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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村長家的兒子,唐重八。筆下樂 m.bixiale.com 綠鶯對他有些粗略的了解,村里人說得很多,適齡卻還不成親,村里倒是有兩個合適的姑娘,他一個也沒瞧上。正是及冠的年紀,微黑的臉,憨憨厚厚的模樣,此時侷促地立在籬笆下,眼巴巴瞅着她。
灶房外,綠鶯俏生生地跟他說着話,笑眯眯的眼兒彎如月牙,那裏頭星星點點的璀璨,耳下的青玉墜子隨着巧笑倩兮搖搖晃晃,仿佛能勾出他的魂兒來,重八轟地一下臉上爆紅,趕忙垂下頭,磕磕巴巴回道:「嗯......有事,不,沒......沒有,也沒甚麼事兒,就是跟你說聲,井離得遠,問問你用不用幫你打兩桶水。」
村頭其實也不算遠,不過以綠鶯來說,算是不近了,大着肚子呢,這水還真得靠人幫着打打。唐重八寬肩扛着扁擔,興高采烈地往井口那走,綠鶯望着他的背影,心存感激。她對這個村子的說辭是喪夫後被婆家趕出來,流落他鄉後便漸漸顯懷,着才知道亡夫給她留了個遺腹子。
如此,村中人對她頗為憐惜,今兒來送雞的,幫加固門窗的,鋪床的,都是熱心腸。不過要說心細,還是這村長家的兒子,要是沒他幫着提水,就沒法做飯,沒法洗漱。想到做飯,在劉家時做飯灑掃,這都難不倒她,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米沒菜可如何是好啊。地里倒是有大白菜,可油鹽醬醋啥也沒有,去鄰居家借?
綠鶯有些抹不開面子,還有一事,她犯難了,今兒的水解決了,往後的水可怎麼辦啊。今兒借點東西,明兒讓幫着打水,後日再找點甚麼事,她得有多惹人煩啊。
重八將水拎到灶房裏,偷眼一掃,瞅見瓦罐盆碗的空蕩,米麵油丁點沒有,菜肉更是不見一根絲。如此寒酸,一個十六七的孤兒寡母,吃不上喝不上的,孤苦伶仃,見到這,他哪能不心疼,自從見過綠鶯後,本就軟乎成一汪水的幾縷情腸,此時更是被攪和得一團亂。
「那啥,你才來,也開不了火,要不晚上飯去我家吃罷。」
想買的家什,這時候也沒有進城的人,綠鶯她自己去不了。她倒是想花點銀子在鄰家換些,可又怕人家不要錢,徒欠人情。可是,若是她去村長家......去村長家本沒啥,可這重八這麼殷勤的,她總覺得彆扭,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感覺他似乎是有些不對勁。
今兒在村長家談房子的事,乍一進門,便與這唐重八打了個照面,那時只覺他呆頭呆腦,不時瞄她幾眼,以為他是對外人好奇,便沒太放在心上。後來聽那給她送雞來的嫂子說,這小伙子看不進去這村裏的閨女,老大不小了,還不成家。再加上此時這股羞澀勁兒,她才後知後覺過來。
綠鶯也不是無知的黃花閨女了,男人對她有沒有想法,她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只是,她深感受寵若驚,自己已不是大姑娘了,還是個帶着孩子的,他一個家世清白的,怎麼會瞧上她呢?
想了想,她還是找了個藉口:「不用了,隔壁的胖嬸子讓我今晚去她家對付一口。」
將唐重八打發走,綠鶯見天兒已不早,將要洗的泡好,打算明兒再洗了晾,晚上飯也沒去旁人家吃。她走到菜地里,慢騰騰伸腿坐到地上,望着一片綠油油的大白菜,個個都跟胖娃娃似的招人稀罕,仿佛都在咧着嘴朝她笑,嘰嘰喳喳搶着說吃我啊來吃我啊。她犯起嘴饞,掰了幾瓣肥嘟嘟的葉兒。
夕陽無限好,綠鶯捧着白菜幫子吭哧吭哧啃着,真水靈真甜啊,她眯起眼睛,品味着滿齒生香的滋味,愜意地身處桃源中,無憂無煩惱。
夜裏,她念着玄妙教給她的箴言:不怨懟、不過度、不悲觀、不慌亂。果然神奇,真的不曾再做惡夢,一覺到天明。自從菱兒的事以來,她從未睡過這樣的好覺,醒來後渾身舒爽,眼內清明。
桃花村規模小,人少,所以耕地不多,村民的進項倒不是靠往衛所送菜賣,而是靠釀酒。山上桃樹一年兩季地開花,桃花酒便能源源不斷,整個村子家家會那釀造的本事,往衛所輸完,衛所的酒家大戶,靠着能力手段再運往全國各地。
晨起,綠鶯特意趕了個大早,洗漱完便守在家門口。
不多時,鄰家的屋門便吱嘎開啟。村里人都是唐姓,她便管鄰家這戶夫妻倆叫胖嬸跟唐大叔。胖嬸對她極是喜歡,總愛誇她長得俊,昨兒還送給她兩隻雞。此時聽了她的話後,笑得慈善,響噹噹拍着胸脯答應:「行,放心罷,你讓我買的我記好了,一樣不能給你差。」
越看這小媳婦越好看,胖嬸手癢,熱乎乎地掐了掐綠鶯的臉:「瞧這俊的,跟嫦娥似的,不是嫦娥也是她身邊兒的玉兔,就是好看。」說着話,將她往裏頭趕,憐惜道:「快進屋罷,可別累着了。」
收好銀子,兩口子便趕着驢車往衛所去。
日子便這麼如水划過,點點漣漪都是歲月靜好的痕跡,綠鶯每日早起做飯,晌午在菜地里啃兩口大白菜曬曬太陽,傍晚再升起炊煙,翻着花兒地鼓搗各種菜什,給孩子貼補養分,飯粥湯羹,五顏六色,想着將來孩子能好生些。
本以為從此一生安好順遂,誰知平地一聲雷,差點沒將綠鶯炸得粉身碎骨。
九月初九重陽節,夜裏,一聲悽厲的哭嚎響起,驚醒了整個桃花村。家家開始亮起油燈,搭上衣服趿拉着鞋聚向唐冒家。他家兒媳八月早產,一番忙亂下最終母子均安。折騰了一夜,眾人回家補覺。
隔了三日,東首邊的唐大力家,三十五的媳婦,第三胎了,難產。丈夫深更半夜死抽着鞭子,將驢子趕得要斷氣,去衛所敲開大夫門,診後催產,生下個氣息奄奄的小子,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這一次綠鶯在跟前,血水兩大盆,熏得人慾嘔,她難受之餘,忽然生出懼怕。
勤快務實,一絲懶惰氣都沒有,所以村裏的漢子生得憨壯,婦人身子骨結實。這兩回早產跟難產,被村里人稱為異象。
緊接着,又發生了幾件事。村里河口處突然出現成群的青蛙,且不怕人,咕呱咕呱地密密麻麻出現在河邊洗衣婦人的身旁,甚是嚇人。幾戶人家的籬笆被啃爛,院子裏的雞都失蹤,大家以為是狼下山了,後來有人看見,是黃鼠狼,這就有些奇怪了,在以前,黃鼠狼是專鑽空子的,哪會去咬籬笆。
最後一件,就比較重要了,關乎整個村子的生計。五日前,衛所酒家陸續開始抱怨桃花酒苦澀,開始只是口舌,後來愈演愈烈,最後差點與桃花村反目。
桃花村往衛所進酒,分兩種規格。一種比重小,是窖藏好的,分一年到幾年不等,此種價略高些。另一種是現釀,釀好送到酒家,酒家自己保存,將來再售賣,此種價低些。各處酒家從村中買酒,是參差着,一小部分是窖藏好即進即賣的,大部分是暫時進好封存待售的。
開始苦澀,還以為是一家失誤,可後來整個村子送的都是苦酒,這就不由不讓人多想了。酒家聯合商量後,做了總結:這桃花村不地道,把他們當冤大頭宰,這是要逼着大家買價高的成品啊。鬧到最後,跟村長下最後通牒,再敢送苦酒,他們就去報官。
世人輕商,奸商更是人人喊打,整個桃花村陷入了苦悶的境地,怨聲載道。
綠鶯在這裏落戶半月,早將自己當成村里一員,憂大家之所憂。黃鼠狼轉性了,青蛙大搬家,幾個嫂子為何驚了胎氣,這些她不懂,可那桃花酒......
紅的像火,粉的似霞,白的如玉,花瓣沒異常,顏色沒暗淡,香氣依然濃郁,花蕊嘛......她若有所思。
綠鶯心裏隱約猜到了些,掐着兩根桃花枝走到旁邊胖嬸家,見籬笆門大開着,屋裏有寒暄聲,便笑着往門帘走去。
站在門檻處,正要抬腳,冷不丁從裏頭傳來一句話,清晰地打在耳畔,讓她突然一滯,如遭雷擊。
——「看長得,就是妖精轉世。呸,晦氣!」
胖嬸從前見到她,總是善意地夸着俊,如今一改從前,刻薄着臉道:「長得就不祥,待哪哪有事。」
一旁的桂香嫂子也一臉憤懣,氣道:「可不唄,當初村長做甚麼非要留個外人,這不把禍患招來了?」
說完,臉一白,瑟縮着小聲跟胖嬸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你說,要是趕她走,她不會一生氣施妖法罷,能不能吃了咱啊?」
綠鶯沒再聽下去,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呆呆地坐到床榻上,有些暈眩,不知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一切都好好的麼,日子安逸,鄰里熱腸,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三人成虎,流言四起,從這以後,出門指指點點,在家也能聽見院子外的諷刺聲,千夫所指的日子讓綠鶯惶恐茫然,不知所措。原本一切異狀以為跟自己無關,可聽眾人說着說着,她也不由恍惚起來,真的是她帶來的霉運,自己其實是個掃把星?
九月二十這日,是個陰天,綠鶯從早起,心內便砰砰跳個不停。用過早上飯,村長便召集所有人去他家裏議事。綠鶯直覺,與她有關。將被子疊好,水盆收妥,她力求鎮定,可仍是忍不住顫抖着手,摔了木梳,打翻了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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