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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着一肚子悶氣,馮元恨恨地瞪着床上酣睡的討債鬼,還沒恨上幾口氣的功夫呢,就不由得生起了擔心。讀字閣 m.duzige.com瞅了眼天,那裏紅彤彤的一片火,這是不及傍晚就睡下了?晚上飯也沒吃?是不
舒服?
他輕手輕腳地湊過去,將那張芙蓉面細細相看,這一看又不禁氣上了。哼,不舒坦個屁,氣色比皇太后都好,臉還肥了一圈,跟攤好的雞蛋餅似的。
無奈,破床窄小,綠鶯一個人就佔了大半,馮元雖疲累,可讓他堂堂朝廷大員,去蹭個小邊兒將身子窩成一個條?算了,只好去桌旁傻坐着了。
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可他不捨得閉眼,就這麼胳膊肘杵着下顎,望着那坨黑影,聽着床上那人不時傳來的小嘴吧嗒聲、口水吞咽聲、唔唔囈語聲,還有肚子裏兒子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全
是精彩,有趣得緊。
夜裏,外頭雷聲大作,冷不丁一道炸響轟入人的耳。馮元想去替綠鶯捂住,可又怕吵醒她,便這麼一直等着,等着,想等雷打完,雨下完,天亮,她睡醒,他再......好好收拾她!
孰料,她還是被驚醒了,那就來好好算算前賬罷。敢耍他,敢當逃奴,當他馮元是甚麼人,以為他平日脾氣好就是個良善可欺的性子了?當年領兵滅敵十萬,親手殺的人都能排上千了,
伸伸小指,都能將她如螞蟻一般捏死,敢在他頭頂上拉屎,真是瞎了眼了。
馮元坐在桌前,綠鶯躺在床上,漆黑中仿佛有道光亮指引着,四目相對,清清楚楚地將對方映入眼帘。綠鶯是震驚的、呆滯的、如墜夢中,像一隻被同伴遺落在殺機四伏水面上的大白
鵝。馮元是冷情的,冷麵、冷冷的目光、全身冷冰冰,像匍匐在草叢中被張起的弓箭。
綠鶯從馮府出逃前,便計劃好,本要去的是荊州,可為什麼中途留在這大寧衛,不過是覺得已然安全罷了。她將路線迂迴着走,中原又何其大,在有心人躲着的情況下,隨便貓在個窮
山溝或沒開墾的荒山上,別說一個馮元,便是皇帝,想找誰也是很難找着的。
可饒是如此,她也知道萬事總有個意外,也曾在午夜夢回間幻想過,若是被馮元找到,會是個甚麼情形?
是劍拔弩張地對峙,還是破罐破摔地彼此仇視,亦或是眼淚鼻涕地求饒?曾設想過千百回,可真到了這一刻,所說的所做的完全跟想的是兩碼事,那個如受了千般委屈、蚱蜢一般扎進馮
元懷裏、哭得天怒人怨、隨時都能嘎一下抽過去的可憐鼻涕蟲,真的是她李綠鶯?
不及眨下眼的功夫,剛才還如烏龜一樣翻不起身,四仰八叉瞎撲棱,頂着蒸鍋般肚子的人,突然像離弦的箭一樣,蹭一下竄出床榻,飛奔到他身前,兩隻胳膊如藤蔓,死死摳住他兩邊腰
眼,馮元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完全顛覆了他所想,也成功地將他的表情從冷若冰霜硬掰成了呆若木雞。
馮元如受驚後大張翅膀的老母雞,兩手傻傻地支愣着攤開在空中,愣愣地低頭瞅着懷裏之人,啞口無言。他該說甚麼?還沒等他興師問罪,便是質問一句都沒來得急呢,她就給他整這一
出,甚麼意思?
屋裏漆黑,借着外頭的月光,都能瞧見她那哭成核桃似的眼睛,是逼他騎虎難下?
綠鶯跪在馮元身下,環着他的腰身,緊緊地圈着,哭得不能自已。這一路整整一個來月的艱辛,她如一根榆樹葉一般孤零零漂在海上,吃的苦、受的委屈、風餐露宿、兇殺、被村民冤枉,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此刻終於化成了淚水,將委屈朝他傾瀉而出。
良久,在她開始一抽一搐地打嗝時,馮元才深深嘆着氣,將舉着的胳膊緩緩放下,漸漸搭在她的肩上,一手一下一下輕撫着那頭散開的長髮,半是無奈半是生惱地說着:「這下吃到苦頭
了罷,以為世人隨便揪出一個都比爺對你好,外頭真有那麼好?」
綠鶯死命搖頭,將頭搖成了博浪鼓,哽咽着瓮聲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無論之前作何想,之後又有何做法,馮元在這一刻,聽着她堵在嗓子眼的那聲委屈,他心疼了,五臟六腑間仿佛正流淌過一縷縷溫暖的小溪,讓他軟得一塌糊塗:「起來,怎麼連鞋都不
穿了?知不知道地上有多涼。」
將綠鶯推開,馮元立起身,抱住她回了床榻。用被子將她卷好,他坐在床沿,大手如火爐,伸進被窩裏,攥着她的腳掌,邊揉邊搓,腳掌完了腳趾,一隻完了另一隻。見他如此,綠鶯越
加將眼淚撲簌簌滑落個不停,用被頭捂住嘴,嗚嗚呀呀地嗚咽。
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她是豬油蒙了心麼,這麼好的人,她為什麼要跑呢,外頭哪有人還會對她這麼好?
「行了行了,抽個沒完沒了的,生羊角風了麼?」
馮元用粗糲的指頭替她拭着淚,見她躲,頓時眼一瞪,狠狠瞥了她一眼後,才換成了軟乎乎的帕子。
吸吸鼻子,綠鶯抬起頭問他:「爺,你是怎麼找到妾身的?」
馮元見她一臉嬌憨,誰能想到就是這麼個一臉無害的小狐狸將他耍了個團團轉,想到這些日子,他跟鼻子上掛了紅蘿蔔似的驢子一樣瘋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諷道:「你問爺怎麼
尋到你的,當然是天要亡你,才將爺領到這的。你瞧瞧,你這麼沒良心,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綠鶯心內不好受,動了動想起身:「妾身去點燈打水伺候爺洗一洗罷。」
馮元擺擺手,搖頭道:「說來也巧,之前在大同府,沒發現你的蹤跡,便想着又是你這小狐狸耍心眼了,便要坐船往汴京返,在途中遇到二皇子殿下了。他從山東取過兵符,領皇命來這裏
操演練兵一事,知道我帶過兵打過仗,便命我也跟着來了。」
那日與德冒一行人,在大同乘船離開。走了兩日後,經過一水淺繁榮的小鎮,船漸漸多起來。正駛着,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似是與別船相撞。兩位船夫間言語交鋒,這頭馮元急着走,對
頭艙里之人也不欲耽擱,一片混亂間,兩人相見。一個是從三品官員,一個是宮裏的二皇子,都不陌生。正好,相請不如偶遇,祁雲便邀請他一同前來,參與練兵一事。
馮元心內不想應邀,可又不便拒絕,只能無奈地來了這大寧衛所。不過,真是天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從不相信那些玄乎的事兒,可這冥冥之中,仿佛真有神靈保佑。他與綠鶯之間猶如連着一道絲線,當初緣分莫名其妙地始,這回將斷未斷又重拾,端的是神奇。他們夫妾二人,難道真是
命中注定相守一生的情緣?
馮元捏起綠鶯一側臉蛋子,沒好氣道:「二殿下可真是爺的貴人,若不是他,爺還在無關之地轉磨磨呢,待五百年後小狐狸成了精,更是逮不到她了,你說對罷?」
不能被溫情所擾,也不能被男女之情所蒙蔽,不立規矩何以為家主,不用點手段何以讓她知道以夫為天。忖了忖,他正了正面色,嚴肅道:「若不罰你,爺不甘心。給你幾種選法,鞭子
抽,板子打,掌嘴巴,如何?你自己選。」
綠鶯癟癟嘴,趁着漆黑偷偷瞪了他一眼。暗恨他變臉如翻書,也不知他是嚇唬還是認真。不過,不管如何,她都不會選,太疼了。
心裏打起小九九,她促狹地轉了轉眼珠,慢悠悠道:「這些都不好,妾身懷着孕呢,還是禁足罷。」
送佛送到西,她連說辭都替他想好:「李氏貪玩,私自外出,卻迷路後不能返家。雖情非得已卻不能有情可原,萬一旁人依次效仿咋辦?打今兒起,禁足仨月,以儆效尤。」
說完,綠鶯暗自嘻嘻笑着,嘴上卻最是認真,詢問道:「爺覺得可好?」
馮元都氣笑了,使勁兒揪了下她的小鼻頭,將牙咬得牙花子癢:「你這小狐狸,誕下孩兒後,坐月子還得少說一個月不能出門呢,這足禁得倒是划算!」
黑暗中,綠鶯縮着脖子無聲咧着嘴,像一隻竊笑的鵪鶉。
雨漸漸停了,離天亮還早,綠鶯往裏挪了挪,獻出一半位置給馮元,二人交頸相依,漸次闔上眼。
正迷糊着要進入夢鄉時,馮元在她耳邊說道:「自從你走,爺雖不時又恨又氣,可在這氣恨之餘,又不由得思索着,你為何要走,明知死路還依然要走,如此固執,如此執迷不悟,是
為了甚麼。後來漸漸撥開雲霧,明白了,不外乎是兩件事:壽宴時摔倒一事;菱兒遠嫁一事。爺說得可對,可曾漏掉甚麼,還有沒有其他?」
還有馮太太害了她子嗣那件,綠鶯心道。搖搖頭,她睜開眼,笑道:「沒了,爺說得對,確實是這兩件事。」
馮元嗯一聲,接着道:「雖說你那回沒摔出甚麼事,可你一定是想着,這回小事被陷害,老爺不信,將來可能還會生出大事,老爺再不信,哪還有你的好日子,對罷?還有菱兒那件,爺
未免夜長夢多,不曾聽取你的話,去尋找可替代之人,早早將菱兒獻了出去,傷了你的心。爺是自私的,當時不曾考慮到你們間的情意,覺得不過爾爾,又不是親姐妹。可這些日子想着,若是
也有一個人救爺於水火間,爺是恨不得為他兩肋插刀報答的。」
其實這時候說起來,不知是玄妙的話起了作用,還是真的時過境遷,綠鶯已不再執着於其中。近來夢魘未再降臨,見了馮元也已沒了怨沒了怪,心如水般漸漸趨於平靜,也只剩下了些許
大風颳過後的漣漪。「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日表姑太太確實親口承認過,妾身也去查過椅子,確實是人為不是意外。至於菱兒妹妹......妾身有愧於她。」
「都是爺的錯,你不必將錯都攬在自己身上。還有,你別怕,爺答應你,從今往後,無論旁人如何說,是誤會也好,陷害也罷,爺都不會輕易懷疑於你。」
馮元做下了一個承諾,從某種姐姐的意義上說,算是為綠鶯立下了一道安全的大門,畢竟身在後宅,是是非非永遠如天上的鳥一般,太多了。
在入睡時,綠鶯隱約覺得漏了一件事,可實在太困了,怎麼也想不起來。
翌日醒來,聞着桃花香,聽着鳥叫聲,她忽然將昨日惦記卻又被遺忘的事情想了起來。若沒意外,唐重八今兒可是要來探望她的,就算不是提親也是要交代一些話的,可馮元在這,若
是看見了可如何解釋呢。昨晚本來解開心結,今兒若得知她曾有過想嫁他人的念頭,估計能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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