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昏沉一片,但天地間卻是金光閃耀。
菩提樹的枝杈已經盡數斷了,只留下主幹矗立在天地之間,上面的葉子也是微微泛黃,不似開始時那般生機勃勃,看上去似是將要將死了一般。
菩提老祖的臉色也是差到了極點,紅潤的雙頰此時枯黃一片,似是秋日的樹葉一般,唯有雙眼閃爍着精光,望着楊戩淡淡說道:「道友!請!」
一旁的袁洪臉上忍不住泛起了喜色,開始之時他只不過是來尋楊戩麻煩的,但在梅山其餘六個妖怪身死之後,他與楊戩只見已經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怨,自是恨不得將楊戩挫骨揚灰。
殷郊與黃天化的心情也相差不多,剛背叛闡教之時他們還懷有一絲愧疚,但在殷洪與黃天化死後,這種愧疚已經被憤怒與仇恨取代,望向楊戩的眼中血紅一片,似是擇人而噬的餓狼一般,恨意滔天。無錯 ..
若非是他們知道自己與楊戩相差太多,恐怕早就拔出兵器取出法寶殺過來了。
果然,到了關鍵時候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楊戩當空洒然而立,面色平靜如水,心頭剛剛升起的波瀾也平息下來,隨手將那東皇鍾放入了懷中,緊了緊手中的三尖兩刃刀,那種冰涼的觸覺讓他戰意大作,望着盤坐在菩提樹下的菩提老祖,眼神冷漠不帶任何感情波動,似是帶着寒芒的刀鋒一般。
「此子果然非常人也!」見楊戩如此快速的平靜下來,菩提老祖忍不住暗暗稱讚了一句,原本因為封印了東皇鍾而升起的一絲自得瞬間化作了烏有。右手握着木杖。左手持着念珠。法力運轉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三尖兩刃刀驀地揮出,帶起一道不可思議的銀芒,這銀芒看似不起眼,但其中卻有着無數的刀氣飛舞飄揚,這一刀返璞歸真內斂不放,其實已經極盡刀法之妙。
刀光過處沒有任何聲響,但整個空間卻似是薄紙一般整齊的被劃開了一道黑色的縫隙,無盡的罡風從那破裂之中湧出。匯聚在刀身之上,讓刀勢越發的凌厲不可阻擋。
菩提老祖目光一凝,手中木杖輕輕揮動,其上光芒越發的耀眼,在光影之間是菩提樹在發芽、生長、成熟、枯萎,每一次輪迴的開始都帶着生的氣息,每一次輪迴的結束都是死的寂滅,兩者交融在一起,化作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境來。
在這菩提樹影的開合寂滅之間,木杖已經與三尖兩刃刀撞在了一起。無窮的刀光與無盡的幻影相撞,爆發出一道璀璨道極致的光芒來。空間似玻璃一般裂開了無數條裂縫,隨後嘭的一聲破碎開來。
破碎了的空間形成一個碩大的黑洞漂浮在半空之中,將那光芒與法力盡數吸了進去,似是被不斷壓縮的皮球一般,在沉寂了半晌之後,自那黑洞之中突然湧出無盡的罡風來,向着四面八方吹了過去。
天邊無數的黑雲在這罡風的席捲之下,瞬間便被吹散得一乾二淨,天空之上一輪烈日高懸,再沒有半分的遮掩,刺眼的光芒讓這天地頓時一亮,也讓人眼睛隱隱生疼。
咔嚓!咔嚓!
殷商軍隊用精鋼製成的旌旗在這罡風之下瞬間折斷,連帶着他們身上的鎧甲也撲哧撲哧的出現道道裂痕,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被罡風吹裂,只片刻便傷口密佈血肉模糊。
十萬大軍立刻亂了起來,眾士兵紛紛將手中的兵器扔到了一邊,趴倒在地上,試圖躲避這無盡的罡風,但如此一來,原本凝結在一起的血氣消散不見,反而是更加抵擋不住。…
罡風颳過,卻是連人都一同被吹飛了出去,在空中翻滾哀嚎了半天之後,化作黑點消失不見。
袁洪本身便是妖類,自是不在意這些凡人的生死,而黃天化與殷郊雖然面露不忍之色,但他們的修為不夠,也就勉強能護住己身。
反倒是那菩提老祖見殃及到了普通士兵,眉頭一皺,右手呈拈花狀,摘下一片菩提葉,輕輕丟了出去,護在了士兵們的周圍。
「倒也算是有德之士!」
傷及無辜本就是楊戩不願看到的,此時見菩提老祖出手了,他心中也是暗暗點頭,當即取出那寶蓮燈,心念一動,寶蓮燈上青光大作,將這無盡的罡風擋了下來,望着那袁洪開口說道:「袁洪!還不速速讓你的麾下都退了去!吾等鬥法,難道要累及這些凡人不成!」
「哼!無需你……」袁洪冷哼一聲,正要諷刺楊戩兩句,卻是被菩提老祖打斷了。
「袁洪!你且按他的吩咐去做!勿要牽連凡人,圖惹因果!」
「是!弟子遵命!」袁洪自是不敢違抗菩提老祖的話,轉身朝着麾下的一眾士兵吩咐道:「爾等速速回那汜水關中!」
一眾士兵早就想離開了,此時一聽袁洪的話,自是隨在各自將領的身後,倉促返回了汜水關中,只留下一地的鎧甲兵刃斷旗爛鼓,狼藉一片。
「道友小心了!」直待腳下這一眾凡人士兵盡數離開之後,楊戩才一挺手中三尖兩刃刀,朝着菩提老祖斬了過去,近乎狂暴的銀色刀芒似是刀山劍海一般湧來,只瞬間便將菩提老祖給淹沒,似乎要將他斬成粉末一般。
「老師(道長)當心!」
袁洪、黃天化、殷郊等人忍不住一聲驚呼,望着楊戩的眼中畏懼與驚駭交加。
唯有楊戩自己清楚,這看似不可抵擋的一劍,其實未能取得什麼效果。
就在那刀芒即將斬到菩提老祖身上之時,菩提老祖左手中的念珠陡然飛了出來,在他面前驀地綻放成一朵金色的蓮花,蓮花輕輕轉動。每一道金光飛出便又再次化作一道金蓮。只片刻便在他面前形成了萬千朵蓮花匯聚成的海洋。將楊戩數不清的刀芒盡數擋了下來。
蓮花在不斷的破碎,但每一次破碎便會有更多的金蓮誕生出來,密密麻麻無窮無盡,任楊戩的刀芒如何凌厲、數量如何眾多,也是一點點被消散在了這無窮的蓮海之中。
在銀色刀芒散盡之後,天地之間只剩下無窮的金色蓮花在飄蕩,金蓮上的七色毫光美妙迷人到了極點,在那蓮花中央隱隱有一個「道」字存在。但當你仔細看時,卻又恍惚看到另外一個字。
這個字在此時還未被創造出來,只是天道的一種顯化,但來自後世的楊戩卻是一瞬間認了出來——「佛」。
「道友果然與我有緣!」菩提老祖的聲音從那蓮海之中傳來出來,帶着很明顯的驚喜,顯然是他從楊戩眼神的變幻中,看出了楊戩竟是識得這個字。
當然,他並沒有往穿越這方面想,只當時楊戩與佛有緣,乃是天命註定要大興佛教之人。
楊戩面色一變。這句「道友與我有緣」對他的震懾力遠比那「佛」字來得要強烈的多,因為這正是那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的口頭禪。在封神量劫之中,不知強擄了闡截兩教多少精英。
「難道這菩提老祖真的是准提道人的化身布成?」楊戩眉頭微皺,心中有些疑惑。…
若菩提老祖真是准提道人的化身,那麼哪怕他修為沒有達到聖人,但對天道的領悟和對法力的運用總要到聖人的地步,可是這菩提老祖在這方面要差上許多。
若普利老祖不是准提道人的化身,但他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大羅金仙在整個洪荒世界都是有數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從開天闢地或者天地初開時誕生的生靈,這菩提老祖顯然不在這些人其中,而且又與那准提道人如此的相像,這中間必有蹊蹺。
面對着這漫天飄來的金蓮,楊戩不敢再心存任何僥倖,將那三尖兩刃刀往腳邊一插,雙眸輕輕了閉合起來,似是睡着了一般。
「這楊戩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自認不敵,甘心求死不成?」袁洪看着一動不動的楊戩,臉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殷郊與黃天化同樣也是感覺莫名其妙,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很快,眼前便發生了讓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無盡的金蓮朝着楊戩涌去,但還未到楊戩身邊便突兀的消散不見,似乎是被一道看不見的深淵隔斷了一般,咫尺之間已成天涯,任它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越雷池一步。
「空?!」菩提老祖眼睛驀地一亮,但隨即眉頭便又皺在了一起,自己否定了自己,喃喃自語道:「不是!不是空!難道是……難道是……」
菩提老祖面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連身子都跟着隱隱顫動,騰地站了起來,望着楊戩的目光越發的熱切起來,似是賭徒看到了金山銀山、色鬼看到了貂蟬西施一般。
「老師!這是怎麼回事?」袁洪朝着菩提老祖稽首問道。
殷郊與黃天化也是滿臉疑惑之色,等待着菩提老祖的解釋。
菩提老祖卻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看都不看他們一眼,一雙眼睛似是釘在了楊戩身上一般,一秒鐘都不願意離開。
這菩提老祖其實正是那准提道人的化身,只不過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讓他又有自己的一定獨立性。
佛家講究「空」,即「地水火風四大皆空」,視世界上一切都是空虛的,這已經西方教接教主引道人向佛教轉變之時的最高教義。
但今天他卻在楊戩身上,看到了佛家的另一種至高境界,那便是——「無」。
通俗來講,「空」之境界便是那神秀所寫的「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而「無」之境界便是禪宗六祖慧能所寫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雖然後世常常認為後者要比前者境界更高,但兩者其實是不分高下的,都是佛教修着的最高境界。
不過此時,西方教還只有「空」的概念,而沒有「無」的概念。
這無疑是讓菩提老祖看到了佛教發展的另一個方向,而這個方向顯然更讓他怦然心動。(未完待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空與無。
第二百二十七章 空與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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