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簪記 第9章謀算

    這天,大家歇息在一處小湖邊。初春時分,湖泊有成片嫩綠的青草。風暖日和,讓人莫名歡樂。

    凌欣到了水邊,蹲下身,探頭向水中,她在藍天的背景下,端詳自己的倒影。她滿意地看到胖臉變成了微瘦的橢圓臉,是正常的小姑娘的樣子。眼眶的肉砣消失了,兩隻眼睛露了出來,形狀微長,眼角稍微有些上揚,帶了些安國侯那種武將的英氣。這個身體練武,活力充沛,眼睛真如韓娘子所說的,黑白分明,亮晶晶的。鼻樑也算挺,原來的豬嘴縮了許多,她使勁抿抿,微翹嘴角,尋找最好看的弧度——長得其實還不錯呀,也許長大會更好看些……

    「呦呵!黑妹妹在看自己?這么小的年紀就會顧影自憐了嗎?」聽這話不是別人,自然是這一路總逗凌欣的杜軒。

    凌欣咬着牙回瞪:「那天你說十七了?我看不對,你該七歲才是,比我的弟弟還小。」

    杜軒哈哈笑:「黑妹妹說話雖然老氣橫秋,但到底是小孩子呀!看人自然看不準的!」

    凌欣站起來,驕傲地一仰臉,對杜軒表示不屑,邁步往韓娘子那邊走,杜軒笑嘻嘻地追着說:「我可還記得黑妹妹說過,有人會在雲城等着我們呢。」

    凌欣停步,扭頭看杜軒,杜軒挑眉,小聲說:「我那天總覺得黑妹妹有話未說。」然後一臉「看我很聰明吧」的表情。

    凌欣努力皺眉,想表現得深沉些,杜軒驚訝地問:「黑妹妹,肚子疼了?」

    凌欣噗地笑了,杜軒也笑了,對凌欣揮了揮手中被翻得破舊了的易經:「我最近正在學易經,黑妹妹不想佔一卦?」

    凌欣翻眼睛:「占卦只能告訴你吉凶,並不能告訴你具體的行事手段。」

    杜軒愣住,仔細盯着凌欣看,凌欣哼了一聲,背了手說:「我可是知道手段的……」

    杜軒又笑起來,指着凌欣說:「你不知道你顯得多麼可笑。」一個小女孩,裝成了個大人。

    凌欣啪地打掉他的手指,「不許笑!」但是心裏也明白自己太小,不能服眾。

    杜軒彎下腰,像哄不懂事的小孩子般說:「好吧,黑妹妹,告訴哥哥我你的手段吧……」然後他捂着嘴,嘎嘎笑了兩下。

    凌欣向他示意了一下,讓他跟着自己到了水邊,兩個人選了相鄰的石頭坐下。

    杜軒笑着說:「你有手段?我可一直沒看出來呀。」

    凌欣說:「我只是不好意思讓我韓叔覺得我又騙了他。」

    杜軒這才不笑了,正經地問道:「你哪裏騙了?快告訴我,我怎麼沒發現?小孩子怎麼騙人呢?這可不好。」

    凌欣瞪了他一眼,小聲說:「若是雲城等着我們的人,是太平侯府來的人,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杜軒想了想,臉色真的嚴肅了:「你是說,他們人多?」

    凌欣點頭:「太平侯府是武將之門,要是想幹掉我們,就不會像在晉元城那樣,只派幾個人殺人放火。」

    杜軒用一手中的《易經》一下下輕拍另一手,說道:「那次,的確容易了些。我爹說那些人沒什麼武藝。」

    凌欣小聲說:「我覺得,這次,至少該有十幾個人。」

    杜軒驚了,就要站起來:「我得去找我爹說說……」

    凌欣一把拉住他:「等等,等等!還說比我大,這麼沉不住氣!」

    杜軒回頭看了看正在遠處說話的韓長庚和杜方,還有幫着韓娘子做飯的凌成,急得對凌欣說:「你倒是早說呀!我爹在江湖上認識許多人,至少能招呼上些幫手啊!」

    凌欣鼓着嘴:「我……我有點抹不開這個面子,已經麻煩了你們……再滿世界喊救命?」真太沒臉了。

    杜軒氣得用書輕拍了下凌欣的頭:「你有什麼抹不開的?!我們的人不夠,大家都死了,你就有面子了?!」

    凌欣生氣地捂頭:「你敢打我?!你不知道我的腦袋多重要嗎?現在就指望它來解決問題了!」

    杜軒皺眉說:「那你快說說,你腦袋能解決什麼?!」

    凌欣放下手說:「我想了兩條,但是你得幫我說出來,讓大家看行不行。」

    杜軒安靜下來,不解地問凌欣道:「你怎麼不說?」

    凌欣有些忸怩,也回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韓叔那個人特別誠實,我當時讓弟弟說要給外祖祭墳,激起了他的熱血心腸。他要是知道這事從一開始就是我的計策,也許會怨我耍了他。」

    杜軒恍然道:「哦!這去祭你的外祖,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個計策呀!」

    凌欣使勁打了他胳膊一下:「小聲點!」

    杜軒沒在意,眉飛色舞起來:「那你快告訴我告訴我!這是怎麼個計策,後面我們得怎麼辦?」

    凌欣小聲地對他說:「我那時得了警告,得趕快逃命。有了這個祭祖的藉口,就能讓人送我們離城呀。離開了晉元城,至少就不在安國侯夫人的掌控下……」她講了半天,杜軒一邊聽一邊點頭,凌欣講完,他往凌欣背後一拍:「好呀!你的確有手段!」

    凌欣往前一傾,怒道:「你差點把我拍水裏去!」

    凌成跑了過來:「軒哥!你是不是在欺負我姐?你要小心哪,我姐會耍刀的!」

    杜軒不屑地一笑:「那叫會耍?畫餅充飢罷了!」他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舉舉手裏的書說:「有那工夫,要讀書!勞心者治人,懂嗎?」

    凌成雖然不懂,可是看得出杜軒那種居高臨下的意思,對凌欣說:「姐!下次你耍刀,中間出個錯,給他一下子!」

    杜軒又用書一拍凌成的小腦袋:「你個小子!誰帶着你去抓了螞蚱?誰教你編的草籠子?」

    韓娘子提着水罐走過來汲水,笑着說:「軒郎呀!他們都小,可不能打呀!打壞了腦袋不好。」

    杜軒犟嘴:「哪裏打了?拍個蒼蠅。」

    凌成跑過去:「乾娘,我來吧!」去拿韓娘子手裏的罐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凌成就追着韓娘子叫乾娘,韓長庚叫乾爹了。凌欣覺得自己前世比這兩口子年紀都大,真羞於開口,可是弟弟如此叫,自己早晚也得改口。

    韓娘子特別感動:「成兒天生就是個好孩子,最好的,真孝順……」讚不絕口,讓凌成耳朵紅了。

    過了兩天,他們看到了雲城的城郭。

    雲城是在大山下建起的,城牆都是大塊條石砌成,十分堅固。因靠近邊境,城門處有盤查的兵士,韓長庚交接了文書,證明了是帶人來尋親的,就被放行進城了。

    一行人才過去,一個兵士就到城門邊,向這些天來一直坐在棚子裏的一個百姓裝束的人打了個眼色,那個人當下站起來,遠遠地跟着韓長庚等人,走入雲城深處。

    城中很熱鬧,大路上的人們穿着各色,甚至有牽着駱駝的滿頭滿臉圍着巾子的旅人。凌欣前世什麼沒有見過,自然穩得住,凌成和韓娘子卻是將臉貼到了車窗之處,盡情地觀望。

    韓長庚以前來過雲城,他帶的銀子又充足,就找了一家城中心的大店,租了個大套房,韓娘子帶着姐弟住在裏間,他和杜方杜軒住外間。

    洗漱後,韓長庚讓人將飯菜送到了房間,吃過午飯,凌欣和其他人在一張大圓桌子邊圍坐了。

    韓長庚看着凌欣說:「終於到了雲城了,看來姐兒對了,路上真沒有出事。」

    杜軒因為得了凌欣的輔導,故作深沉地咳了一聲:「這個,姐兒也說了,若是有人再來找事,就該在雲城。真要是京城太平侯府的人,那至少,也會來十幾個。」

    杜方皺眉瞥杜軒:「你為何會這麼說?」

    杜軒挺直身體:「爹!您在雲城收拾了他們的人,那孫夫人向京城求助的時候,肯定會誇大其詞,那邊為了確保成功,就會多派些人來吧?」他眼睛瞥凌欣,凌欣眼觀鼻,點頭。

    杜方捻須了,說道:「這樣的話……」

    杜軒馬上說:「我們有兩種辦法。」

    杜方又奇怪地看杜軒:「你竟然有辦法?!」

    杜軒很得意地說:「我最近不是讀易經嗎?深有體會啊!」

    杜方摸着鬍子的手停在中間,懷疑地看杜軒,韓長庚催促着:「軒哥兒,有什麼辦法就說出來吧!」

    杜軒又看了眼凌欣,見凌欣專心看着桌面,接着說道:「第一,我們可以給對方一個結果。」

    杜方疑惑地看杜軒:「軒兒,你在說什麼?」

    杜軒張開自己的手來回翻着看:「我覺得,我該有把羽毛扇……」

    杜方眯起眼睛:「我好久不打你了吧?」

    杜軒忙說:「就是替對方給個結果呀!讓他們姐弟死不就是了?」

    韓長庚瞪圓眼睛,剛要說話,杜方哦了一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讓他們假死?」

    韓長庚才明白過來,有些尷尬地對杜軒笑了笑:「軒哥兒真是聰明,你叔我開始沒都聽懂。」

    杜軒有點臉紅,繼續說道:「就是操作上有些難,驢車掉懸崖下面,或者他們落水了之類的事。」

    杜方緩緩搖頭:「是啊,如果那些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怎麼辦?」

    韓娘子也擔心地說:「可不敢落水呀!成兒會游水嗎?」她看凌成,凌成搖頭。韓娘子又看凌欣,凌欣雖然會游泳,可凌成不會,覺得掉河裏不成,就也搖了搖頭。

    杜方看杜軒道:「這招不行!」

    杜軒急忙說:「等等,等等,這個招兒先放在一邊,一會兒也許有用呢,我還有別的招兒呢!」

    杜方更加懷疑地看杜軒:「讀易經真的這麼有用?」

    杜軒急赤白臉地說:「當然啦!爹,您也該讀讀。」

    杜方有些不確定了,點頭說:「那你接着說吧。」

    杜軒呵呵一笑,又看了凌欣一眼,說道:「大家還記得黑妹妹……額……姐兒當初說過,我們人生地不熟,可是對方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話嗎?」

    杜方緩緩點頭:「姐兒說,梁氏有人緣……」

    杜軒一拍手,「對呀!梁氏在這裏才是人熟地熟呀!」

    韓長庚緊蹙了眉頭,看了凌欣和眼中含了淚的凌成一眼,說道:「可是……我那時就說過了,梁夫人,和她的父母兄長,全過世了呀……」

    凌成抽泣起來。

    杜軒見凌欣沒有哭,暗道這個小女孩真是鐵石心腸,只能接着說道:「韓叔,他們過世了,人們難道就不記得他們了?」

    韓長庚搖頭說:「該是記得的。雲城之北就是雲山,離着也就是半天的路。雲山寨就在那邊的峰上。當年雲山寨在雲城有鏢局,可供僱傭,護周圍百里的行旅客商行路。就是不雇他們,他們也從沒有搶劫過路人,山寨的口碑非常好。梁寨主和兒子們殉難後,這城中民眾還自發辦過義祭。」

    杜軒學着大人的樣子一拍桌子:「對呀!這不就是人緣了嗎?」

    杜方舉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要得到當地人的支持。」

    杜軒急忙點頭:「是的!我們這麼幹,今日,爹和韓叔就去各處探問梁寨主和兩個兒子的墳塋所在,讓人們知道梁寨主的外孫前來祭奠。我們其他的人就躲在這店中不出去。等爹打探到了地方,就把我們要去叩拜的日子告訴大家!然後您就去城中最大的鏢行僱人,護送我們一起去弔唁。到時候,定會有人眾陪着我們一路去拜墳,讓他們不敢公然下手……」

    杜方和韓長庚都嚴肅地看杜軒,杜軒有些慌神兒,眼角瞟着凌欣,問道:「怎麼……怎麼了?我說的不對?」

    杜方看杜軒:「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杜軒從袖子裏拿出《易經》,晃了一下說:「我佔了一卦!是同人卦!您們看……」他翻開《易經》,指着夾了一根乾草的開頁說:「這裏!天火同人,乾上離下,就是天在上,火在下,同人於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初九,同人於門,無咎。六二,同人於宗,吝。……」

    杜方揮手:「你別念,誰都聽不懂,你說說是什麼意思!」

    杜軒得意地一笑,說道:「這話是說,在郊外聚集眾人,吉利!有利於渡過大江大河,是對君子有利的占問。我們肯定是君子啦,對不對?」

    杜方睜大眼睛:「竟然真有這卦?」

    杜軒堅定地點頭:「是呀!同人於門,無咎,說的是,在王門前聚集眾人,沒有災禍。同人於宗,吝,這個……就不說了!」

    杜方忙說:「別不說呀!這個吝字我明白,是凶的意思!你講講!」


    杜軒有些結巴了:「這是說,在宗廟聚集眾人,不吉利……」

    杜方猛地一拍桌子:「他們會在墳前動手!」

    韓長庚也點頭:「對呀,宗廟是祖宗呀,若說是凶兆,這聽着的確是像要在墳前動手啊!」

    韓娘子捂胸口:「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杜軒嚇呆了:「真的?!我……我沒……我沒……」他連連看凌欣。

    凌成瞪着眼睛,來來回回地看凌欣和其他的人。

    凌欣皺了下眉,沒說話。

    杜方催促杜軒:「快!將下面的讀出來!」

    杜軒看書,頭上冒汗,接着讀:「九三,伏戎於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主。九五,同人先號啕而後笑,大師克,相遇。上九,同人於郊,無悔……」

    杜方用手指連連敲桌子:「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你給我說白話!」

    杜軒擦汗,看着書說:「這是說,九三:把軍隊隱蔽在密林草叢中,並佔領了制高點,但卻長時間不能取勝。九四:登上敵方的城牆,仍然沒有把城攻下。吉利。九五:會集起來的眾人先大聲哭喊,然後歡笑,因為大軍及時趕到,轉敗為勝。上九:在郊外聚集眾人沒有悔咎。……」

    韓長庚還是不懂,看杜方:「杜兄,這是怎麼說?」

    杜方對杜軒讚許地點頭:「好兒子!你看來是真的聰明!」他對韓長庚說:「這易經的每一爻,都是一步,這一卦,是說我們要把人聚集起來,就是軒哥兒說的,讓大家都知道梁家的後代要去弔唁,然後在墳上,他們會動手……」

    韓長庚點頭說:「這些我知道了呀,後面說的是什麼?」

    杜方對杜軒一點頭,杜軒說:「後面說的是,我們該派人藏在草叢裏,佔領高處,可是會被打敗……」

    韓娘子說:「矮油!既然要被打敗了,就別派人去藏着了……」

    韓長庚皺眉揮手:「你懂什麼?!別說話!」看杜軒。

    杜方捻須:「對呀,這表示什麼……」他也看杜軒。

    杜軒硬着頭皮說:「就表示我們打了個平手,也沒勝,跟着我們的人先哭後笑,因為我們有後援,最後說的就是,在郊外找的人多,絕對沒錯的。」

    杜方皺眉沉思:「可是我們沒有後援呀……」

    韓長庚忙問:「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去找後援?」

    杜方點頭說:「也許我該聯繫些人,可是雲城我不熟,時間也太緊了些……」

    凌欣一看這情景,還是要去找人,忙看杜軒。杜軒現在驚慌失措,他找了這卦就是為了遮掩下自己從凌欣這裏得的主意,結果父親和韓長庚都當真了,日後出事怎麼辦……

    見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凌欣不得不說話了,開口道:「我會帶着弟弟在墳前做一件事,這該給我們後援。」

    幾個人都看她,凌欣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大家都皺眉不語,畢竟這十分離經叛道。

    凌欣不給他們反對的機會,接着說:「然後,就可將我們託付給梁家的親戚了。」

    韓長庚皺着眉,「就是我將你託付給梁姓的親戚,那些人不還能找到你們下手了嗎?還有,如果沒有親戚前來怎麼辦?我們不還得回晉元城去?」

    杜方語氣肯定地說:「一定有親戚來的,這卦上說了!不是有後援嗎?」

    杜軒低頭,暗地裏冒冷汗。

    凌欣見杜軒靠不住了,只能接着說:「其實,就是有親戚,我和弟弟也不該在雲城長住,這裏是侯府知道我們要來的地方。所以,我的打算是祭奠之後逃離雲城。若是有親戚,我們就把實情告訴他們,讓他們替我們打掩護,您們暗中護我們離開,如果沒有,咱們就要偷偷摸摸地逃走,我很想去個江南小城。」

    這才是她的目的!她總想着帶着凌成去南方小鎮上賣包子,在千古江南的美麗中過小-康-生-活。打着拜祭外祖的名義讓人護着離開晉元城,然後再借着此地人的掩護,逃往他方。兩次金蟬脫殼,不能說不巧妙,只是凌欣對其中欠下的巨大人情耿耿於懷。

    杜軒恢復過來了些,伸長脖子加入對話:「若是情形混亂了,我們就可用假死的一招呀。」

    韓長庚皺着眉說:「如果有危險,不假死也沒什麼,我去告訴……侯爺……」他不敢保證他能撒謊。

    凌欣說:「只要我和弟弟能找個安全的小鎮子,我自能養活我弟弟。乾爹乾娘杜叔和軒哥就都回晉元城吧,可以說將我們姐弟留在了雲城……」

    凌成忍不住插嘴說:「可是我要乾娘……」

    韓娘子差點哭了,抽出手絹擦擦眼睛下面,摸着凌成的頭頂對凌欣說:「你怎麼能養活你弟弟呢?我當然要隨你們留在那裏……」

    凌欣對自己發家致富的本事十分自信,對韓娘子說:「好吧,乾娘,我會做飯!咱們開個小館子……」

    韓娘子聽見凌欣叫她乾娘,高興得一拍手:「太好了!我也叫上岳大娘,她無親無故的,咱們娘兒幾個……」

    韓長庚使勁對韓娘子擺手,「你懂什麼?!先別說話!」然後,他皺着眉頭使勁地想了片刻,對凌欣說:「姐兒就真的不回去了?多可惜啊,你這麼聰明,能助侯爺……」」

    韓娘子一甩手絹:「你怎麼還墨跡這個呀!就是她聰明,那侯府也不會容下我的兒呀!姐兒他們在個小城不比晉元城好呀?不用擔心有人來殺他們哪,我得去照顧我的兒去……」凌成已經成了她的兒了。

    凌欣說:「乾爹,您和乾娘都來吧,我做的菜可好吃了!我還會做包子呢!咱們一起安安心心地將弟弟帶大。」韓長庚夫妻兩個沒有孩子,自然是要帶着他們才好。但願是個美食文!

    杜軒瞪大眼睛:「哎呀!那我也去吧!我最喜歡吃包子!」

    凌成拍手:「好呀!軒哥!我們可以一起玩呢!」

    凌欣對杜軒豪邁地說:「來吧!你跟着我混,保證你日後有吃有喝的!」

    杜軒笑得拍桌子,杜方也捻須微笑。

    韓娘子笑着對韓長庚說:「你可一定得跟我們走!別跟着安國侯了……」

    韓長庚使勁擺手:「你懂什麼?!婦人之見!」

    杜方卻一拍他的肩膀說:「韓兄,先別說那些了,我們去放風聲,走一步算一步吧!」

    杜軒又記起自己的角色了,說道:「對呀,先拜墳啦。」

    杜方站起來:「好,你們守在這裏,我與韓兄出門。」

    這麼定下,杜方與韓長庚就出去活動了,其他人留在了店中。韓娘子見凌成有些困的樣子,就帶着他去睡午覺。杜軒找到了與凌欣單獨說話的機會,他小聲問凌欣:「你說他們會在墳前動手嗎?」

    凌欣皺眉搖頭:「不應該呀,那是最不該動手的地方。」

    杜軒也點頭說:「就是呀,在路上,哪兒不能動手。可是他們若是不動手,那我爹不就會說卦不准了嗎?」

    凌欣給他一個白眼:「你本來就沒卜卦好不好?!」

    杜軒雙手握着易經說:「這易經很邪性的,講的是機緣,有時錯卦都是準的。我這麼一說,這卦就算數了……」

    凌欣覺得脖子後面汗毛豎起,小聲說:「那你趕快去佔一卦。」

    杜軒搖頭:「一事不能兩占,這樣顯得不尊敬。」

    凌欣皺眉想,搖頭說:「我還是覺得他們不會在墳前行刺的。」

    杜軒糾結:「我也覺得他們不該呀,可是我怎麼盼着他們動手呢?」

    凌欣點頭說:「我特別理解你,那夜等着他們去我乾爹那裏,我也是這麼想的。」

    杜軒一驚一乍地說:「哎呀!你這麼一說,那他們肯定會動手了!你想想呀,當時你就是這麼盼來着,他們就來了。我現在也這麼盼……」

    凌欣憤怒地打了杜軒一下:「你瞎盼什麼?!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杜軒捂胳膊,對凌欣抱怨:「你才多大怎麼就這麼凶?日後誰敢娶你呀?」

    凌欣豎眉:「你管得着嗎?!我又不會嫁給你!」

    杜軒有些訕訕地:「你才多大……就說這種事……沒羞!」

    凌欣鼻子哼聲,起身進裏屋睡覺去了。她前世沒談過戀愛,此世當然想彌補一下。杜軒是她見到的第一個少年,也是她馬上否定掉的——就沖杜軒的娘!那個五娘子的脾氣!看五娘子那挑剔的小眼神兒,就知道不好相處。一聽有錢就變了口風,勢利得很。凌欣知道這裏的人講究孝道,日後誰嫁給杜軒,誰就得受五娘子的氣,凌欣才不會跳這個坑!

    遙遠的晉元城中,一日晚餐後,孫氏料理了雜務,送走了前來道晚安的兒女,梳洗罷了,坐在了床邊。她神情倦怠,準備安寢,龔嫲嫲走了進來,對着孫氏行禮,退到一邊,看來是有話要說。

    孫氏立刻打起來精神,對丫鬟說:「你先下去吧,留龔嫲嫲就行了。」丫鬟應了,龔嫲嫲上前來,等到那個丫鬟離開,小聲說:「夫人,我大侄子說,今日侯爺問過韓長庚是否有消息傳來,說要再派人去雲城,看看他們的情形。」

    孫氏睜大眼睛:「怎麼回事?是你侄子親耳聽見的?」

    龔嫲嫲點頭,說道:「是呀,我大侄子正好在外間伺候茶水,我問他侯爺為何發問,他說是因為張副將對侯爺報告,近日有人在城中打探一個會使刀的婦人,說她已然身故,曾帶着一雙姐弟,姐姐十來歲,過去是痴呆之人,弟弟該是七八歲……」

    孫氏緊握起拳頭,衣袖處拱起了個包:「來打聽的是什麼人?穿着如何?」

    龔嫲嫲傾身賠笑:「夫人真是和侯爺一條心呢,侯爺就是問的這些問題。張副將說,都是衣着整潔之人,還有人就在咱們府門前左近說話,像是要咱們府的人聽見。聽口音,是京城那邊的。」

    孫氏緊皺眉頭:「這是為何?!我兄長可有信來?!難道說,太平侯府那邊走漏了風聲?有人想護着他們?我兄長的人失手被擒了?!」就像上次那樣?!

    龔嫲嫲搖頭:「不該吧?前日大公子的信中不是說了?讓夫人放心,他派了十五六個人,快馬去的。夫人……」她貼近了孫氏耳邊說:「來送信的,是我的表妹夫,他是大公子身邊的人,他說呀,這次是侯府護衛的首領帶的隊,那個人叫孫校尉,是侯府里武功最高的呢!另外,大公子找的那個江湖殺手,可是個高手!江湖上叫閻王刀,沒少殺人!這事特別湊巧,那個人本來不在京城,可是這次戎兵進犯,燒了他的院子家當,他想賺個大票,才到京城去攬活。大公子剛放了話,第二天就有人把他推薦給了大公子。這不是上天在幫着夫人嗎?就算韓長庚是個軍人,旁邊有個江湖人,那肯定也是敵不過的。」

    孫氏掐指算着:「他們走了快兩個月了,現在該是到雲城了,我兄長的人會比他們先到,定是在等着他們,即使很快就結果了他們,死訊也不會這麼快就傳過來,更何況,傳到京城?……」她想了片刻,搖頭說:「不該是有關雲城的,該是真的想在晉元城中找到他們。」

    龔嫲嫲點頭說:「這不侯爺才問起韓長庚了,還說派人去找韓長庚,問一下那個弟弟是不是遇上過京城的什麼人,趕快報回來。張副將還問是不是將那些人請到府里來,侯爺說先不必,要麼等他們來府中詢問,要麼等韓長庚那邊回了信兒。」

    孫氏思索着說:「敢在府門前這麼問,卻不進來,看來那邊已經猜是梁氏和她的兩個孩子,這是在等着侯爺表示一下。」

    龔嫲嫲點頭,小聲說:「侯爺這是向着夫人呀!不出去應答,就是等着對方求上門來的意思呢。」

    孫氏麵皮繃得鐵硬:「我覺得,這些人該不是來自平常之家……」

    龔嫲嫲忙問:「難道是和五皇子有關的?!」

    孫氏馬上搖頭:「這種小事何勞皇家過問?成何體統?況且,夏貴妃的外家就在晉元城,無須要京城來人打聽。」

    龔嫲嫲疑惑道:「晉元城裏,咱們侯府可是官階最高的府第,知州到來,都要到府中拜見。誰能不將侯爺放眼裏?來了這城中,不馬上來府里訪求,反而在街上打聽,想讓侯府去迎合,這是故意要讓大家都知道呀,會是誰呢?」

    孫氏想了片刻:「賀相的小兒子,是和五皇子一起來的晉元城。」

    龔嫲嫲嚇了一跳:「哎呀!如果是賀相,那可就不得了了!」

    孫氏沉思着:「侯爺這次解了圍,老侯爺守城而亡,理該被獎賞,可朝廷一直沒有動靜,還不是因為賀相掌着文官,武將之封賞,要由朝臣審奪……」

    龔嫲嫲着急了:「賀相這是什麼意思?卡着不賞侯爺?要替梁氏出頭?!夫人哪!這可怎麼辦?!」

    孫氏蹙眉想了半晌,冷笑着說道:「有什麼不得了的?既然提到梁氏耍刀,必然不是平時見的梁氏,很可能是戰亂時,梁氏幫了他們一把。可到底,賀相可不是梁氏的親朋故友!來找她,大了,是為了她的孩子在侯爺前爭個臉,小了,就是給些銀兩,助他們一把。還能為梁氏做到什麼程度?」

    龔嫲嫲放心了:「對呀,幸虧夫人早就下手了,不然,那姐弟得了賀相的幫助,侯爺也會另眼相看了!他們不更猖狂了?……只是,過兩天,若是北邊來了消息,說他們死了……」

    孫氏哼了一聲:「今夜侯爺回來嗎?」

    龔嫲嫲說:「大概會宿在前院,城中重建,實在太多事務。」

    孫氏吸口氣:「給侯爺做幾個清淡小菜,我一會兒親自給侯爺送去。」

    龔嫲嫲連聲說好,問道:「要不要挑一套好看的衣服?」

    孫氏說:「雖然皇上奪情,畢竟還是在孝期,給我那件白紗裙……」

    龔嫲嫲說:「我知道,淺綠綢邊的那件,夫人穿上特別秀美溫柔。」

    當晚,孫氏前往侯爺夜宿的淨心齋,為侯爺奉上夜點,細問冷暖。侯爺感懷喪父之痛,被孫氏好好撫慰了半宿。

    見孫氏對自己如此體貼,安國侯也會對她偏護,自然不會告訴她那些來自京城的煩心事,以免孫氏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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