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100章拜別

    凌欣前往皇宮的城牆,她特意打聽了柴瑞的所在,避開了他的位置。她到西北部的城上去看了看,見沒有什麼攻勢,也沒有人在鋪設甬道。凌欣擔憂這是一個陷阱,她極目遠望,乾涸的護城河那邊是一片望不到頭的廢墟,整個皇城已是對方的囊中之物,他們還會設埋伏嗎?

    凌欣詢問兵士,找到了城上的杜軒。

    杜軒兩眼布着紅絲,頭臉帶着煙熏火燎的灰塵。他一見凌欣就說:「我剛才就算出你會來找我了!」

    凌欣撇嘴:「這話誰不會說?你陪着我下城。」

    杜軒看看城外漫漫而來的戎兵們,說道:「現在?!」

    凌欣瞪眼說:「對!」

    杜軒離開凌欣,去叮囑了幾個人,又回來說:「走吧,攻城車還沒過來呢,他們上不來。」

    凌欣說:「他們這是不讓我們休息的意思。」

    兩個人盡力不擋那些在城上輪流上去打下敵人的兵士,往城下走。凌欣瞥見遠處太平侯挽着袖子坐在箭跺後,一聲聲吆喝着,孫校尉在百忙中還向凌欣招了下手。

    走下城牆,凌欣說道:「我得見趙將軍,別讓陛下知道。」

    杜軒一邊拍頭髮上的灰一邊說:「他該在休息,我帶你去他那兒。」兩個人離開城牆下的碎石帶,從軍營中穿過,到了趙震住的宮院。

    杜軒向門口的兵士打了招呼,帶着凌欣進了院子,走入正廳。廳中有幾個趙震帳下的幕僚和副將正在大桌子邊看圖,見到兩個人一愣,大家行禮後,一個人笑着說:「好難得!姐兒不該去議事廳嗎?」

    不等凌欣說話,杜軒大大咧咧地說:「趙將軍呢?我們要與他見面私談!」

    一個人有些為難:「將軍才睡了兩個時辰。」

    另一人過來使勁拍了杜軒後背一下:「你小子怎麼這麼猖狂!」

    杜軒喊:「幹嘛幹嘛?!你們欺壓老百姓?!」

    好幾個人過來一起推搡杜軒,說道:「什麼百姓?一個山匪,竟敢在我們面前嘚瑟……」

    凌欣看看天色:「不早了!他得起來了!」

    幾個人大聲嘆氣,副將領頭,他們出了正廳,到了院子裏的一個小偏房前。門口有兵士站崗,副將說了一聲,那個兵士開門進去,片刻,裏面傳出趙震不耐煩的聲音:「誰呀?!」

    杜軒說:「杜軍師和梁姐兒!」

    趙震哼聲:「……等等!」

    過了一會兒,趙震才喊:「進來吧!」

    兵士來開了門,杜軒和凌欣進門,見趙震歪坐在太師椅上,肩膀上的布條血跡陳舊,臉上還帶着洗漱後的水痕。

    凌欣說道:「機密軍務!」

    趙震許是剛醒,氣兒很不順,擺了下手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大家都進來吧!」

    凌欣翻白眼,門外那幾個人馬上全進來了,揉搓杜軒:「還想瞞着我們?!小子?以為自己是誰?!」

    杜軒說:「總軍師!你們以為我是誰?!」

    趙震說:「那也是個土匪!」

    杜軒坐下,翹起二郎腿:「你小看土匪?等我們雲山寨的援軍到了你們就明白了!可厲害了!」

    一伙人找了地方坐了,紛紛說道:「井底之蛙!」「吹牛倒不含糊……」

    凌欣說道:「看來你們都明白!」

    趙震帶着困意打哈欠道:「當然明白,今晚皇城該守不住了。」

    一個幕僚說:「我們沒什麼箭了。」

    另一個人說:「甬道已經鋪成,正北,東北,還有一條在南面。我們的火油都快用完了,幾輛攻城車一齊搭上來,我們擋不了多久。」

    趙震看凌欣:「你既然私下來找我,該是已經找好了人帶陛下衝出去吧?」

    凌欣點了下頭,趙震長出口氣:「我就是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這些天我真煩死了,幾十個朝臣來找我,讓我趕快把他送出去。我去跟雷參將談了,他說你已經在外面給陛下安排了隱蔽的地方,我把人都挑選好了,他上次讓人打暈了我,我這次怎麼也得還給他……」

    凌欣忙說:「別別,腦袋可不能隨便打,我現在還頭暈呢。我方才把安眠丸藥給了皇后娘娘,她晚飯時會給陛下,孤獨客郎中帶人去皇后那裏,你的人也去會和就是了。」

    趙震對一個幕僚說:「聽見了嗎?讓他們天黑過去。」那人應了,趙震又看向凌欣:「我覺得破城之時穩妥些。」

    凌欣同意:「我也是對孤獨郎中說破城時突圍,西北那邊攻勢不強,我建議從那裏走,可是我又擔心那是對方故意留下的缺口。」

    趙震以為凌欣會跟着走,說道:「你別怕,我多給你些人。」他扭頭對人說:「跟他們說分兩次出去,第一批是去試探,讓陛下在第二批。我就不信那幫……能忍得住……」趙震當着凌欣沒說髒話。

    凌欣說道:「很好,可是宮裏,即使破了城,也不能放棄!我估計,援軍就該在這一兩日到,也許有奇蹟呢?一定要堅持,多一刻就是一刻!皇宮寬闊,我看對方有十萬人,如果按照我們的人數,除了城上,宮中禁軍還有十多萬吧?平民就更多了,能動作的至少還有四十萬,一定要記住小組作戰!不能一對一!五六個對他們一個!而且不能形成戰線,所以破城後,要讓他們平鋪開,然後再截斷他們……」

    趙震笑着搖頭:「姐兒,像你這麼糾纏到底的女子,真是少見!」

    凌欣倔強地說:「我聽說過毒蛇被砍掉了頭後,腦袋還能跳起來把人給咬死呢。」

    屋裏的人都笑:「竟然還有人自詡毒蛇嗎?」「這性子可夠烈啊!」

    凌欣很高傲地抬下巴:「怎麼啦?!我說的不對?!」

    趙震呵呵笑:「對呀!誰敢說不對!走吧,我們去看看圖……」

    一群人離開趙震的小屋,到正堂,對着圖討論了如何在宮中布兵,如何將那些棚戶堆積成障礙物……

    講到最後,大家心裏明白,說一千道一萬,開始時,可能還操作些戰術,可是到最後,就是死戰,皇宮會變成人間地獄。

    看快到傍晚了,凌欣示意了下杜軒,起身說:「我得去見我乾爹,你們可一定要守到深夜!那樣,郎中他們突圍更容易。」

    趙震點頭說:「我一會兒就上城,應該能守到子夜,甚至更晚些呢!」凌欣對眾人行禮,大家還了禮,凌欣走了出去,杜軒行禮後一邊走一邊回頭說:「我一會兒去城上找你們!」

    人們笑罵:「一個山匪湊什麼熱鬧!」「快回去抱你的賊產吧!」

    杜軒說:「別呀!我懂的可比你們多!那箱子火藥我知道如何引放!」

    有人說:「故弄玄虛!我都看了,有個粗+導/火/索,一點不就成了!」

    杜軒忙說:「別!我要用奇門八卦算一下,要在個好時辰,好方位才可以點!」他匆忙地追着凌欣離開。

    出了宮院,凌欣皺着眉問道:「你要留下?」

    杜軒點頭:「留下吧!我可是總軍師呢!還認識了好多將士,他們天天叫我土匪,其實心裏特佩服我……」

    凌欣說,「孤獨郎中唧唧歪歪的,西北那邊……我真有些擔心!這事關係社稷,你最好一起走,也能出個主意什麼的,把這事辦妥當。」

    杜軒切了一聲:「你又想耍我?沒門!我才不走。他們只要出了皇城,就安全了。那個孤獨客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亮了,他年輕的時候,曾經一夜挑了欺壓小船戶的淮北船幫飛龍會,據說一口氣殺了十七人。他還幹了好多別的可怕的事……反正一出手殺人就沒個數。後來聽說一個和尚追着他說了一個月的法,他才不那麼暴戾了。有他在,絕對能送陛下他們出去。」

    凌欣悶悶地說:「你娘非恨死我了。」

    杜軒笑:「上次你說無法向我爹交代,現在又擔心我娘,你能不能不這麼操心?這事,只要我高興,誰也管不着!」

    兩個人說着話,到了一個小院子門前,杜軒在門外大聲喊:「韓叔!韓叔!……」

    有人在院子幫着喊:「韓兄,有人找你!」

    不多時,韓長庚胸前吊着一隻胳膊出來了。見了兩個人,示意他們隨自己到了一棵大樹下,嚴肅看着凌欣說:「我正想去找姐兒。孤獨郎中來了,說讓我跟他走,我這胳膊不得勁,就不去了,他說你會留下。」

    杜軒也驚訝了,看凌欣說:「你難道不和他們走嗎?!」

    凌欣搖頭道:「沒法走啊!」

    這次杜軒皺眉了:「黑妹妹……」

    凌欣對他獰笑:「你方才說什麼來着?這事,只要我高興,誰也管不着?」

    杜軒嘆氣:「秋天的賬還得太快!」

    韓長庚說:「姐兒!你……」

    凌欣將手指放在唇上,小聲說:「你們聽……」

    他們身後,傳來了孩子的哭叫,還有幾聲婦人的叫喊。

    三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凌欣最先開口:「我會去守着夏貴妃和先皇的棺柩,戎兵來了,我就放金色煙花,點火……」

    杜軒再次驚訝了:「你要放金色煙花?」

    凌欣點頭,杜軒沮喪:「我死定了!就是不死在戎兵手裏,成弟也會殺了我的!」

    韓長庚眼中有淚,又一次開口:「姐兒……」

    凌欣對他搖頭:「乾爹,我已經決定了。」

    韓長庚喃喃地說:「你乾娘……」

    凌欣忙從懷裏拿出了那個盒子,雙手交給韓長庚,說道:「乾爹,我給您要的,皇后娘娘給的。」


    韓長庚接過來,杜軒說:「打開打開,讓我看看。」韓長庚打開,杜軒哇了一聲:「這是皇后的鳳簪哪!」

    韓長庚半張嘴:「哎呀!哎呀!這怎麼擔得起……」

    凌欣點頭說:「當然擔得起。」

    杜軒嘖嘖地搖頭:「韓叔啊!一定要給韓娘子呀!她得多高興!」

    韓長庚接了,將盒子揣入懷中,嘆息道:「我以前,該多買些東西給她……」

    城牆上傳來喊殺聲,城中有軍將們的吆喝聲,趙震開始調動兵力了。

    凌欣問杜軒和韓長庚:「你們後悔來了京城嗎?」

    杜軒對凌欣搖頭:「看來你畢竟是個女子,男人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你不明白,能這麼死,才算一條漢子,這是長臉的事兒。」

    韓長庚也點頭:「是啊,我就是一個兵,不是農人,不這麼死,又要如何過這輩子?」

    雖然知道他們在安慰自己,凌欣還是放下些心,說道:「哦,你們在城上,如果看到破城,最好給我發個信號。」

    杜軒說:「那容易,我還有紅色的煙花。」

    凌欣想了想,沒別的事了,就地跪下,向韓長庚磕了個頭,舉手行禮道:「謝謝乾爹當年送我姐弟北上!」她又對杜軒行禮:「謝謝軒哥!」她眼中有淚:這些都是她的恩人!杜方對她仗義,卻要失去獨子,韓娘子對她如母,卻要失去丈夫……

    韓長庚忙扶起凌欣:「姐兒說這些話作甚?!哪兒能這麼見外!」

    杜軒笑着:「黑妹妹,我得了你這麼個妹妹可是大便宜呢!別難受,那邊也會有熱鬧……」

    凌欣覺得該說的都說了,抱拳道:「那我們就在此別過。」

    杜軒和韓長庚都正式行禮。

    凌欣離開他們,慢慢走回自己的院落。因為把事情全安排了,她多少有種輕鬆感。一回到自己的住處,凌欣就對小蔓說:「我得洗個澡。」

    小蔓笑着答應:「那我去讓那些在浴室的人先搬出來,娘娘說,女人常洗澡才好看。」

    凌欣變本加厲:「有泡澡的花瓣什麼的嗎?」

    小蔓點頭:「娘娘也喜歡那些!我存着些,正好給姑娘用上。我還有茉莉油,娘娘最喜愛的,一會兒給姑娘洗頭。娘娘說了,當年她用了,太上皇就一個勁兒地聞她的頭髮呢……」她出去了,半天后,回來說準備好了。

    凌欣的小腿已經封口,她放鬆弛,好好地泡了個澡,在小蔓的幫助下,把頭髮洗得乾淨。

    出浴後,凌欣只穿着內衣,將入城後接到的蔣旭圖的信又都讀了一遍,然後包成了個小方包,貼身放在了護胸內的胸口處。

    小蔓就着火盆幫凌欣烘乾了頭髮,然後拿了個小瓶子往自己的手裏倒了些油,給凌欣抓抹在發間。一時間,滿屋瀰漫着茉莉的清香,凌欣拿了自己的一縷頭髮聞了一下,說道:「我若是太上皇,也會找你們娘娘的。」

    小蔓又笑了,凌欣沒笑,吸了一口氣說:「小蔓,給我挑一套最好看的女裝吧,當然,得清淡些,我要去娘娘和太上皇的棺柩前守着……也許,這是最後一夜了。你要是有毒+藥什麼的,也給我一丸。」算是雙保險。

    小蔓一愣,淚水湧上,可是馬上使勁眨了眨眼,努力保持着笑容:「姑娘放心,我去給姑娘挑選衣服,娘娘教的我,肯定會讓姑娘滿意的。」

    她才要走,凌欣叫住她說:「先不要讓大家驚慌。」

    小蔓噙淚點頭:「我明白。」

    不久,小蔓回來了,她給凌欣選了淡藍色緞織花印長裙,寶藍色水紋素錦銀絲掐邊的褙子,內里上襯是月白色蘇繡袷衣,袖口處用同樣色澤的熒光絲線繡了大朵白蓮。

    凌欣穿上,立刻覺得自己進級到了時尚雜誌封面的段位。

    小蔓含淚笑着說:「姑娘看着明艷無雙,光彩照人。」

    凌欣對小蔓說:「這可得多謝小蔓姑娘了!衣服真好看。」

    小蔓說:「當然,我是給娘娘配衣服的,這些年,娘娘都挑不出什麼錯了。小柳就是管那些細事,衣服上,她也得問我呢。姑娘要梳個什麼髮髻?」

    凌欣猶豫地說:「我其實,還是個姑娘……」梳個婚後髮髻,怎麼都不對勁兒……

    小蔓飛快地用手指擦了下臉頰,「按理,該給姑娘梳個大辮子,可那樣不配這衣服,我給姑娘梳個好看的。」

    她給凌欣梳了頭髮,兩耳邊各垂下了一縷黑髮,凌欣在鏡中覺得這髮式看着眼熟,才想起那次金殿賜婚前,在勇王府,自己梳的就是這個髮式……

    凌欣覺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驀然回首,她發現那時的自己是那麼不懂事,可是那時,自己卻以為什麼都懂了……

    她不好意思讓小蔓重新再梳一個,只能任小蔓在頭上插了釵環固定頭髮。小蔓最後將一支銀色蓮花綴東珠的簪子給凌欣插入發間,說道:「這和衫子最相配。」

    打扮完畢,小蔓問:「到晚飯的時間了,姑娘想吃些什麼?」

    凌欣覺得沒胃口,知道自己還是緊張,就說:「我只喝些茶,拿些點心到那邊吃,我想早點去。」

    小蔓應了,出去拿回來了一個黑漆扁盒,打開給凌欣看:「這裏有芙蓉餅,棗子酥,小蘿做的,很好吃。」

    凌欣謝了,又想到在那裏要坐着乾等,最好有本書看。她指使了小蔓半天,不好意思再提要求,就在屋子裏來回看,見屋子裏的八寶架上竟然有幾本書。凌欣過去一翻,是詩經楚辭之類的古代咖啡桌讀物,她覺得自己現在跟屈原差不多了,就選了本《楚辭》。

    凌欣將書、食盒,以及自己準備的東西都放入了一塊布里,準備紮成個小包裹,小蔓拿出一個黑色的藥丸,像是隨手般,放在了包裹中,小聲說:「姑娘要是沒有用,記得還給我。」

    凌欣嗯了一聲,將包裹紮好,她都準備好了。

    小蔓看了看凌欣的衣服,說道:「姑娘穿得這麼好看,要坐宮輦才行。我去給姑娘叫宮輦。」凌欣其實想一路小跑往那邊去,可穿了這套衣服的確不對勁,弄不好還引起人們的驚疑,就點了頭。

    凌欣坐着喝了杯茶,外面傳宮輦到了,凌欣站起來,提了桌子上的小包裹對小蔓說:「那我走了。」

    小蔓給凌欣披了條斗篷,然後對凌欣低頭屈膝行禮,凌欣忙回禮,抱歉地說:「對不起。」

    小蔓抬頭有些詫異地問:「姑娘為何這麼說?」

    凌欣咬嘴唇:「若是,投降了,他們也許就不會屠城,你就能活下去……」

    小蔓斷然搖頭:「姑娘這話就錯了!娘娘說,我們都是美麗動人的女子,若是降了,戎兵見了我們能放過嗎?我懷揣着毒+藥,降城或者屠城,對我都是一樣的!」

    凌欣點頭,低聲對小蔓說:「答應我,一定要等到最後一刻!」

    小蔓躬身:「好,我答應姑娘。」

    凌欣坐上宮輦,穿過宮院。

    太陽行將落下,天色垂暮,有些棚戶中亮起燈火,人聲中還隱約有管樂,百姓們有的在生火做飯,有的在成堆地說話閒聊,看來生活還如平常,可是軍士們已經列隊站在了棚戶間的小徑上。凌欣知道趙震大概要等到柴瑞被帶離,才會告訴人們壞消息,以免全皇宮騷亂,柴瑞察覺。

    凌欣看着宮輦外的將士和他們身後的人們,又一次感到壓抑而感傷。他們已經離勝利如此之近!可就差了這麼一兩天!就像玩那些消除遊戲,只剩下了一個格子,但她所余的步數已經是個零。

    以往的驕傲變成了現在的消沉——她終於接受失敗,承認自己只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人,她的命運與大家沒有區別。她既不能所向無敵,更不能無往不勝,她只能保住最後一點尊嚴:這一次,她沒有選擇退路,而是將自己的選擇,走到了底……

    突然,城上的響起一片吶喊聲,凌欣緊張地看向天空,沒有看到紅色的煙花,站立的軍士們也沒有動靜。凌欣眺望夏貴妃宮殿的方向,準備如果看到了煙花,就跳下去往那裏跑。

    皇城外,城牆下的屍體橫陳,河道中,寬闊的甬道已經鋪成。大群戎兵推着龐大的攻城車緩慢地過了河道,接近了城牆。

    石副將指揮着一排弩兵,大聲喊着:「準備好!瞄準那些推車的!」

    看着攻城車靠近,石副將大喊:「放箭!」

    一陣弓弦的響聲,車邊的戎兵舉着盾牌掩護,間或有人倒地,攻城車慢了下來,但是後面的戎兵跟上,攻城車繼續向前移動。再一輪箭,幾乎無濟於事,成千上萬的戎兵簇擁着攻城車逼近。

    石副將喊道:「準備迎敵!」箭++矢已經不多了,兵士們握緊武器,嚴陣以待。

    太平侯坐在箭跺後面,看着逼近的人群和巨大的攻城車,也喊着:「小子們!注意了!」

    孫校尉調整了下手裏的劍柄,眼睛看着城下。孫承功穿的棕黃色輕甲後背用明漆繪了一隻黑色的飛鷹,他一手一把刀,轉着雙肩熱身。他後面的小八小聲說:「六公子,您再這麼亂動,小心那鷹就飛了!」

    孫承功哈哈一笑,扭頭說:「小八,敢笑話我?!」

    小八忙說:「不敢!」

    太平侯舉手說:「專心!」

    用雲梯登城的戎兵們,被城上的人們用長竹竿將雲梯推開,往城下砸石。太平侯不管那些,只緊盯着攻城車。

    轟隆一聲,攻城車終於到了皇城根,一端撞在了牆上,下面的戎兵們在盾牌的掩護下攪動繩索,車上的板梯冉冉升起,向城牆靠去。這板梯沉重,城上的人根本無法用杆子推開。

    樓梯「砰」地一聲靠在了一個箭跺之下,正是太平侯守着地方,像是給城牆外加了個的樓梯。

    城下的戎兵們一陣歡呼,一群戎兵爭相登梯而上,城上的人們澆下熱油點燃,但是火焰稀薄,原來梯子的表面釘了一層鐵板。戎兵們拉着民眾擋在身前上梯,當擋箭牌,也壓住火苗,城上的人們大喊:「下去!」有些民眾到半途跳了下去,後面的戎兵見火勢一減,也不拉人了,直接上梯,往城上衝來。

    他們很快就接近了城頭,城上的人們又一次潑下熱油,有些戎兵躲避着火焰跌下,可是後面的人太多,根本無法阻止。

    打頭的戎兵接二連三地掉下攻城梯,露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戎兵。他握着一杆長+槍,竟然踏着梯上殘餘的火苗快步而上,在城垛下,他長+槍一送,將一個拎着油桶,剛要往下潑油的周朝兵士一槍挑起,扔下城去。

    人們的驚呼中,太平侯看清了他穿着鐵鱗甲上的鏽跡,扁平的臉上,眉骨突出,嘴骨碩大,厚唇微微張開,舌頭興奮地半露……

    你長得真難看!太平侯握了自己的三環大刀,站了起來,才要閃身在城垛擋住他,突然眼前發黑,耳中嗡嗡做響,太平侯心頭一震,嚇出了一身冷汗——我這是要風癱了嗎?怎麼能這樣?!太不是時候了!他會以為他把老子嚇癱了!

    太平侯使勁咬了下舌頭,鮮血順着嘴角流了出來,他稍微看見了些東西,忙提着大刀,手扶着城牆,一步邁上城牆的垛口,借着模糊的視線,踩在了攻城梯的最上層,背後緊靠着城牆。他對着前面的人影揮出了一刀,可是沒砍到什麼,他忙耍了刀花,又劈了過去,這次,他的大刀好像碰到了什麼,可是他的脖子一涼……他的眼前全黑了,他無力地又舞了一下大刀,不在乎能砍到什麼了,只想站得穩穩的,不能癱在地上,像那次昏過去時一樣。

    他的手臂垂下,可是手裏的大刀並沒有放開——他喉嚨被刺了一槍,對方的力量之大,他的腦袋幾乎離身。

    太平侯聽不見小兒子的嘶聲吶喊,看不到孫承功手揮雙刀,齊齊砍在了那個高大戎兵的兩肩,那人的雙臂飛了出去,然後他如猛虎下山一般,越過父親的身邊,沿着攻城梯往下衝去,孫校尉帶着人緊跟着他,將上百敵兵砍殺在了攻城梯上……

    朦朧里,太平侯像是回到了兒時,習武場上,他站着馬步,很累很累。他問自己的父親:「我腿酸了,能歇會嗎?」

    老太平侯在一片強光里說:「歇會吧兒子,來,喝點水。」

    太平侯幸福地笑了,慢慢地依着城牆坐在了城梯上,他的後背在牆上抹出了一片血跡。


https://sg.kanxiaoshuo123.com/%E6%96%AD%E7%B0%AA%E8%AE%B0-26684/466.html
相關:  愛莫能棄    猛鬼懸賞令  妙世重生  掛了99次之後  花都殺手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斷簪記第100章拜別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斷簪記"
360搜"斷簪記"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1s 3.311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