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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承語沒有再去見裴六。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畢竟裴六已經是洛陽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了,她的詩文極為有名。大鄴因為是個胡漢混血的王朝,尚武又酷愛踏遍天下的遊俠精神,所以不論男女的詩文,慣常崇尚那些明白的就像是話,背後卻豪邁質樸的詩句。
因大鄴文臣武將不分家,很多將軍都是世家出身,寫的一首好詩,也有人盼着季子介這樣的風流人物流出一點墨寶來。可惜崔季明只能寫「冷風吹襠夾腚冷,馬背磨腿透心涼」這種玩意兒,她倒是好不容易寫出一句勉強順嘴的,得意的仰頭晃腦恨不得也讓人貼到國子監的影壁上去。幸好還有個要臉又有鑑賞水平的殷胥,攔住才沒出事兒,把她這兩句詩閱後即焚了。
裴六雖算不上是怎樣豁達到一笑泯恩仇的性子,但見識非一般女子能比,說是被捧的高也罷,說是她確實有才也罷。總之她成了女詩人中最炙手可熱的一位。
她又算得上貌美,又有人猜測她是裴家女落難,身份水漲船高,誰要是往她門前溜達一圈,都能在文人士子口中傳來。竹承語去裴六道觀內幾次,當然有不少人知曉此事,甚至在戶部做事的時候,還有人在擠兌她。
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很平和了,然而當聖人還朝之後,她見到了整整半年多奔波在外的俱泰,一瞬間仍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俱泰,戶部很多事情俱泰都交給了她,她應該好好守着的,應該全力協助太后的。
竹承語看他的態度,覺得自己的那封信好似沒有寄到,畢竟轉了一手,裴六那邊的接信人就算是個年輕將軍,也未必能拿到聖人面前去。
或許是俱泰根本就對她失望且不信任了,畢竟宋晏確實給了一部分她想要的實權,在俱泰眼裏這就是徹頭徹尾的背叛了吧。
然而很快的俱泰就在眾人面前羞辱了她一把,先是在戶部和工部的會談上,各部都是一位尚書兩位侍郎到齊了,唯有她被缺席,聖人倒是問了兩句,俱泰笑一笑就是說她身體不適,來了也不能抵什麼用。而後轉頭就去聖人面前參了她一本。
前者是打擊貶低,說是手段也就罷了,後者卻有可能斷了她的官路。竹承語絕望到以至於想着,真就這樣告老還鄉也就罷了,宋晏也沒有什麼能要挾她的事情了。
說是想要放棄,她一面也在小心翼翼的搜集宋晏、幾位朝中大臣與戶部守舊派的關係。
然而到了這事兒出的第二天,戶部與門下幾位幾位官員,竟聯合起草了一份彈劾俱泰的摺子。這摺子遞上去之前,也到了竹承語的面前,要她簽字。她下不去這個筆,旁邊卻又笑起來:「竹侍郎,錢尚書都要不給您活路了,您還要記掛着舊情麼?像您這樣重情的人可不多了。」
竹承語又轉念一想,她如今的一舉一動怕是都有人看着,就算是在戶部一日,她該做的事還是要做,還是不能像那人低頭。這時候不寫,不就是暴露自己的心思麼。
她只得低頭,也署上了自己的名姓。
這一整日坐如針氈,幸而因為聖人繁忙,中書舍人都要留備宮中,宋晏倒是不可能來,她心裏長鬆了一口氣。只覺得一面要應對官場上種種,一面要面對這樣一個男人虛與委蛇,實在太難。她是閨中長大,歷練不足,一時竟覺得逼迫自己成長起來的速度,已經抵不上這環境逐步艱難的變化,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撐不住了。
竹承語唯有一點算是很有男子氣概的事情,便是一身的好酒量。
從小跟着哥哥喝點甜酒,大了幾壇下去臉不紅心不跳,買酒回家便是常事。這一日拎了酒,平日裏幫她牽馬的馬僮騎驢隨着,她昨日煎熬一夜沒睡,在馬背上迷迷糊糊,再一睜眼來,竟是在夜市之中。那馬僮一手牽驢一手牽馬領着她在人群里來回擠,周邊是人頭攢動,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騎馬者也不在少數。
「今日怎麼到這裏來了!」
她剛問,那馬僮回頭笑道:「看侍郎今日煩憂,這東市西市上快活多,吃吃喝喝,回去蒙頭大睡,便什麼煩憂都忘了。我以前可都這樣。」
竹承語笑了笑:「倒是你有心了。」
馬僮張望了一下,笑道:「前頭有家小店,我常去,店小人稀,味道卻好,望竹侍郎不要嫌棄。」
一個人出門在外,難得有人體貼她,竹承語笑着點了點頭。官服外披着青色布衣,一時街上男男女女讓這貌若潘安的一笑迷花了眼。可人流太多,那潘安下了馬,街上百姓再尋,竟找不到了。
馬僮不一會兒領到了一處拐角內的小店,讓竹承語先下了馬,他對裏頭喊了一句:「把這貴客帶我平時那好坐席去。」
竹承語輕笑:「是我竹府給的月俸太高,你還自己留了專座?」
馬僮笑道:「這店小,又是老鄉,要他們把菜全上一遍也沒幾個子兒。您先進去,我去後院放馬。愛吃什麼您點,這兒不比宮內午食,卻也有特色。」
那老闆娘連忙笑着把她迎上二樓去,看着店內連菜牌子都有了,店內幾個龜茲侍女一水兒的綠衣裳,竹承語也只得搖頭笑嘆,這兩年競爭激烈,變化也快,各家都鉚勁改善服務呢。
留下的專座垂着個半舊的雙層帘子,竹承語剛打了帘子過去,就看着桌上已經擺了些飯菜,對面坐着個人,正瞧着窗外。
那人回過頭來,竹承語一下子哽住了,往後退了半步。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錢尚書」
俱泰笑了:「可真是生疏了,也不私底下沒大沒小,俱泰俱泰的叫喚了。」
竹承語剛要說話,身後鑽出了個腦袋,正是她的馬僮。只是凝神一看明明是剛剛帶她過來的人,她也絲毫沒懷疑——實際這人打扮一致,面容卻根本不是他的馬僮。
她心中一驚,那馬僮撫了撫黑色幞頭,露出一點帽子下沒被染黑的紅髮來。
馬僮笑了笑,對俱泰鞠躬道:「沒事兒,有人在周邊看着呢,姓宋的人沒跟過來,我在隔壁。」
俱泰點頭:「阿繼,你也吃點去。」
待到竹承語坐在了桌子對面,他才笑着開口:「什麼樣子,把自己快熬成枯骨了,吃點吃點。」
竹承語卻偏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他一定知道,她最後還是在那封摺子上署了名。他一定覺得,她是因為恨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才這樣做的。
竹承語一時間覺得羞愧與無所適從環繞着她,她父親骨子裏的那種不知變通的清廉忠誠的脊樑也長在她體內,她甚至無法面對。
俱泰吃了兩口,贊了一句,漫不經心道:「你的信我收到了。聖人也看到了。」
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
俱泰似乎也在宮中忙了一天,狼吞虎咽道:「聖人既然知道,我參了你一本也只是做做樣子,聖人不會看的。不過我也不是在戶部就完全瞎了的,有一封彈劾我的摺子等着呢,我若是前頭不這樣做,你會簽名麼?」
竹承語猛地瞪大眼睛,俱泰抬頭正要笑她,一抬眼就看到了竹承語眼眶紅通通的,她平日總壓低着聲音,甚至還為了當官吃了些不利於嗓子的藥物,然而此刻也有點像破音似的道:「就算是你真的參我一本,我也不可能為此就要同意彈劾你!我是因為我是因為」
她激動的胸口起伏,俱泰笑:「好,是我想錯了,你是因為怕宋晏知道了。」
竹承語急了:「你不要笑了,這事情根本不好笑!你不要老覺得勝券在握,事情已經演化到了這種地步了!你的家底兒都讓人扒出來了,為官又從商,大鄴現如今還是不允的!你以前舊的那麼多產業,一直沒放手,宋晏早就扒出來了你知道麼?」
俱泰倒沒想到她會這麼擔心,道:「我壓根藏的也不深,他扒出來就扒出來罷了。」
最早在西域從商的那些路子,都是他為了鋪開北機的勢力而搭建的,在進入洛陽官場後,他縮減分散了大部分的產業,只留下了北機還依附着的主業。那一部分的資產在一批大臣眼裏看來可是了不得了,只是想對那些出手,也要看聖人肯不肯。
俱泰嘆道:「你以為這事兒只是我跟宋晏的意氣之爭?自古以來黨爭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兒,是兩個團體之間的事情。你應該記得你剛入朝的時候,新的科考上來的官員和舊派官員也曾有過矛盾,後來因為前者的數量有壓倒性的優勢,舊派官員也沒能適應聖人的新規則,被貶官不少,那一場沒爭起來就結束了。」
竹承語覺得自己剛剛一急,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擦了擦眼眶。俱泰啼笑皆非:「至於麼,你好歹也是個弱冠的青年人了,外頭人說你性子軟,我倒頭一回見你說沒兩句要掉眼淚呢。」
竹承語手背搭在眼睛上,道:「那你是還相信我麼?」
俱泰笑:「否則叫你過來幹嘛,鴻門宴?吃吧,我毒誰也不可能毒死你的。」
竹承語吸了吸鼻子,強挺出來一張在朝堂上的臉來。
俱泰看人還是很準的,竹承語大抵是個什麼性子,他跟她接觸這麼久自然能摸得清。一方面腦子裏全是別人想不出來卻又自成一派的理論,做事高效謹慎也就罷了,對待新政也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這些正符合了聖人現在在這個階段的要求。另一方面,又有點稚拙的傻氣,信別人的心也信別人的話,不太完全懂官場險惡,把忠孝仁義禮信廉都真的當成人生準則,是個寧肯自己委屈不願傷害別人的真君子。
是登不了太高的位置,但朝堂上總有一批人是不需要勾心鬥角的,是真的為這個國家做事的,竹承語一定會是其中之一。
她很快的鎮定下來,道:「那你認為,到底是哪兩批力量在角逐?」
俱泰:「你覺得現有的政策,對於哪些人不利?」
竹承語想了想:「舊世家?」
俱泰笑:「現在哪裏還有多少舊世家像模像樣的留存。就算有,這個紛紛倒台的風口浪尖,他們挑事兒,不是找死麼?」
竹承語轉了念,再想不出來了。
俱泰笑:「有一批極富的商賈,並不是特別喜歡朝廷。」
竹承語驚:「怎麼會?聖人這些政策,哪個不是對商賈有利,他們為什麼會覺得——」
俱泰:「如今富人多,還是十年前的富人多?」
竹承語:「自然如今。洛陽資產,百萬者至多,十萬者更是數不盡數!天下未有何時,像如今這樣普通百姓都可以這樣生活。」
俱泰挪開了幾盤讓他一個人吃完的飯菜,在桌案上道:「自打農耕改革,除卻江南作戰,山東收復不過一年多,關中地區的糧食產量,較五六年前翻了一倍還多。雖然你也知道,天下財富總數大抵不變,但如今米糧產量增加,關中地區人口激增,這就是整個大鄴所擁有的財富也翻了將近一番。可富商的數量,卻較十年前,翻了十倍不止。財產翻一倍,分財產的人多了十倍。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竹承語對這方面一點就通:「這就是說一部分極富的人,他們的財產也從自己的手中,被掏出來分給了其他商賈。」
俱泰道:「全民街上,富人多了,除卻那些貧民流民,富的階層里,差距不是那麼懸殊了。如今的大鄴,行商能靠關係的越來越少了,關於商賈開放的多了,控制的也多了,你也看得出來,包括之前你關於交引扣稅,都是為了防止一部分人極富。然後越有錢就越有人脈關係控制力,然後越有錢。咱們防的就是這個。」
竹承語沉思:「確實哪個朝代沒有幾個令人驚愕的巨富,如今卻不多。從中宗年間到肅宗時期,有一小部分江南、關中的寒門富賈,資產令人瞠目結舌。他們跟朝中一些官員有着或多或少的聯繫,有人開路讓他們私下通行無阻,也有人替他們遮掩。」
她又道:「但一是因為他們極低調,對朝廷步步退讓,從不跟官場沾染太深的關係,也不讓家人出仕;二則是他們手底下有很多依附他們的小商賈,也幫了大鄴很多,大鄴收商稅有很多年了,朝廷那時候又困難,不可能忍痛割了這道供血的脈。」
俱泰笑:「沒說錯,那時候想要開礦,替官家產鹽產鐵,都是有關係才能做的事兒。一大批人靠着關係,攬到了這活計,佔住了金脈。他們雖然也愛錢,但是一是地位低,不敢像官府某些人貪得那麼肆無忌憚;二是效率高,為了錢運轉,對朝廷來說也堪得用。」
然而到了殷胥為端王期間,一項項政令,就是把這金脈從他們手中搶出去,分給天下人。然後殷胥登基後,推行的政令,便已經很明顯了。
聖人不怕民間留財,怕的是留財不均。
富室連天下阡陌,為國守財。
而就算是怕不均,殷胥也未曾對某些新興的富賈出手,因為——如果想要經濟繁榮,就先要一定程度上確立,這合法的財產無論數量,都該是受朝廷律法保護的。抑兼併在殷胥看來,是無數次朝廷發起的劫富濟貧,或許適合曾經的朝代,卻已經不適合如今的大鄴,只能毀了這時代的循環。
殷胥能做的是立法,是確立規矩,以法抑富,以國扶貧。
也就是說只要合法合理,不逃稅漏稅,不欺壓百姓,不牽連人命,成為巨富也只能說是你天縱英才,朝廷沒有資格掠奪你的財產分給貧民。
然而舊的一批富賈,就是不合法不合理,踩着某些官場閉眼縱容的灰色路子富起來的。他們受到戰亂影響,家財流失;官場改革,新舊交替,經營多年的人脈路子不再,賺錢的來源也就沒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市場上還有無數的新興之秀在擠壓的他們無處可走。
也可以說,大鄴,或者歷史上大大小小的衝突與戰役,基本都是一新一舊兩個勢力角牴衝突而產生的。這些新勢力有過新興的寒門與科舉官員,有搶奪先機的新興富賈,也有曾經歷朝歷代出現過的宦官集團。
俱泰道:「正因安王常年在外,接觸了不知多少礦井鹽產,在各地了解如今的商賈運行,才感知到了此事。這事情你甩不脫,說小了矛盾都要集中在咱們戶部;但這事兒你也不用怕,牽連的人夠多,你背後有我,我一天能站着,也沒人能動的了你。」
他凳子墊高了點,桌案上只能露出小半個肩膀,吃吃喝喝,卻只讓竹承語覺得兩頰發麻。
明明說的是眼前事,卻又好似把幾百年的事都連攤牌在了面前。
讀的書一會兒好似能與他的話貼上,一會兒又好似隔離開雙方瞧不起彼此。好似這桌案推遠,移到了幾百年前,寒露濃重的戰場上,水汽蒙蒙全籠罩在桌面上,拓跋家的騎兵與書卷前的王導在灰藍色的天色下,拔劍四顧心茫然。
千年前開始,戰國學術江湖南征北戰,到後來儒、道、佛.三教對立,東漢再有黨錮之禍,南北分立之後各自也在爭,南有世家,北有新黨。
撇去了舊的世家與寒門之爭,仍有如今的新舊商賈之亂,往後還有,數不盡的難題,數不盡的爭鬥。
俱泰道:「別想太多。咱們又不是神仙。人活在當下,該爭自然也要蹲進泥潭裏去拼命的摸,但偶爾站起來瞧瞧,眼前不只是這一片農地,拿手裏那點書卷俯瞰一下古今,那麼多事兒可引以為鑑,別爭的連天下就忘了。」
竹承語竟覺得鼻子一酸,不只是感天下悠悠,還是傷當今禍亂。
俱泰嘆氣拍了拍大腿,真是頭一次知道這小子居然真的像個娘們似的總該流淚。
剛入官場沒兩年的人,趕上幾波浪潮,總是要慌得,竹承語的確不是個風口浪尖抓機遇的人。他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會放下你的,你出了事兒,我也不會好過。聖人面前,我已經多番提及了你,向聖人說過,你絕對可信。聖人與你父親有過一段接觸,看你父親,自然也信得過你的人品。你不必擔心。」
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你與聖人說我了?」
俱泰:「此事牽連雖然多,但你也是關鍵人物。聖人沒用過你,自然我要說仔細了。你放心,聖人願意用你。」
竹承語扶着桌子,猛地站起來:「這使不得。俱泰,我有把柄在宋晏手裏,一旦捅出來了,聖人面上無光,你如此信任我,一定也會受牽連。」
俱泰眯了眯眼睛:「果然,你是被他捏了把柄。到底是什麼事兒,你與我說來,我會幫你解決。」
竹承語搖了搖頭,身子軟下來:「這事兒解決不了」
她是真的心下驚慌起來。若是聖人重用信任她,到時候拿她的言論出來當作抨擊宋晏的關鍵,宋晏絕對會揭露她的身份。到時候鬧出這樣的醜事來,聖人臉面不知道要往哪裏放,她說過的話也不可能再被當成關鍵了。
到時候必定連俱泰都要被牽連
如果誰也不知道她,不關心她,反倒讓宋晏揭露出此事來,受影響的人也只會有她一個。
她躬下身子,幾乎要跪在了地上,俱泰一驚,連忙要扶她起來,竹承語猛地抬起頭來,一把抓住了俱泰的手腕:「您放棄我吧。那張參我的摺子,讓聖人當了真吧——這事兒越是牽連廣,我越不能站在漩渦之中。」
俱泰驚:「為什麼。以你的職權,以你的才情,還有宋晏對你的關注輕信,還會有誰更合適。」
她面上漸漸露出堅毅的神色來:「錢尚書,我的這個把柄,你解決不了的,我說了,你儘管厭我恨我——」
俱泰一霎那,心裏想過了無數竹承語可能幹過的不妥之事,可能給他埋留的陷阱等等,他想到了無數的險惡,卻聽着眼前的人,淚從她清俊的臉上滑下來,她輕聲道:
「我是個女子。」
一瞬間,好似酒樓里也安靜了下來,俱泰盯着她的嘴,看到她堅定地重複道:
「對不起,身為女子我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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