實在是太過強烈。

    這個愣頭青倒也不敢直說,只在遞向聖人的摺子裏提了一句,希望聖人早日娶妻,又暗以董賢比喻季子介——這就真把殷胥惹惱了。

    在崔季明醒來前,夜晚非正式的近臣朝會上,殷胥單把這摺子挑出來,要寫這摺子的那愣頭青站出來,解釋解釋這話!

    在坐群臣聽着殷胥冷笑的將摺子上原話念出來,心裏頭都搓了一把冷汗。這太不會說話了,你好歹比成衛青啊,好歹衛將軍驃騎列傳裏頭一句「以和柔自媚於上」的暗示,誰人也都裝着看不見,只提衛將軍戰功赫赫。

    季子介剛立了大功回朝,你卻拿靠臉吃飯,所謂「進不由道,位過其任」的董賢作比,聖人豈不要大怒。

    他一向不管流言,外頭要是盛傳他與崔季明如何如何,只要是說的別太過分,反倒聽起來可當個笑料。

    倒也不是正式的朝會,殷胥手扶在案上,怒極反笑道:「孔光說董賢質性巧佞,翼奸以獲封侯!班固也稱其因貌美而受帝王喜愛!你倒是覺得朕是早崩的哀帝?!還是說如今以幾萬人馬滅於空韜幾倍人馬的季將軍以容貌退敵?!」

    這愣頭青其實也並不年輕,乃是俱泰的上司、殷胥登基時提拔任命的戶部尚書。因為如今殷胥掌權,改令時也常不合規矩,繞過政事堂,直接和戶部合作。這位戶部尚書年紀並不算老,年功長了,實績卻不夠,為人死板,更何況常與殷胥意見相左。

    殷胥倒覺得他任侍郎是不錯,尚書有些難當職位,可尚書位置是他當年給。當時登基太急,拉了個做事穩健的趕緊填補上,如今才知道和他心目的差距。這樣一個前朝老臣,隨便薅下來於群臣來說也是失了大義,他還是有任命俱泰為尚書之意,卻不得不一拖再拖。

    誰料到他說話正戳在點兒上,甚至算是辱了河關幾萬將士的熱血,他想讓這戶部尚書退一級找個清閒職位都不成了。

    這位尚書連忙搖頭,他與殷胥以摺子、紙箋溝通數次,商議過不少統一收攏貨幣的新令,說話也有點沒講究,本來只是私下以年長身份勸告,卻讓殷胥這樣拿出來說,他一時也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叩首,連稱心無此意,只是聖人年紀漸長仍無娶妻之意,此事前朝亦是少有,外頭傳言有多——

    殷胥卻不打算放過他。

    &述職時即向群臣告昭,他並非趙渠後人,鄉野出身,父母不在,家中無兄弟姊妹,早年做過綠林,做叛軍只為某一條生路。既無官宦背景,也非世家子弟。朕不過是讓他帶兵打仗,給他一個二品的名號掛着顯眼。是賜他金銀寶物,還是高門豪宅?是要他手握天下兵權,還是給她封侯拜相了?」

    不像是崔季明走一步算一步,心眼大的跟狗洞似的,壓根沒想過朝中的反應也不思索仕途,他卻給她一步步想好了。如今有人發問、有人挑事兒,總比往後她真的手握重權才開始挑事兒的好!他今天也就把話放出來,要往後的人說不得什麼!


    殷胥顯然就是要表現出厚待來:「為君得朝堂之上有經世之才的名相是福氣,在天下有沙發征戰攻城略地的將士也是福氣。於我大鄴而言,若想復興,名臣名將不可或缺。朕此次圍剿叛軍,大鄴的將士,除了康將軍、國公、莫將軍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更缺有銳氣有才能的新人將士。來了個戰功赫赫,忠心耿耿的年輕將士投靠大鄴,這才幾個月,你們這些在鄆州過得跟在洛陽沒區別似的臣子,就先跳出來反駁了!」

    &倒是想知道,你們是見不得別人好呢,還是見不得大鄴好!」

    這一定帽子哐當落下來,沒把那魯尚書砸個半死。他更焦急的是,幾日之前可是有不少臣子與他激憤而談,說起了季子介若是崔季明,崔家就是權勢滔天、崔季明就是蠱惑聖心,鼓勵他做直言諫臣。

    如今卻沒一個人站出來了。

    其中甚至有宋晏、馬藺道這樣的聖人近臣,又有不少官職差不多的朝廷官員,怎麼竟——

    更何況他這摺子並不是昨日遞上去的,而是早幾日在崔季明大捷的消息之前就遞給了聖人,怎麼今兒被拿到這個風口浪尖上來說了!

    甚至覺得周圍有人朝他投來了憐憫的目光,滿頭冷汗側頭過去,做他下屬卻與聖人關係親近的俱泰正在看着他。

    &將軍年關之前獻八州予我大鄴之事,魯尚書為何不提?雖為行軍大總管,加上殘兵朕一共只給了她八萬多人,怎麼沒有人說?以八萬人數圍殺幾倍叛軍為何不提?天底下哪個皇帝不會重賞凱旋勝利、收復疆土的重臣,魯尚書這樣一提,朕倒是覺得虧待了他。」

    殷胥坐下來。魯尚書還想把話題引到傳言和殷胥不娶妻的事兒上來。可殷胥一開口,話頭必定是穩穩掌握在他手上,怎麼可能讓魯尚書轉移了話題。

    &邸、侯位、官職、金銀。朕都要賞。不但是因為這樣一人出現替朕解憂,更是因為大鄴需要這樣的臣子,因為民心所向!朕要是不給,不慷慨,反要讓人覺得是朕心胸狹窄,不容天下英豪,也不容有功之人,難稱是雄主!若季將軍往後亦打勝仗,朕只會讓他越走越高,因為朕也用得起!」

    他言語一罷,魯尚書一身冷汗都快浸透了衣服,連忙說並不是針對季將軍的軍功,而只是年紀大了,聖人與家中愛子年紀相仿,擔憂聖人不成婚一事。

    殷胥這才緩緩道:「原來魯尚書並不是針對季將軍,而是針對朕了。天下未定,南周依然佔據長江大片沃土,朕已有儲君,縱然不幸身死也可接替皇位。又有宗親在側,安王有君子之風,太后亦有賢者之能。既然江山無礙,魯尚書倒是很在乎朕身邊是否有人相伴。如今世家衰落,朕自然不會娶世家之女,民間選秀更是勞民傷財!我倒是聽聞朕登基之時,長安洛陽各個高官豪門之女,拖着不肯出嫁,還想着要入宮。可朕不是肅宗,只願效高祖、顯宗。既無合適人選,天下又動盪不太平,此事也休要再議。」

    這話說的平和,卻好似要扎在每個老臣身上。

    顯然殷胥手握大權,朝堂上極不平衡,他更要切防後戚權重。他既要效高祖、顯宗只納平民女子,如今又有了儲君,顯然這種平民女子在不在宮內……也都沒有差了。

    魯尚書就是要被宰的那隻雞,殷胥是終於發聲警告眾臣少插手此事,誰也不敢接話。

    許多人可是能明眼瞧出來殷胥與季子介之間關係親密,如今心中算是明白了,殷胥雖沒有直說,可就是要做實了!若季子介用回本家崔姓,往後還可以挑他親屬的過錯;若他沒有如此戰功,還可以說他上位進路不正。可如今,一是聖人鐵了心,基本就跟昭告群臣沒差了;二是他沒把柄,誰想酸他都找不出個理由——

    再怎麼想,都是攔不住了。

    宋晏、馬藺道等人倒是好似早早預料道,十分溜須拍馬的順了此事,而後又成語滿天飛的夸着季將軍,俱泰也開了口,不提別的,只提明君是名臣之幸之類的話,一番鋪墊,就是要說崔季明往後再如何,眾人也說不得什麼了。

    就在此時,黃門來報,說季將軍來了。

    才看着四個人抬一轎輿,季子介一身黑衣,裹着個鼠灰色的披風,兩腳似乎不能着地一般,被人抬進了院內。

    她還不知道前一秒前頭都在爭論她的事情,更不知道殷胥基本就快在眾人面前出軌了。

    崔季明這才看見某位她並不熟悉的尚書官員,跪在場內,垂頭汗如雨下。

    她看着眾人目光,還以為是自己宿在船上的事兒被重臣心照不宣的知道了,連忙解釋說自己受傷頗重,如今不能下地,服藥後昏睡過去,如今才醒。

    只是下頭群臣看她的目光更複雜了。

    人家有軍功有恩寵做事兒還小心,能靠臉吃飯,家裏還有人——這特麼還怎麼玩!

    殷胥倒是沒多說,眉目柔和了幾分,語氣也算是官方,只說着坐轎也罷,季將軍明日也需參加小朝會不可。崔季明坐在轎輿上行禮,還想着落座等着有什麼要事相商。

    卻聽着殷胥一擺手,說今日的事告一段落,最後一句話是送給魯尚書的:「既然魯尚書瞧不起軍功,如今各地兵力需重編,魯尚書也不算過了徵兵的年紀,做個隨軍錄事,走一遭體味體味也不錯。」

    這就是要貶官了啊……

    她以為這晚上朝會還能管頓餐飯,還沒來得及湊上,就看着群臣行禮,往外退下了。

    俱泰走過她身邊的時候,悄悄眨了眨眼睛。崔季明可能是睡糊塗了,腦子還不在狀態,一時也理解不了。

    俱泰走出了正門外頭,馬藺道連忙叫他一聲,俱泰充耳不聞,騎在馬上,馬藺道步行跟上他,倆人離了熙熙攘攘的正門口一段,他才拱手道:「馬某一謝錢侍郎的提醒幫助,二也恭賀錢侍郎入朝一年有餘就即將擔當尚書之位。」

    俱泰坐在馬上,頭也不回:「這什麼話。此事跟我可有半個子兒的關係?」

    馬藺道一笑,道:「錢侍郎用一句出格的話,晚幾天的摺子,給自己鋪前程,幫聖人解憂患。三人同年入朝,並列甲子,如今聖人顯然在我們三人之中,挑出了最想用的那個,如何要不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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