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芒,你是不是要走了?」一推開門,周漪便眼神複雜地問了陳芒這樣一句。
陳芒看着周漪好看的眉眼,心裏竟然奇異地划過一絲溫暖,道:「也許。但是,機關里,人事調動,在正式文件出來之前,誰也說不準。領導幹部尚且如此,科員就更是如此。最後的決定權,在領導那裏。」
「唐風華不是找你談話了嗎?組織談話效果和正式文件是一樣的。」
「嗯,」陳芒答應一聲,打開qq,看到高中群里留言要搞同學會,隨手回了一句,抬頭看了看周漪,道:「如果沒有變動的話,應該是這樣。本來是想等確定之後,再跟你說的。」
周漪垂下眼帘,聲音低低地說:「這種事,機關里是藏不住的。」
「我沒打算藏。只是怕說早了,到時候情況有變。」
這時候,葛婷嚷嚷着「捐款捐款」,推門走了進來。
「又捐什麼款?」周漪喊道,「今年都捐了三回了。」
「別在我面前喊,我也不想。而且,這次是給農服中心盧水妹的。」葛婷說,將一張表格放在周漪辦公桌上,「一般幹部差不多都捐50,領導幹部是100。」
「盧水妹?她怎麼了?」周漪覺得有些奇怪。
「她老公肝癌,正在醫院裏等待換肝。手術需要很多錢。」葛婷說,忽然撇了撇嘴,「你說,這是不是報應啊,誰讓盧水妹搶了人家老公。現在有得她苦了。」
「葛婷,你小心你這張嘴,這話要是讓她聽到了,她會恨死你的。」周漪拍了拍葛婷的胳膊,說道。
「聽到了又怎樣,我說的是事實。」葛婷滿不在乎地說。
「我們也只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的,其實,我覺得水妹這人還是蠻誠懇的。」
「就你最天真。」葛婷一邊說,一邊把周漪拿出的50元放入信封袋,然後看着陳芒,說道:「陳芒,哦,不對,該叫陳幹事了。」
周漪「噗嗤」一聲笑了,輕推了葛婷一把,道:「就你嘴壞。」
「我怎麼嘴壞了?我不過是提早叫起來而已。」葛婷憤憤不平地看着陳芒。至於為誰憤憤不平,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陳芒看一眼葛婷,說道:「讓你費心了。」
葛婷愣了愣,忽然跺了跺腳,道:「陳芒,你欺負人。」說完,拿着錢轉身跑了。
看着葛婷的背影,陳芒嘆了口氣,今天這是怎麼了,盡惹女孩子生氣。
周漪卻笑了:「怎麼了?春風得意的時候,怎麼嘆起氣來了?不會是捨不得離開我吧?」話說完,她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個吻,臉騰地紅了。
「你這樣一說,還真是有點。」陳芒認真地說道。
周漪嗔了他一眼,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拿出來一看,竟是張辰的短訊:想你了。
周漪怔了怔,抬頭看了陳芒一眼,手指卻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機。
陳芒沒注意到周漪的古怪,開始在網絡上為鎮長葉一清的論文收集資料。關於論文,葉一清沒具體要求,說是讓陳芒自由發揮。陳芒想起清水鎮的交通,還有發展緩慢的經濟,覺得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做些探索。
許久,周漪抬頭問道:「你什麼時候搬辦公室?」
「這得看領導的意思。」陳芒抬頭,笑道,「我會站好最後一崗。」
忽然,聽到隔壁響亮的吵鬧聲,似乎是姚玉蓮辦公室。不知她什麼時候來上班的。陳芒立刻站起身,走了過去。
剛走到門口,便見許建章一巴掌拍在姚玉蓮辦公桌上,姚玉蓮頭髮有些散亂,一臉怒氣,喊着:「許建章,你發什麼瘋?這裏是政府,不是你家。你要拍桌子回家去拍,你再敢無理取鬧,我就告你擾亂執法,讓派出所直接把你抓起來。」
「抓起來?」許建章笑起來,一張臉卻是有些扭曲的,「很好,那你就讓他們來抓我吧,就怕你不抓。姓姚的,別以為你坐在這裏當個主任了不起了,你可以坐在這裏,也是因為有我們這些老百姓,沒了我們這些老百姓,你狗屎不是。不就是一個計生辦主任嘛,你還真拿自己當官了?我跟你說,即使是縣委書記、市委書記,他一樣需要我們這些老百姓。抓起來,你倒是讓人來抓呀。擾亂執法?帽子倒扣的很大,那我問你,你綁架我們梳秀,這叫什麼?執法犯法?這又該怎麼處置呢?」
陳芒一聽,不對頭,立馬上去攀住許建章的肩說道:「建章,有話好好說,在政府里大呼小叫,動手拍桌子的確是不對的。你有話,好好說。」
許建章回過頭,道:「哦,是你,我欠你一個人情。所以,我不跟你吵。」他吞了口口水,陳芒見了,想給他去倒杯水,看到周漪站在門邊,便讓周漪去倒了杯水來,放在許建章身前。陳芒道:「你別激動,先喝口水吧,喝了水,慢慢說。反正,你來這裏,肯定是有話說,對吧?與其吵吵嚷嚷的,不如平心靜氣好好說,吵吵嚷嚷的,我們也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許建章氣呼呼地道:「我跟你坦白講,我沒什麼好好說的,當時我跟你們好好說,你們不給我機會,強硬地把梳秀綁走了。現在,我也沒有什麼跟你們說的。我今天就是來鬧的,鬧完了這裏,我還要去書記辦公室鬧。鬧完了書記辦公室,我還要去縣裏鬧,我倒要看看,政府到底是為民做主,還是為虎作倀。」
「許建章,」姚玉蓮扯着嗓音,有些瘋魔,「你鬧啊,你鬧,有本事,你把我也綁架了……」
「姚主任……」陳芒出聲阻止。
「怎麼?」姚玉蓮一雙眼疲憊中透着瘋狂,「小陳,你是不是因為要走了,就覺得這事和你沒關係了?可以隔岸觀虎鬥了?小陳,我跟你說,人生的路還長呢,現在平順,並不表示一直平順。」
周漪倒吸一口冷氣,衝上前說道:「姚主任,你冷靜一下。」然後一把拉住許建章的手往門外走,許建章不知是因為姚玉蓮批評了陳芒,還是因為周漪牽了他的手,一時間竟然怔怔地跟着她往外走。
陳芒看了姚玉蓮一眼,也往外走去。
「哇」地一聲,姚玉蓮忽然大哭起來。陳芒有些懵,轉過身,看着趴在桌子上哭得像個孩子般的女人,心裏浮起一種莫名的柔軟。
該是怎樣的委屈,能讓這個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女人如此失態呢?
許建章和周漪站在門外,也傻了。
周漪把許建章拉進自己辦公室,陳芒看了看姚玉蓮,最後還是走回了自己辦公室,這種時候,還是讓她自己消化一下情緒比較好。
「建章,梳秀已經出院了?情況還好嗎?」陳芒看許建章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摸出一支煙遞給他,問道。
許建章把煙含在嘴裏,陳芒給他點了火,抬起頭看了一眼周漪,道:「我們抽根煙,你去隔壁看看姚主任吧。」
周漪走後,許建章說:「孩子還好,但是梳秀情況不好。」
「怎麼回事?」
「說她長期心情抑鬱,有點憂鬱症。醫生說,憂鬱症的話,狀況可輕可重。」許建章說着,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我就是怕她再和上次一樣。」
想起那一次,陳芒也心有餘悸。
不過,憂鬱症狀況嚴重時,會有自殺傾向。看來,梳秀的狀況很嚴重了。
陳芒拍了拍許建章的肩道:「建章,你別鬧了。你心裏知道,政府不可能難為老百姓,政府的一些做法,也只是執行政策,並不是針對你,所以,你在心情上要理解。最近,村里和鎮上也一直沒去找你們,其實,你心裏也應該清楚,這是什麼意思。還有,現在梳秀很需要你,你在這裏鬧,還不如好好陪着她。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也可以向政府反映,鎮上和村里應該也會考慮的。但是像這樣子鬧,是最壞的一種。」
「我也沒有什麼其他需要,我只是要她保證,別再出現在我家裏。要罰款,直接找我,我會配合。我不想梳秀再受任何刺激了。」
「建章,這個事,我跟高鎮長去匯報。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答覆。你也別鬧了,好好回去陪着梳秀。」陳芒說着,從桌上拿了手機,說道,「你把電話號碼給我。」
許建章看了看陳芒,說道:「我家梳秀欠你一條命。我相信你。」說着拿出手機報了自己的號碼。
送走許建章後,周漪過來打開窗子通風,說道:「姚玉蓮被潘書記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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