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右邊水杉外便是清水河,陳芒搖下車窗是做好了被撞入水中的打算的,大概是因為方向打得及時,又踩了剎車,車尾被撞後,姚典一聲大叫,車頭竟然原地打了個轉,正對那輛肇事車輛,因為對方沒有開大燈,陳芒很清晰地看到對方是一輛沒有車牌的黑色雪佛蘭,車內駕駛室和副駕駛室都坐了人,駕駛座上的似乎是個大塊頭,一臉橫肉。
姚典一手扶着頭,呻吟一聲,陳芒的目光始終盯在對面的車上,嘴裏說道:「姚書記,您沒事吧?」
姚典微微晃了晃脖子,感覺還好,才埋怨道:「這人,怎麼開的車!」
「問題可能沒這麼簡單。」陳芒盯着前方的車,將油門哄到最大,說道,「抓緊了。」
「啊?」姚典驚呼一聲,只感受到車子箭一般往對方的車子衝去,她緊閉着眼睛,喊道,「陳芒,你幹什麼?」
「姚書記,抓好。」話剛落,車子「砰」地一聲撞在對方的車上,陳芒的腦袋裏發出「嗡」的轟鳴聲,他抬起頭看一眼對方的車子,見對方的車子並沒有怎麼樣,但副駕駛座上的安全氣囊似乎已經打開,駕駛座上的人正在查看副駕駛座上的人,陳芒看一眼姚典,問道:「姚書記,您還好嗎?」
姚典扶着腦袋,許久才輕輕說道:「陳芒,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陳芒盯着對方的車子,知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忙將車子往後倒了倒,然後一把方向調轉了車身,往鏡州方向飛速開去。道路彎曲,又加上坑坑窪窪,車子一快,仿佛要騰雲駕霧一般,姚典只覺得胸口發悶,很想要嘔吐,不快地看一眼陳芒,厲聲說道:「停車。」
陳芒看一眼後視鏡,後面沒有車燈,心下稍微鬆了松,微微放慢車速,問道:「姚書記,現在停車可能有些不妥。」
「我讓你停車。」
陳芒抓着方向盤,將車速放得更慢一點,側過臉看一眼姚典,問道:「姚書記,您怎麼了?哪裏受傷了嗎?」
姚典見陳芒還不停車,有些氣惱,仰起臉瞪着他道:「陳芒,你怎麼回事?談戀愛讓你的思維都變慢了?」話出口,她又有些氣惱,說道,「停車。」
陳芒盯着後視鏡,語氣堅定地說:「姚書記,我現在不能停車。我不清楚後面的是什麼人,但我不能冒險,現在四周一片漆黑,停車是一件不明智的事。」
姚典不敢置信地看着陳芒,說道:「陳芒,你在說什麼?你是說,剛才的車禍是有人故意為之?」
陳芒點點頭,這時候,後視鏡里有燈光出現,陳芒又將車速提了起來,姚典一邊抓住扶手,一邊警惕地看着後視鏡,又問道:「陳芒,你是說,後面的車是在追我們?」
陳芒嗯了一聲,將油門踩得更重,說道:「姚書記,請相信我。抓好扶手。」
姚典靜靜地點點頭,心中的氣惱散去,卻又被懊惱替代,剛才自己怎麼可以不信任他?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在他面前總是容易衝動,容易情緒失控?
後面的車子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又撞到了他們的車,還好,並不嚴重,陳芒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在車上,他沒有優勢,但若是下車,他又很難掌控局面。這時,道路一彎,前面就是那座顫巍巍的斷橋,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斷橋,只是聽說橋的質量出現問題了,在橋頭設置了障礙,只允許小車和公交車通過,橋兩邊光禿禿的並沒有欄杆。陳芒注視着那座橋,心中有了主意。他忽然一腳剎車,後面的車子一下子撞到了他們的車,然後,他又猛地提速往橋上衝去,剛過橋,他馬上將車子掉了個頭,關掉車燈,拉上手剎,卻將油門踩到最大,當對面的車燈猛然照過來時,他放下手剎,猛地沖向他們。姚典看着車子像箭一樣衝出去,嚇得大聲驚叫,陳芒一邊打開遠光燈,將車窗按下,一邊鬆開油門,將腳尖放在剎車上,對姚典說:「姚書記,打開你的安全帶,一會兒我說跳,你就跳!」
「我做不到。」
「姚書記,你要相信我!「
「我恐高!」姚典說道。
說時遲那時快,感覺着車子快要撞上,陳芒猛地解開姚典的安全帶,另一隻手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撲到姚典一邊,打開了車門,帶着姚典一起往河中跳去。當他抱着姚典在空中的時候,只聽到車子和車子猛烈撞擊在一起的聲音,然後,他看到兩道明亮的車燈在上空滑過,然後湮滅。
「砰」感受着身體撞擊水面的疼痛感,陳芒閉上呼吸,將姚典往上託了托。剛才生死一線,他是抱着姚典跳出車子的,此刻,姚典的手臂依然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他低頭看她一眼,但四周漆黑,他什麼也看不見,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只有憑着感覺往岸邊游去。
姚典的身體似乎越來越沉,他有些害怕。還好,清水河水流不急,他游得更快些,不一會兒,終於讓他摸到了岸邊。他扶着姚典躺在岸上,岸上似乎有青草,摸上去軟軟的。他看一眼四周,什麼也沒有,水面上也全無動靜。他叫喚着:「姚書記,姚書記,姚典!……」毫無回應。他心中緊張,臉上眼睛裏都是水,根本看不清哪是哪,他伸出手摸她的臉,手掌卻觸到柔軟彈性的飽滿,慢慢地往上移,終於摸到了圓潤的下巴,然後是她的唇和鼻子,還好,似乎還有呼吸。他放開手掌,繼續叫她:「姚書記,姚書記,姚典,姚典!」
「看來是喝了水了。」將身體跪在她身側,摸索着在胸口心臟的位置開始做按壓,不一會兒,她輕輕地咳了兩聲,然後似乎有吐水。他又喚她:「姚典,姚典!」
她輕輕地呻吟一聲,他俯下身,問道:「姚書記,你還好嗎?」
姚典醒來的第一感覺是冷,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暖暖的,充滿了關切,她不禁想起那一刻,他抱着她義無反顧地跳出車子,撲向水面。那一瞬間,她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愛他。哪怕沒有明天,哪怕沒有幸福,哪怕得不到祝福,哪怕只能一個人偷偷地愛,我還是愛他。想到那一刻的決心,她坐起身,猛然抱住了陳芒,問道:「你還好嗎?」
陳芒愣在那裏,感受着她豐滿的充滿彈性的身體,還有他不熟悉的溫柔語調,不知該作何反應,腦海里卻滑過一個念頭:她一定是嚇壞了。
隔着冰冷的帶水的衣服,兩具年輕的身體卻似乎嗞嗞有聲地冒着熱氣。陳芒只覺得身體的溫度持續上升,終於還是抓着她的手臂輕輕推開了她,問道:「我沒事,你怎麼樣?」
「還好。」姚典聲音低低的,說不出的溫柔婉轉。陳芒還沒有完全放下警惕,他不明白那些人是什麼身份,也不清楚是否還有其他人,所以,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判斷着應該是向右走才能到大路上,便試着扶姚典往路上走。或許是嚇壞了,或許是撞擊和落水讓姚典耗盡了體力,她發現自己根本站不穩。陳芒感受着她整個身體的顫抖,想了想,便蹲下身子,說道:「上來,我背你。」
任何女人,在疲累的時候,都希望有一副堅實的肩膀,讓自己依靠。這些年,在官場,她雖然將自己修煉得足夠堅強,但偶爾,面對那些躲不開的明槍暗箭,她也想要有一副寬厚的臂膀,讓自己靠一靠。現在,自己的面前,就有一副散發着濃烈男子氣息的肩膀和後背,在等自己。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
陳芒見她久久沒有動靜,回過臉看她一眼,說道:「姚書記,怎麼了?」
「沒事。」她答應一聲,輕輕地趴上了他的背。他的背很寬,很暖,很有力量,她忽然生出一種,就這樣直到天荒地老的衝動。
她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臉輕輕貼着他的脖子,肌膚相觸,讓他不自禁地有些想入非非。不過,這樣旖旎的想法一閃而逝,他所有的神經都在感受着四周的一舉一動。這個星光微弱的六月夜晚,微風清涼,偶爾草叢中會有一兩聲蟲鳴和蛙聲,便再無其他動靜。這時,姚典忽然動了動,唇輕輕滑過陳芒的頸項,仿佛電擊,他感覺有電流穿透了他整個身體,讓他微微顫抖。忽然聽她說道:「陳芒,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一個復旦大學的研究生為什麼會來清水鎮這麼一個偏僻的鄉鎮呢?今天,我終於懂了,或許,你是上天派來保護我的吧。還記得初中時候看過一個電影,叫什麼《大話西遊》,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個片子裏有一句很經典的對白,女主角說,我的如意郎君是一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彩祥雲來娶我。但我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局。陳芒,你說,我猜中了開頭嗎?」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3.987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