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的人都在議論着,是不是哪個大戶人家進了京。
可是不論是再厲害的達官顯貴也沒有這樣的陣仗,望不到邊的馬車,一輛接着一輛地進了城,好像永遠走不完似的。
「還有呢。」
「嘖,還有……」
所有人都好奇地張望着,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車上裝的是什麼啊。」
大家評頭論足,一時熱鬧非凡。
嘉寧長公主的馬車等了一會兒,跟車的婆子忙去看情形,片刻功夫回來稟告,「那麼多車馬讓不開路,要不然咱們從旁邊過去……」
她也想知道,到底會有多少車馬從眼前走過。
嘉寧長公主道:「我們就等一會兒。」
大約過了兩刻鐘,馬車才算走完,看熱鬧的人鬆了口氣,好像終於得到了答案,都各自散開。
到底是誰家的車馬?為什麼她都沒有收到半點的消息,嘉寧長公主皺起眉頭,立即吩咐管事媽媽,「讓人去問問。」
等了好一陣子,直到姚宜之登門才算將消息送到,「進京來的是王盧江。」
福建的那些海盜。
嘉寧長公主覺得很詫異,「不是說那些海盜要下個月才能到京城嗎?」
衙門裏是這樣說,禮部的公文上也寫得清清楚楚,下個月十號王盧江和兒子才會進京。
姚宜之道:「今天船才到了通州,也是將通州的地方官嚇了一跳,結果消息經驛站還沒到京城,王盧江的馬車已經到了。」
那麼多的馬車,一路這樣趕過來,竟然比送信的差役還快。
嘉寧長公主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怎麼可能。
王盧江進京,緊接着就帶來了福建和海上的事端,整個朝廷就會如同被跺上兩腳,四處都要顫上一顫。
皇上會施行新的海政,緊接着就是御史言官的諫議,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放在海禁上,很明顯不是揭開陸子明這件事的時機。
嘉寧長公主忽然看向姚宜之,「會不會這件事已經被崔奕廷察覺了?」
姚宜之目光變得深遠,他也想知道崔奕廷和婉寧到底在做些什麼,「今天上午皇上去南苑獵場,打到了不少的獵物,回到宮中又喊了翰林院宋學士去陪侍畫了一幅山水,聽說內閣那邊的票擬皇上都沒有看一眼,這是往常決計不會有的情形,宋學士回到衙門裏還說皇上十分高興,畫了畫還賜宴了他和崔奕廷,宴席過後又讓崔奕廷跟着去武場了。」
打獵、畫山水沒有看奏摺,這些都證明皇上和平日裏不一樣。
如今看來,讓王盧江這時候進京是早就安排好的,皇上沒有見內閣的大臣,將崔奕廷帶在身邊就說明了一切。
福建的事貌似已經了結,崔奕廷提過開海禁之後被群臣彈劾好像就沒有了動作,可實際上,他在私下裏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總不能這一次,他們會失算。
嘉寧長公主道:「陸子明的事不是證據確鑿,任憑崔奕廷再怎麼樣,也不能清理的乾乾淨淨,所以……應該立即和叔父說,別再拖了,這兩日就要動手。」
……
崔夫人剛喝了藥,宋媽媽就進門道:「夫人,有人來拜會二奶奶了,二奶奶讓人來跟您說一聲。」說着又將手裏的帖子送到崔夫人手上。
崔夫人將帖子打開,看到上面的人名不禁一怔,「是王盧江的太太?」
福建那個叱咤風雲的海盜頭子王盧江的太太,這個王太太來拜會婉寧,是因為奕廷?
宋媽媽也聽過王盧江的名字,崔夫人陡然問起,她也驚訝起來,「夫人說的是那個海盜?二爺替朝廷招安的海盜?」她方才在月亮門看到那個笑着和二奶奶說話的人,竟然是讓人提之色變的海盜。
那些人看起來和平常人也沒什麼不同啊。
婉寧將王太太迎進屋內說話,王太太看了看還掛着紅色幔帳的新房笑着道:「還以為能趕上你和崔大人的婚事,早知道應該提前動身。」
這時候能到京中已經是崔奕廷暗中安排,屋子裏沒有旁人,婉寧笑着道:「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王太太頜首,「齊全了,賬目還不是很清楚,這些日子正加緊做。」
婉寧笑道:「我京里有不少的夥計,若是王太太需要就說一聲,讓他們去幫襯,一個個都是算賬的好手。」
王太太立即露出歡喜的神情,「那自然好。」
婉寧和王太太在屋子裏說話,童媽媽帶着落雨等在門外,兩個人正想要說兩句話,童媽媽側過頭就看到在門口張望的尤媽媽。
落雨就要出聲,童媽媽一把攥住落雨的手腕,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等到尤媽媽走了,落雨皺起眉頭,「媽媽怎麼不讓我揭穿那老貨,看她還有什麼臉來偷看。」
童媽媽笑一聲,「你放心,有你看她笑話的時候。」
尤媽媽打聽了消息就去跟素雲說:「您沒瞧見,那海盜的太太見到二奶奶就像是多少年的熟人了似的,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
「那些海盜,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我聽說若是誰向官府舉報了海盜,一夜的功夫那人全家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要想想,就覺得恐怖。
那姚氏竟然和海盜的太太那麼親近。
素雲聽得心不在焉,而是盤算着日子,「已經六七天了吧?怎麼大爺那邊還沒有消息。」
尤媽媽抿起嘴來,「若是還沒動靜,奶奶就可以找二奶奶問個清楚,那些話不能說了不算,既然治不了為何還不讓奶奶去見,難不成是準備好害死大爺,免得再入族譜。」
素雲覺得尤媽媽說的很對,明天,她就去找姚氏,這次姚氏再不肯讓她見大爺,她就鬧去族中。
素雲已經拿定了主意,她是滿心歡喜地來京中,沒想到卻落得如今的境地,姚氏不准她去見大爺,幾乎就將她禁錮在這樣一個院落中,她每天數着日子過,姚氏卻依舊探親訪友,這個家裏沒有人將她放在眼裏。
好像她剛到時掀起的風波也慢慢平復下來,她不能一次次地去找老爺,老爺的手又伸不到內宅。
等啊等,終於等到了姚氏說的這一天。
她再也不能這樣等下去,明天一早她就去找姚氏。
……
晚上婉寧等到崔奕廷從宮中回來,兩個人走進內室。
崔奕廷臉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神情,婉寧低聲道:「怎麼樣?」
崔奕廷這才頜首,「通州還有不少馬車沒有進京,皇上讓我帶人過去瞧瞧。」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的去通州了。
「什麼時候走?」
婉寧抬起頭來,崔奕廷的神色堅定而果斷,「這就走,皇上的密令,不必讓外人知曉,所以連夜趕過去最好。」
一夜之間,足夠辦許多事。
「小心些。」
能用陸子明算計崔家的人,定然來頭不小,她總覺得這裏面有個暗中安排的人。
崔奕廷看着婉寧,「皇上已經繼位多年,很多事早已經不像從前,那些人掀不起多大的風浪,」說着揚了揚眉,「不足為懼。」
婉寧忍不住失笑,這些日子公公都已經戰戰兢兢到了極點,崔奕廷卻仿佛沒放在心上,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公公不拘言笑卻還能將情緒表露出來,崔奕廷卻將這些完全隱藏在他那雙清澈的眼睛和筆挺的身姿下。
婉寧準備正要出去吩咐下人,崔奕廷卻沉下身子,將婉寧攏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在家中要事事小心,」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手,「我會早些回家。」
送走了崔奕廷,屋子裏仿佛一下子空蕩了不少。
沒成親之前她怎麼沒覺得。
童媽媽將焦無應送來的賬本摞在婉寧桌上,婉寧走過去翻開,裏面都是新寫上的字跡,焦無應這些日子真沒少辦事。
「奶奶,快要到落鎖的時候了。」
童媽媽低聲提醒,婉寧這才抬起頭,合上手裏的賬目,站起身來。
落雨立即上前服侍婉寧穿衣,落英帶着小丫鬟打了燈籠,幾個人護着婉寧出了院子。
崔家的園子很大,園子裏有個人工修葺的小山坡,繞過山坡,就是個清淨的院子,因為位置太偏,平日裏也就空了下來。
童媽媽也是才帶着人將院子收拾出來。
婉寧走進了內室,落英多端了兩盞燈,屋子裏豁然亮了許多。
不一會兒功夫外面傳來賀大年的聲音,「奶奶,人帶來了。」
婉寧眼睛也沒抬,只是坐在炕邊靜靜地翻手裏的賬目,仿佛屋子裏所有事都和她無關。
賀大年拎了個大大的麻袋跨進屋中,向婉寧稟告了一聲,就將麻袋仍在了地上,麻袋裏頓時傳來一聲悶哼,然後整個麻袋都慌亂地動彈起來。
麻袋口是松着的,所以掙扎了一會兒,裏面的東西就見了天日。
尤媽媽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慌亂地轉着頭向屋子裏張望,她立即就看到了坐在炕邊的二奶奶。
二奶奶穿着鵝黃色的褙子,垂着頭靜靜地在看手裏類似賬本的東西,她的眉眼舒展,仿佛沒有任何事能打擾到她,她看了幾眼就翻一篇,燈光映照下,她的臉龐是那般的靜謐。
這是要做什麼?為什麼會有人將她帶到這裏來。
尤媽媽正不知怎麼辦才好,已經有人拿來了長長的春凳,兩個婆子上前將她架起來就放在春凳上。
燭光一跳,照亮了婉寧烏黑的眉毛。
尤媽媽掙扎了幾下,嘴裏嗚嗚咽咽個不停,慌亂中看到有人拿了棍子過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頓時覺得身上一疼,一棍子已經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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