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39章殺意

    賀霖鴻急喘着走過去向姚氏行禮,姚氏沒看他,冷笑着對凌欣等人說:「護院們都來了,你求饒也來不及了!現在放下刀!跪下!」

    凌欣失笑:「你以為你是誰?」

    姚氏怒:「我是這府里的老夫人!你別以為你能砍人就沒人敢動你!我可以讓他們射箭!你給我跪下!」

    賀霖鴻一下跪在了姚氏面前,乞求道:「母親!母親!求您回去吧!讓孩兒來料理此事!」

    姚氏搖頭道:「我不走,這個賤胚,縱容人到我府中偷東西!還打殺人眾!她如此無法無天,我一定要制伏她!」

    凌欣看着姚氏冷笑:「制伏我?你大概沒這個能力!」

    姚氏一聽,緊握着袖口說:「我有!你莫狂!」

    凌欣翻了下眼睛:「我當然狂,因為你拿我沒辦法!」

    姚氏氣得身體一晃悠,恨怒升級,看着周圍的護衛說:「你們都聽着,給我……」

    賀霖鴻對姚氏磕頭:「母親!不可!凌大小姐是我府賜婚的三夫人!母親!她有勇王做後盾哪!若是她受了委屈,前去告訴了勇王,勇王相信了她,與我府交惡,那我們府可怎麼辦?!」

    一提這話,姚氏更加暴躁,她從袖子裏拿出那個木盒狠狠地往地上摔去,賀霖鴻急忙用袖子一擋,木盒被掃出,滾落到了地上。姚氏指着凌欣道:「你竟然將勇王給三郎的禮物摔了!你對勇王可有半點尊敬之意?!你敢對皇家不敬,這是給我府惹禍!現在為了勇王,我也得收拾你!」

    凌欣做出了個打哈欠的表情:「收拾吧!我等着呢。」

    姚氏發現凌欣竟然不怕,一時沒詞兒了,接着就幾乎癲狂:「那我……我殺了你!殺了你!」

    賀霖鴻一聽真是緊張——姚氏這麼說,不見得能幹,可凌大小姐會怎麼想?他忙喊道:「母親!不能這樣啊!請母親趕快離開吧!」

    姚氏咬着牙:「不!我不料理了這個賤人,就不能保相府的安寧!她如此不孝,十歲時就該被杖斃!若是嫁在別人家中,她這麼猖獗,早就死了!我們賀家是一朝相府,更不能容這不孝之人!」京城的豪門貴戚中,哪個家裏有媳婦敢不敬婆婆的?!這個女子到現在都敢和自己對着幹,這是找死!

    賀霖鴻急得要流淚:「母親!不能這麼幹哪!這是大禍呀!」

    姚氏固執地搖頭:「沒人知道就成!」她眼睛通紅,低頭對賀霖鴻說:「你看看她的樣子,可有半分悔改之意?!她心性野蠻,她的人做了賊她還敢這麼猖狂,我就是讓人打了她,她也不見得真的低頭。弄不好還是會去向勇王告狀,我們府絕對不能留着她!」她看向凌欣:「你死到臨頭了!」

    凌欣對姚氏不屑地撇嘴:「就你這腦子,殺我有點難。你以為我讓人點起火把是為了什麼?」

    姚氏冷笑:「為了什麼?不就是想燒了房子?清芬院自成一體,就是都燒了,也沒什麼。我讓他們射死了你們,也是把這裏一把火燒了的,你們點火,算是玩火自焚!你這種禍害,早該死了!」

    凌欣搖頭:「賀府有你這種人,才真是禍害!難為你這麼大年紀是怎麼長的!真有病!」神經病呀這是。

    凌欣這麼一句句地犟嘴,姚氏氣得要死了:「你竟然還敢罵我?!來人,上箭!」

    賀霖鴻大吼:「誰敢!」

    他跪着又向姚氏磕頭:「母親!母親!不能這麼做呀!勇王……」

    姚氏說:「勇王對你三弟極看中!你看那盒子,就是你三弟回門勇王給的禮物,一雙珍貴的玉簪!她們自己不小心走了水,沒救出來,又不是你三弟的錯,勇王才不會怪罪的!」

    賀霖鴻真是無法細說,只能繼續用頭觸地:「母親!母親!請等父親下朝!」

    姚氏說:「後宅之事,是由我來管,準備……」

    賀霖鴻再次扭頭對護衛們怒喊:「你們誰敢?!誰放箭誰死!退下!」人們都往後退了兩步。

    姚氏憤怒地給了賀霖鴻一個耳光!「你這不孝的!敢違母命?!滾出去!」

    賀霖鴻搖頭:「母親!母親!真的不能啊……」

    姚氏瘋了,又給了賀霖鴻一個耳光:「什麼不能?!放箭!」她本來就最不喜歡這個兒子!

    賀霖鴻扭頭喊:「不准!退後!不然你們都得死!」護院們又退後了些。

    姚氏急了,使勁打賀霖鴻:「你這不孝的畜生!……」

    護衛們見這兩個人打起來了,自然保持中立——什麼也不干!按理說,老夫人地位高,但是她管的是內宅,護衛聽命外宅管事,他們是聽說老夫人受襲才被叫來的,可要是射死一個三夫人……這個,誰都知道不是個小事了。老夫人現在看着是要發瘋的意思,相爺回來大概是另一個主意,眾人只旁觀着老夫人使勁打二公子耳光。

    見此情形,凌欣嘆氣:「賀二公子,看在你這麼想幫我的份兒上,我得救救你。」她問秋樹:「紅色的準備好了?」

    秋樹馬上從小包里抽出了一支紅色竹籤,上面是一管爆竹,她將引信貼近火把,點頭說:「姐姐,準備好了。」

    凌欣面對姚氏,笑道:「你既然給了我警告,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得給你個警告。」

    姚氏停了手,看着凌欣獰笑道:「你還能警告我?!你們射死她……」自然沒人聽她的。

    凌欣對姚氏說:「你看到這支爆竹了吧?此乃我雲山寨之警訊!」

    姚氏一愣,要射箭的話竟然再說不出來了,凌欣說道:「此信一發,空中炸響,有紅色煙霧,方圓十里可見。」

    姚氏緊握了拳頭問道:「那,那又如何?」

    凌欣說道:「紅色,代表我被困於此,需要救援。我一發此號,老夫人可知,會有何事情?」

    姚氏有些猶豫,可是她是一府的老夫人,怎麼也不能認輸,說道:「這是京城,雲山寨還敢造反嗎?」

    凌欣笑着搖頭道:「不敢,我雲山寨在京中有五十多人,他們不會圍攻皇城,但是他們知道我在賀府,自然會前來賀府。我估計,最遲半個時辰,他們走着也能到這裏了。夫人到時候準備足夠的弓箭……哦,我的弟弟們好幾個能飛檐走壁,我的杜叔在江湖上也甚是有名,被皇上封了仁勇校尉,因他武功不弱,上孤峰救下了勇王,對他們,你府的弓箭大概沒多大用處。」

    姚氏氣得臉色發白,惡狠狠地說:「半個時辰怕是太長了,到時候你們已經沒命了!」

    凌欣點頭:「的確可能,我們最後一人,會放出金色煙花,有金色尾花,即使在白日不甚明顯,但炸聲驚人,可響徹京城。這煙花表示我們已然戰鬥到底,救援無用……」

    姚氏解氣地笑了,凌欣接着說道:「……請兄弟們為我等報仇!」

    院子裏一片安靜,姚氏的笑容消失了,凌欣的笑容卻帶了明顯的譏諷:「老夫人,還想動手嗎?若是你一定要我死,我可以直接發出金色煙花,按照我對弟弟們的教導,我保證他們一見此金色煙花,今日不僅不會攻擊相府,甚至會退出京城,向山寨報信,耐心等待山寨其他人前來。反正賀府會一直在京城,也跑不到哪裏去!賀府有幾個公子?賀相父子上下朝有多少人護衛?一年?兩年?十年?日夜提心弔膽?當然,我想老夫人既然能調動上百家丁,許能防住幾百雲山寨人的暗算。只是,我相信這點,可你信嗎?我覺得您此時該消停消停,與賀相先商量一下。」

    姚氏呼吸起伏,對護院們說:「去!把她給我拿下!」

    凌欣無聊地望天:「這是不是說她不敢放箭了?那我們死不了了!來,放紅色信號!讓兄弟們來府里玩玩!」

    賀霖鴻忙喊:「凌大小姐!請不要啊!」他又斥責幾個往前來的護衛:「滾回去!」那些護院們本來就是裝模作樣地往前走,現在聽二公子這麼一說,正好都停了下來——老夫人真是胡鬧!那邊是拿着大刀的山大王!誰想上去被砍一下子?

    凌欣挑眉看姚氏:「老夫人,其實就是沒有這些信號,我也沒事。你知道為什麼嗎?」

    姚氏已經開始半張着嘴喘息了,凌欣得意:「因為我是個山大王!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以為我的那些山寨兄弟們會不聞不問?他們可不會告什麼官府,遞什麼狀子,他們只會……」凌欣哼哼一笑,「和老夫人您好好談談。您管着後宅,後宅之主呀!我又是個女的,不正在您的管制下嗎?他們不找您找誰呢?我看老夫人的樣子,是只想要我的命,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樣子,是不是呀?所以,我覺得我不會有事的!你還有什麼別的招兒,放出來吧!我反正也閒得沒事,可以奉陪到底!但是,咱們得講究個你來我往,你出了手後,是不是就該我了?老夫人,想不想聽聽我要幹什麼?」

    姚氏搖搖欲墜,趙氏忙緊握她的胳膊,哭道:「母親!母親!」

    賀霖鴻依然跪在地上,只是轉向凌欣,對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凌欣笑着說:「賀二公子,如此重禮,我可不敢當!」

    賀霖鴻的臉貼近地面:「凌大小姐!賀某……」

    凌欣微抬下巴,傲然地說:「你叫錯了!我是梁姐兒!」

    賀霖鴻低着頭說:「梁姐兒,我的母親已然年過百半,平時不諳世事,不懂緩急,我想,這只是她一時興起,護院們也不會真的按她說的做。還望梁姐兒念在……念在我為人子,願為母抵過的份兒上,放開此事吧。」

    凌欣哼道:「賀二公子,這也太輕描淡寫了吧?你母親都起了殺人的念頭,竟然還只是不懂緩急?一時興起?你為她抵過?能抵得過蓄意謀殺之罪?而且,你的話我就能信?你我定下的約定,看來只是信口胡言。今天,若我真是個無助的孤女,就是不被射殺當場,也逃不過好一通羞辱吧?賀府如此行徑,怎能不招來禍事!賀二公子,你若真想讓我放開此事,就把從婚禮到今日,你們賀府對我的所作所為都寫下來,按了手印,呈給勇王吧!」

    賀霖鴻再拜:「梁姐兒!」有了哭腔兒。

    姚氏氣得舉手指着凌欣罵道:「勇王又如何?!他才不會為你出頭!」

    凌欣嘲弄地一笑:「好吧,我改主意了!你寫了,按了手印,我親上金殿,向皇上喊冤!我請滿朝上下都聽聽,賀相是怎麼指使後宅行陰毒之事,以毛坯土屋充任新房迎皇家指婚的媳婦入門!我還聽說老夫人想好好調++教我,教教我規矩,哦,你說多少個月來着?三個月?三年?!看來賀府對皇帝賜婚的媳婦深為不滿!賀府有人說我連賀家一個貼身丫鬟都比不上!能這麼公然議論,可見得主母默許!主母之意,賀相必然已經首肯。如此說來,賀相定是覺得皇上的指婚大大屈辱了賀家三公子吧!賀老夫人竟然不辭勞苦,親到我院子裏,來追究我的義妹偷了什麼相府的破鐲子。我的義妹們可不是奴僕,我的嫁妝,其實是她們管着,她們隨時可以取用,勇王妃對此知之甚祥,我真等不及聽聽她對這個問題的看法!我很好奇,經此事後,還有多少人看不出來賀相只在表面上對皇帝忠心耿耿,真落到實處,是怎麼陽奉陰違!……」

    姚氏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着:「誰……誰會讓你上朝?!相爺絕對不會讓你上朝……」

    凌欣對着姚氏搖頭:「你糊塗成這樣了還想調++教我?讓我來教教你吧!誰不知道朝上賀相與太子不和,太子已然理政,登基只是早晚!賀家將來是吉是凶我不敢說,但我想此時太子殿下該對此事非常感興趣,定會為我排除種種障礙,讓我在朝堂上一吐為快!」

    姚氏如冰水澆頭,全身都木了,眼睛一翻,倒在了趙氏懷裏。

    趙氏慌得連聲驚叫,支持不住姚氏,賀霖鴻忙跪行過去,將姚氏接住,他大聲喊:「來人哪,快將老夫人送走!」又看見周圍的人還干站着,他大罵道:「滾哪!還在這裏幹嘛?!滾開呀!」他一向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乎,可此時被逼得青筋暴起。

    護院們本來就覺得這簡直是一場鬧劇,現在過去了,大家忍着笑,呼啦啦一下子,滿院子院外的人全退了。

    冬日的院落里,凌欣面前,只留下賀霖鴻還跪坐在地上。

    凌欣放下平舉的刀,對賀霖鴻說:「你就別跪着了,這是道德綁架!我不會買賬的!」想到賀霖鴻方才為她苦苦哀求姚氏,凌欣放緩了口氣:「你母親這心真該好好讓人瞧瞧!這不是什麼心疾,這是她心長歪了!真噁心死我了!明明是她挑起來的,然後又來個暈倒!倒像是我欺負她了!她是來找茬殺人的好不好?哦,我還得謝謝你想救我,可你也真夠笨的!那叫什麼救呀!自己都救不了,快被打成豬頭了!你回去吧!下次別來了!」她心中惱怒,這次她可沒有故意做套兒讓姚氏跳,這該是自衛反擊。姚氏怎麼暈都是她自找的!她只是厭惡自己還得拿太子出來說事,那個人不是好東西,此時卻得用他來敲打姚氏,真沒意思!

    凌欣轉身進了屋子,幾個小姑娘也紛紛將短劍入了鞘,說道:「他們真不要臉!」「是臭不要臉!」……

    賀霖鴻還是木然地跪坐着,看着方才他掃到一邊的木盒,久久沒有拾起來。

    羅氏尋他而來,見狀忙哭着要將他扶起,賀霖鴻才探身夠着,拿起了木盒,借着羅氏的手臂站了起來,兩個人依偎着,羅氏低聲哭:「怎麼……怎麼……成了這樣……我們去哪裏……」

    賀霖鴻疲憊地說:「去三弟那裏吧……他一定急壞了……」

    凌欣心情也非常惡劣,她進了裏屋,將帶血的大刀放到了桌子上,秋樹臉發白地過來小聲說:「姐姐,咱們沒帶金色煙花呀!」

    夏草幾個一聽,忙湊過來問:「什麼什麼?!沒帶!」

    秋樹急得要哭了一樣:「誰會帶金色煙花呀!」那是臨死時才放的,成親帶那東西多不吉利!

    凌欣無精打采地說:「你表現得很好,沒露出破綻來。」

    秋樹含淚點頭:「我就是……使勁閉着嘴來着。」

    夏草一拍秋樹肩膀:「你真棒!」完全學凌欣的樣子。

    凌欣坐在床邊說:「我想歇一下。」秋樹點頭,拉了幾個小姑娘出了裏屋。

    凌欣和衣躺下,聽着秋樹她們在外面整理屋子,燒熱水,開始低聲哭了會兒,後來低聲議論咒罵。

    凌欣就是知道自己有理,可也不得不承認,娶了自己,賀府的確倒霉!自己的所作所為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攪家精,每次交鋒,自己都能將對方弄得合家雞飛狗跳。這只是一個高門大戶,她的對手就是個糊塗的老太婆,她怎麼就沒有一個靈活睿智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呢?她怎麼就非得走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呢?凌欣深感自己的低級!

    躺了半天,凌欣才重新積攢起了心力,她坐起來,深吸了口氣,低聲說:「無論發生了什麼,路還是得繼續走。」她站起身,提着刀走出內室,對秋樹等人說:「我們出去吧。」

    春花問:「這裏不留人了?」

    凌欣搖頭:「不留,你們也帶着武器。」姑娘們都答應了,凌欣將刀入鞘,背在身後,帶着她們走出了院子。往府門走時,並沒有什麼人來攔她們,反而有人一見了她們,掉頭就跑,根本不敢接近。府門處幾個家丁見了凌欣背着大刀走過來,都默默地退開,留出門口。凌欣出了府門,才對秋樹說:「你去僱車,我們去玉店。」

    秋樹眨眼問:「我們去吃飯?」

    凌欣點頭,幾個女孩子也不反對,笑着說:「那裏自然是有吃的!」叫了兩輛馬車,往誠心玉店去了。

    賀霖鴻與羅氏到了賀雲鴻的屋子裏時,賀雲鴻已經醒了過來,丫鬟們換了新的被褥,他穿着厚實的墨藍掩襟睡袍,依着枕頭圍着錦被坐在床上。他臉色蠟黃,眼下面陷落,一臉病容。

    賀霖鴻與羅氏坐了,羅氏眼淚汪汪的,賀霖鴻神情頹廢。

    綠茗進來給賀霖鴻和羅氏上了茶,又將一碗藥給了賀雲鴻,輕聲說:「公子,該喝藥了。」

    賀雲鴻搖頭:「先聽二哥說說吧,省得一會兒吐出來。」

    綠茗含着眼淚說:「公子要保重身體啊!別再為這事煩惱了,老夫人一定會……」

    賀霖鴻抬頭,大聲喝道:「出去!」

    綠茗嚇得一哆嗦,藥都撒了些出來。她看看賀雲鴻,見他垂着眼睛沒說話,她只好端着碗,哭着出去了。

    賀霖鴻從自己的袖中拿出木盒,往床上一扔,說道:「母親扔地上的,看看是不是勇王給你的禮物。」

    賀雲鴻拿起來,覺得盒子重得不行,他平推開盒蓋,見裏面玉簪無恙,就又將盒蓋推了回去。

    羅氏驚訝:「這是……」


    賀霖鴻哼了一聲:「該是大嫂的主意,借着找什麼丟的東西,去搜清芬院,讓母親坐陣。她們搜出了贓物,凌大小姐還不低頭,母親就摔了這盒子,要栽贓給凌大小姐,說她毀去了勇王的東西。」

    羅氏問:「她們為何如此?」

    賀霖鴻嘆氣:「她們咽不下一口氣!她們總以為凌大小姐是平常的女子,被抓了贓物,再被說弄壞了勇王的禮物,就會害怕,不敢與她們作對了。她們對凌大小姐怎麼打罵,都是有理的了。婦人之見!井底之蛙!」

    羅氏捂嘴:「這……這……」

    賀霖鴻搖頭:「這是後宅的常事。」

    賀雲鴻咳了一聲,賀霖鴻想起郎中說幸好沒有咳嗽,忙安慰他說:「其實,也不會有事。母親雖然叫了護院過去,可凌大小姐拿出了雲山寨的警訊煙花,母親自然沒敢做什麼。」

    羅氏看着賀霖鴻的衣服哭了:「但是你怎麼跪在那裏?你的臉怎麼被打了?」

    賀雲鴻抬眼看賀霖鴻,賀霖鴻苦笑,「我那時還不知道她能自保,跪下求母親不要讓人動手,結果,凌大小姐說了幾句話,就讓母親昏倒了。」

    羅氏哭泣:「我聽人說了,她砍了人,太可怕了……」

    賀霖鴻嘆氣,看着賀雲鴻說:「我原來以為,她那樣生氣,就還能有轉機,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賀雲鴻又一次垂目不語。院子裏一片人聲,有人喊道:「相爺回來了!」

    賀相急匆匆地進來,賀霖鴻和羅氏忙站起行禮,賀雲鴻也在床上彎腰行禮。

    賀霖鴻扶着賀相坐下,賀相身上還穿着紅色朝服,戴着朝冠,他嚴肅地問賀霖鴻道:「出了什麼事?!我一進府,就聽報護院們因老夫人受襲,被調去圍攻清芬院,然後被你斥退了,怎麼能鬧得這麼大?!快講!」

    賀霖鴻看了眼羅氏,羅氏就說了老夫人如何聽到趙氏去搜院被阻,就堅持去了清芬院。賀霖鴻說了自己到時護衛剛圍了院子,母親怎麼要動手,自己怎麼哀求,後面凌大小姐說的話,從預警,到報復……講到她說「那我就請滿朝上下都聽聽,賀相是怎麼指使後宅行陰毒之事……賀府有人說我連賀家一個貼身丫鬟都比不上!能這麼公然議論,主母之意,賀相必然已經首肯。……賀相定是覺得皇上的指婚大大屈辱了賀家三公子吧!……經此事後,還有多少人看不出來賀相只在表面上對皇帝忠心耿耿,真落到實處,是怎麼陽奉陰違!……太子殿下該對此事非常感興趣,定會為我排除種種障礙,讓我在朝堂上一吐為快。……然後母親就昏了。」

    賀相聽了,氣得嘴唇顫抖,屋子裏很靜。賀霖鴻看賀雲鴻,賀雲鴻一直低垂着頭。

    良久,賀相才平靜下來,開口道:「她甚知利害。」

    賀霖鴻點頭:「所說之言,句句誅心。」

    賀雲鴻抬頭,含淚道:「父親……」

    院子裏又一陣喧鬧,有人叫着「老夫人!」「老夫人!」門帘一開,趙氏扶着姚氏踉蹌着進來,賀霖鴻和羅氏趕快上前扶着,賀相皺眉問:「夫人為何不好好休息?」

    趙氏回答:「母親剛醒轉,就一定要來見三弟。」

    姚氏撲到賀雲鴻床邊,滿臉是淚水,賀雲鴻坐在床上悲然地說道:「母親!去休息吧,我沒事,您好好注意身體!」

    姚氏哭着看賀雲鴻:「孩子,娘最擔心你啊!你是娘的心頭肉啊!」賀雲鴻低下了頭。

    姚氏轉身看見賀相,一把抓住了賀相的衣袖,哭着小聲說:「相爺!那個女子不能留了!相爺!真的不能留啊!她會要了我們全家的命啊!相爺!讓人除去她吧!讓人去圍剿她的山寨吧!將他們都殺了!」

    賀相沉着臉,姚氏哭着:「相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狠毒的女子!她是妖魔呀!……」

    賀雲鴻不抬頭,低聲說:「母親,回去吧。」

    姚氏又轉身拉賀雲鴻的手:「孩子!你千萬要遠離那個惡人哪!我看到了,她的臉上有血,她的刀上也全是血呀!她敢殺人哪!」

    賀霖鴻嘆氣:「母親,您怎麼能……」可是他沒說完,自己擺了下手。

    姚氏抬頭,眼睛含着恨怨:「她是個什麼貨色!如果不是勇王府給了她嫁妝衣衫,她就是個布衣荊釵的鄉野農婦!連在我府做個粗使丫鬟的資格也沒有!怎能當我兒的夫人?!這麼個沒見識的東西竟然還敢不尊重我!一過門,她就和我對着幹!我要是不收拾了她,這府里不就亂了嗎?!」

    賀霖鴻嘆氣:「她怎麼是沒見識……」

    姚氏不甘心地罵道:「她一個土匪!能有什麼見識!」

    賀霖鴻搖頭:「母親!您沒聽她說的話嗎?她是個極厲害的……」

    姚氏氣憤地說:「胡說!你竟然向着她!她會害了我們府!一定要殺了她滅口!」

    賀相剛要說什麼,忽然發現姚氏顯得特別憔悴,鬢邊的白髮似是增加了許多,嘴唇也乾燥得滲出血來。往日美麗的容顏變得衰老,甚至有些醜陋。

    賀相抬手扶着姚氏:「來人,扶夫人回去靜養。」

    姚氏抱着賀相的腰跪了下去:「相爺!殺了她!殺了她在京城的人!她要去向皇上盡讒言哪!弄不好就是滿門的罪呀!相爺!她一定幹得出來呀!您可千萬別手軟哪!」

    賀相哼了一聲:「她在這裏你調了百多人都不能奈何她,你覺得我又能如何?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女子已經離府了,很快,就該有人來找我們談談了。」

    姚氏搖頭:「怎麼會?相爺,您是朝上的宰相呀!這麼多年了,皇帝不都得聽你的……」

    賀相終於忍不住了,喝道:「閉嘴!你就是太自以為是才會如此!回房吧!」

    成婚幾十年,賀相從來沒有對姚氏大聲訓斥過,他此時如此粗暴,姚氏一愣。別說姚氏沒見過賀相這般對她,屋中的兒子媳婦何嘗見過?大家都驚得目瞪口呆,連一直低着頭的賀雲鴻,也抬起頭看賀相。

    接着,姚氏的臉就漲紅了,眼淚暴涌,嘶喊起來:「你吼我?!你護着那個賤人?!你忘了你能成左相是因為我們姚家……」

    賀相厲聲打斷:「住口!我為左相乃是承聖上恩顧,和你姚家有何關聯?!你為相府主母,卻不檢點行為,妄起事端,搬弄口舌,下去好好反省!」

    姚氏顫抖着看賀相:「你……你怎麼能如此對我?!你過河拆橋!當初,若不是我家看中了你,你就是高榜得中,又能如何?我父兄提攜了你!為你打通關節,助你入吏部,後又入朝堂面聖……」她本來是跪着的,現在想站起來,可是氣得無力,但因為跪在地上,就更生氣!

    賀相這麼多年對姚氏一向容讓寵溺,何嘗不也是因此?賀相臉有些紅,但是這事太嚴重了,他無法再縱容姚氏,只能陰沉地說道:「朝中官員面聖者日有百人,只有陛下能擇人而用!你姚家難道是陛下不成?!能替陛下定我前程?!你胡言亂語,還不回去!」

    姚氏被噎得結巴:「你……你……你……說我胡言亂語?!當初,人都說我是旺夫之人,嫁誰不行?我姚家人脈遍及官場,我夫君必然飛黃騰達!你那時無官無職,仗着風流儒雅,騙了我!今天卻忘恩負義!你家徒有清貴之名,一無財力,二無人助,名聲能值幾個錢?!能幫你換來實官高位嗎?!你沒有我家的幫忙,連聖上的面都見不到,怎麼能被選上?!你連京城都待不了!時至今日,你當了左相,你敢說你沒得我家的恩惠?!你敢說嗎?你說呀!……」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大,眼睛直瞪着,要拼命的樣子。

    賀相實在無法再說什麼了,對嚇傻了的趙氏和羅氏說:「還不將你母親攙走!」

    趙氏和羅氏第一次見公公婆婆這麼吵起來,又驚又尷尬,忙上前來扶還跪在地上的姚氏:「母親,回去吧!」

    姚氏大哭:「你負了我!你現在見我人老珠黃了,就沒了良心!……」趙氏和羅氏深低着頭,使勁扶起姚氏往外走,姚氏邊挪着步子邊回頭看兩個兒子:「你們怎麼不說話?!啊?!我養大了你們!你們怎麼不為娘說句公道話?!……」

    賀霖鴻和賀雲鴻都垂着頭,他們從小到大,從沒見過父母如此,真無法面對!

    姚氏到了門邊扭頭哭喊:「雲兒!兒啊!……」

    賀雲鴻抬頭,見賀相轉目看他,又低了頭。

    屋外趙氏說:「去把軟轎抬到門口來!」

    姚氏的哭泣聲遠了。

    屋子裏就剩下了賀相和兩個兒子。

    安靜了一會兒,賀霖鴻問道:「對凌大小姐,父親可是要……」

    賀相深嘆一聲:「你覺得我是你母親那等婦人?若是殺了她就能免了禍,不就是件很簡單的事?以前的事且不說了,今日那女子定會對人去說我府的行為。從今後,如果她死了,我敢說,哪怕不是我們動的手,大家也都會懷疑是我們動的手。勇王怎麼想?夏貴妃怎麼想?皇帝怎麼想?還不說她那幫江湖人士,真若盯死了我府,從此我們就再無安寧之時了。」

    賀霖鴻到門邊,對外面說:「去問問,清芬院的凌大小姐是不是離府了。」

    不多時,外面就回了話:「午時就離開了,將四個姑娘也帶了出去。她背着刀,沒人敢攔她。」

    賀霖鴻看了看賀相,說道:「那時我不該離開,應該一直守在她那裏。」

    賀相苦笑:「就是我在,也未必能攔住。你說她帶了警示煙花,可見她的警覺。她真被逼得放了出去,雲山寨的人來襲是一回事,他們來京時都住在勇王府,他們將勇王叫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我過去聽說勇王對這個女子言必稱『姐』還不信,現在看來,勇王如此,絕對不會僅是因她給勇王帶了路,定是因勇王對她尊敬有加。我們從一開始,就低估了她!」

    賀霖鴻也皺眉:「母親讓人去查她了呀……」

    賀相深深嘆氣:「可是聽的話,都是安國侯那邊的人說的!她一直深居勇王府中,勇王府無人談論她,我們並不知她的底細。而她山寨那邊的人,我們沒有派人去詢問……」誰會想去問一幫山里人哪!

    賀霖鴻不解道:「我也覺得她很有眼光,可她怎麼能只棲息於小小的雲山寨?」

    賀相嘆氣:「她才多大?二十歲,我原來以為人說她十年重建了雲山寨是誇張之語,一個十歲孩童,懂個什麼。如果真是她帶人重建了雲山寨,那就真的不簡單了。何況,她還年輕,前面的日子還長着呢,不知她日後會如何……」賀相面色憂慮,皺眉不語。

    賀雲鴻一直低着頭,誰也不看,也不說話。

    屋裏安靜了一會兒,賀霖鴻向門口看了看,小聲對賀相說:「她雖然說得難聽,可是我與她談過幾次話,我覺得,她絕對不會真的讓我寫東西,她去朝堂喊冤什麼的。」

    賀相看賀霖鴻:「因為她怕傷了勇王?她若恨怨這門親事,就不會再感念勇王了。」

    賀霖鴻努力想說清楚自己的意思:「這個,該是與這婚事無關。嗯,就是我注意到,她認親那天穿的藍衣服,是玉雲錦,市面上一兩金子一匹,勇王妃卻給她做成了拳服。接着她換的灰衣,是江南最有名的織錦,梅花影,竟是便服式樣!就是今天她穿出來的衣服,雖然穿得亂,可也是仙裳閣的極品粉緞……反正,她的衣服必然件件精品。嫁妝表面上是在平常的規格里,但勇王妃為了她的衣着,下了大本錢,應是真心待她……」

    賀相問賀霖鴻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些布料的?」

    賀霖鴻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我娘子,就喜歡這些,我得常幫着她看着……」

    賀相蹙着眉頭:「那她一介鄉土之人,又哪裏能知道這些?」

    賀霖鴻也皺眉了,遲疑地說:「我也不敢說她是不是知道那些料子值錢,可是她穿着那些衣服的感覺,就跟,嗯,她覺得那些東西都不值錢……不是她不懂貨,而是……她覺得那些與平常衣服一樣,只是衣服而已……好像……」他想了半天,突然一打手指:「她穿過……對!就好像她已經穿夠了,不當回事了那種感覺。」

    賀相說道:「大家風範,莫過如此。真是這樣話……」他嘆了口氣。再也沒有比把個聰明人看成個傻子,更讓人難堪的了。

    他想起方才的話頭,看向二兒子的目光多了分重視,「可這些衣服這與我府何干?」

    賀霖鴻眨了下眼,繼續說:「她是個挺在意別人的人。那時她跟我講了她母親,她乾爹什麼的,今天,她說出那些話壓制住母親,是因為我勸不住母親,被母親打了幾下子,她就看不過去了,大概不想欠我的情。勇王妃對她如此,她必然心領。她在勇王府住了半年多,沒人說什麼好話,可也沒人說壞話!可見她在那府里,不像在我府這般……嗯……過不下去……」

    賀相明白了,緩緩點頭贊同:「勇王妃為人嚴謹慎重,從不與人交往過密。她十五歲就掌了勇王府,這些年,勇王府嚴實得鐵桶一般。勇王離京,勇王府從來沒出過亂子。她能為凌大小姐如此打點,那兩人關係,確該是不同尋常。」

    賀霖鴻點頭說:「是的,我想凌大小姐與勇王妃是手帕交。這樣一來,就好了。其實,我過去也挺擔心的,一直對她說好話賠不是。今天聽她在院子裏那麼一說,我當時嚇得半死,可是現在想想,我反而放心了。您想想,她既然如此洞明朝事,就該知道勇王讓她嫁過來的深意。她說我們對不起勇王,那麼她自己自然不會幹對不起勇王的事!她必然知道我府與勇王這些年來唇齒相依,勇王與三弟交厚,我府敗落,對勇王沒有任何好處……」

    賀相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是啊,勇王妃既然與她相處過,也該知道她的心性……不,勇王就該早已知道!她若是會有害我府,勇王就不會讓她嫁過來!我就知道勇王是不會害你三弟的!我早就說過,這件婚事不是壞事呀!」白擔了那麼多心!自家不知好歹,但是幸虧對方是知好歹的人。

    屋裏的氣氛鬆弛了些,賀相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賀雲鴻,考慮了半晌,說道:「我知你母對你最是上心,你對她一向孝順,但此事,你母所為……」

    賀雲鴻艱難地說:「我明白。」

    賀相知道這是賀雲鴻不想讓他說壞話的意思,可是現在不挑明了,日後同樣的事怕是會再發生。這次婚事,是賀雲鴻的婚事,姚氏肯定向賀雲鴻說過打算,賀雲鴻聽從了姚氏,表面看,是順和了孝道,其實是埋下了禍端。自己當然有責任,可是兒子也必須從中汲取教訓。

    賀相說道:「凌大小姐說的那些話,指出了我府失察之處!雖是後宅行事,卻都可被人抓住把柄,生出禍事!你母親這樣,於我府有大害。這是我治家有失,你們日後要從中借鑑,不可再蹈覆轍!」

    這是賀相第一次這麼批評姚氏,兩個兒子噤若寒蟬。

    賀相深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帶着無奈地說:「我早知道你母親沒有眼界思慮,可是一般婦人不都如此?只是我不知道,她從何時,變得這麼……不體面……張口開言,與市井俗婦無二……」

    賀霖鴻過去就不受姚氏喜愛,他一向以為是自己的錯誤。可是今天姚氏當着眾人那麼打他耳光,而姚氏明明做錯了,接着父母又吵了起來,賀霖鴻覺得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覺得母親不可指摘。

    他小聲說:「凌大小姐那意思,母親的心術……」不正。但是兒子卻不能這麼說的!

    賀相又是良久地不語,像是自語般說:「你母親年輕時,是識字的……」他想起了那個嬌蠻任性的美麗女孩,又想起今天姚氏的臉,忽然一陣難受——她怎麼成這樣了?

    賀相惆悵:「這麼多年來,她不讀書,不修心,只在後宅行事,只要她開口,無人不從,已無自律自省之德……我的母親,不是這樣的……」賀相有了淚意:「我的母親,喜讀詩書,與我父常共議經典。她克己容讓,唯恐攪擾他人。她總告誡我,要與人為善,以德服人,不可欺凌弱小……」賀相有些哽咽,「我……這麼多年為官為相,得意忘形,淡忘了母親的教導……」他閉目搖頭,半百老人,眼角有淚。

    賀霖鴻從來沒見到父親這麼失態,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偷眼看賀雲鴻,賀雲鴻深低着頭。

    賀相睜眼長嘆:「我父兄離去後,我母不能承受所失,日夜翻閱佛經,不再介入俗事。若是她能多在幾年,我府後宅不會如此……」

    天色漸晚,賀相沉浸在往事中:「我得中之後,上門的媒人眾多。我的親事,雖說該由母親來決定,可是她與我相談,問我想要何等仕途何種妻子,我那時,並不甚在意兒女情長,我性情隨母,和誰都能相處,我只想……大展宏圖……」

    他話說到這裏,兩個兒子都聽出來了。賀相的母親一定是聽出了賀相的野心,為兒子選擇了姚家,至於姚家女兒的品性,自然就不那麼挑剔了。賀母的目光很準,姚家的確幫助了賀相,為他打開了局面,賀相有今天,不能不說欠了姚家的恩情,姚氏自驕自傲也是有原因的……

    其實,就是姚氏,賀母也沒完全挑錯。姚氏與賀相年輕時的確恩愛,這麼多年來,賀府後宅安然無事。若是姚氏親自給賀雲鴻選門親事,婆媳之間不會有什麼衝突,大家順着姚氏,賀府後宅還是會如以往般運作,該無大礙。可誰知有此賜婚之事,姚氏長年不曾自我約束,加上賀府上下的縱容和默許,她的弱點都暴露了出來,而凌大小姐又是那麼個性子!能將小事化大。衝突之後,凌大小姐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賀相權高位重,後宅如此,就是自取禍事。

    賀相又默然了一會兒,最後說道:「今後,我對你母不會放任自流,可大約也不會再有什麼風波——凌大小姐能如此提點我府,看來真的是不要婚事了……」

    賀霖鴻瞥了賀雲鴻一眼,低聲說:「是,她看得清楚,置身度外了……」

    賀相看賀雲鴻,見他的臉色暗淡無華,就說:「三郎還在病中,早些安歇吧。」

    賀霖鴻點頭,賀雲鴻默默地向賀相行禮,賀霖鴻陪着賀相離開了。

    入夜,凌欣還沒有回來,賀相只能讓人盯着,她一回來立刻告知自己。

    賀雲鴻這一夜基本沒有睡覺,他一次次合眼又一次次睜眼。他耳邊,輪番響起清芬院外凌大小姐的話語,勇王府梁成的聲音,母親憤怒的話語,羅氏的轉述,賀相與賀霖鴻的對話……

    他的枕邊放着那個盒子,裏面兩枚玉簪並排而放。黑夜裏,他打開盒子,輕輕觸摸了一下兩枚玉簪——同樣的清涼,沒有區別。他舉起盒子,一雙玉簪在黑暗裏隱約發亮,像是一同在呼吸。他看了好久,才輕輕放下盒子。他知道,雖然凌大小姐不會傷害賀家,得到了父兄的認可,可這雙玉簪,明日必然不會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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