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長路此際也是有苦說不出。
他難道能說,咱們之前給洪瞎子續命其實已經成功了的;但是他遇到了我兒子,我兒子佈置個局,破了洪瞎子的一個局,令到洪瞎子遭受反噬,提前走人了……
這話不能說好不好,干係更是巨大啊!
但是這件事情的過程之曲折,實在是奇葩到了極點,尤其是來得突兀,全然沒有提防,一切都措手不及到了極點。
「你先上學去吧。」
左長路對左小多道:「別忘了,明天過來給你乾爹送行。」
「嗯,我知道了。」
左小多走了。
而聽到這句話的吳鐵江整個人楞呵呵的僵直了!
一直到左小多走的沒影了,他還在哪裏僵硬站着,嘴巴楞呵呵的張着,兩眼呆滯,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面。
「幹嘛呢?」左長路皺眉:「露出這幅傻逼德行給誰看呢?」
「干……乾爹?」
吳鐵江如同吃了大便一般的表情:「乾爹這是咋回事?」
「你別叫我乾爹。」
左長路翻個白眼。
「你的意思是說,你讓小多……拜了洪瞎子當乾爹?」吳鐵江說話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怎麼,你有意見?」
「意見倒是沒有,這始終是你的事……但這個……我總感覺詭異。」
吳鐵江道:「不多問一嘴始終拿不準。」
左長路淡淡道:「這其中,我自然另有考量的。」
他意味深長的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這位大人入土為安。」
「這是應有之義。」
吳鐵江上前鞠了一躬,喃喃道:「說到這洪瞎子,還是值得我鞠上以躬的。不過你們這些人的算計,太深,我自知看不懂,更加不想知道。以後別讓我聽到,也別讓我看見,我就是一個打鐵的,可以麼?」
左長路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想讓你聽見?想讓你看見?還不是你自己好奇心那麼重,直接就進來,誰讓你進來的?是我麼?是小多嗎?」
吳鐵江撓撓頭:「我……」
「出去吧。」
左長路有些蕭索的道:「我還想再和瞎子說幾句話。」
吳鐵江看着左長路有些蕭索的臉色,擔心道:「左哥,本來這話不到我說,但你們彼此的真實身份乃是對手,現在種種不過因緣際會……可不要將自己陷進去,使得本心蒙塵。」
左長路輕輕嘆息,揮揮手,悵然道:「一生一世,一生一世。」
吳鐵江嘆了口氣,乖乖退了出去。
「等等!」
突然又被左長路叫住。
「啥事?」
「這傢伙當年……若是我沒有記錯,本命兵器是錘法?」左長路目光灼灼,居然也是充滿了震驚。
「對啊,他當年兩把大錘砸的天都紅了……那千魂夢魘錘,幾乎是整個星魂大陸的夢魘,你忘了?」
吳鐵江有些詫異的看着左長路。
突然間也是回過神來,崩的一聲跳了起來,一聲怪叫:「錘法?!」
左長路嘴角抽搐,吳鐵江也是嘴角抽搐,兩人對望,都是看到了對方滿臉的怪異。
「這是天意麼……」左長路想起左小多從一開始就奔着大錘而去,再想到現在,忍不住也是頭皮發麻。
吳鐵江只感覺嘴唇發乾,喉嚨發乾,發澀,舔舔嘴唇,乾巴巴的說道:「他……他把錘法留下了?」
左長路緩緩點頭:「應該是……」
吳鐵江整個人都傻了。
想到自己正在打造的兩把未來註定要驚天動地的大錘,再想到左小多拜了洪瞎子當乾爹,再想到錘法,忍不住就是背心一股一股的涼氣冒上來。
「當年他的錘,你領教過沒?」左長路明顯有些神思不屬。
「左哥,您真看得起我……」吳鐵江撇撇嘴,道:「我要是領教過他的錘,現在我還能在這裏給你打鐵?」
「鐵江啊。」左長路沉思着說道:「你還真得再來一次。」
「干!……幹什麼?」吳鐵江臉都青了。怎麼還要再來一次?
「錘法!」
左長路皺眉道:「我不擅用錘,而且極為討厭。所以,錘法我沒有。但是小多練錘,不能沒有錘法。」
「錘法不是現成的麼?」吳鐵江指了指洪瞎子屍體:「那可是公認的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的錘法。」
「你用你那可憐的腦子想一想,這錘法,能暴露麼?」
左長路怒道:「一旦被認出來,小多的敵人,直接就是全天下!整個星魂大陸,哪一家的祖宗沒有一個是被這混賬砸死的?」
「呃呃呃呃……」
吳鐵江醒悟:「這倒是個問題。」
「所以,小多的錘法,總不能只有這一家。而且他這錘法太狠毒,自古至今與他交手的人都是被錘的形神俱滅飛灰一般……殺孽太重。」
左長路沉吟道:「你收拾一些我能看得上眼的錘法來,七八種就好。」
「七八種?!」
吳鐵江眼珠子都掛在了外面,聲音都變了調:「你看得上眼的七八種?你殺了我吧!整個天下你看得上的錘法,包括千魂夢魘錘,也就不超過六種,你要七八種?」
「你看着辦吧。」左長路輕描淡寫:「收到了送來就行,暫時沒有聯繫的,就先用你的打鐵錘法先練着。」
吳鐵江一蹦老高:「我這是八方風雨錘!不是打鐵錘!」
「在我面前敢蹦高了?」左長路眼睛一斜。
吳鐵江立即弓腰賠笑:「左哥真是帥氣……」
「行了,你出去吧。」左長路叮囑道:「此事,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我懂,左哥!」吳鐵江連連點頭。
「恩,滾吧。我和老洪說說話。」
「好勒……」
吳鐵江出去了。
……
左長路負手站在洪瞎子屍體前面,輕聲道:「瞎子,老洪,或許別人看到我說話,會感覺很怪異,但我知道你不會,你聽得見。」
「其實這一生,我只是左長路,你只是洪瞎子;或許我知道的比你多一些,亦有幾分計算之心。但是這麼多年交情下來,相信你也知道,更能感受到。大家的友情非是虛妄。」
「我是想要阻止你,想讓你多活幾年,固然出於幾分算計,但更多的,還是希望這一世的朋友,能夠多住世幾日。但人算不如天算,你終究還是更早的去了……你知道麼,你這撒手塵寰,讓我更加的孤獨。」
「這下子我想要找個人聊天,都沒人了……」
「想要找個對手,更加沒有了。」
「甚至,想要勾心鬥角算計個人,都沒對象了。」
「瞎子,你走的太早了,太快了!」
「我下來的初衷是阻止你的,但沒有阻止成功,反而讓你把我牽制在這裏不能動了,老洪啊……你值得驕傲了。」
「最後這一步……我讓小多拜你當乾爹,說是我算計了你一次也好,說是滿足你最後的心愿也罷……給你加上這麼一層因果……老洪,將來說不定還是你要感謝我呢!」
「兄弟,一路走好。我們,來生為敵。」
左長路倒滿一杯酒,輕輕潑灑在地上,目光凝註:「來生來世,再為——生死之敵!」
倒滿一杯酒,自己端起來,一飲而盡。
……
夢沉天趕到二中的時候,左小多已經不再算命,進入重力室補今日的進度去了。
想了想,他不再躊躇,即時轉向,向着一個新方向開去。
「也不知道洪瞎子……還能不能再出山一次。」
但到了洪瞎子家裏,卻是鐵將軍把門,一股腐朽衰敗的氣息從房中傳出來。
夢沉天登時心下一沉,一時間茫然無措,乾脆坐在門口等着。
良久良久之後。
一個丰神俊朗的中年人緩步自從巷子口出現,向着這邊走過來,看到夢沉天在門口,仍舊全無不遲疑,一路安步當車而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聲音溫和的開口道:「請讓一讓,我取點東西。」
話音才落,已然拿出鑰匙,徑自打開了洪瞎子的房門。
「你……你是誰?」
夢沉天驚疑不定。
自己可是鍛煉了許多年,才有今時今日的修養氣勢風度,但這個人看起來也沒有多大年歲,卻有這般的風儀風度風範氣質……哪哪都是渾然天成,揮灑自如!
這樣的寫意自然,灑脫自如,竟是任何一方面都非自己所能比擬的!。
「我姓左,洪瞎子的至友。」
左長路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找洪瞎子有事?」
「是……是有點事。」
不知怎的,夢沉天感覺自己在這個中年人面前,居然有些口吃,有些不自然。甚至還有些侷促,哪哪都放不開的感覺,彆扭至極。
「嗯,你來遲了,洪瞎子已經死了。」
左長路一推門,吱呀一聲,門開了,淡然道:「此間已無助你之人了,我來這裏,是來找一些瞎子的隨身東西,給他陪葬。」
「死……死了?」
夢沉天這一瞬間,只感覺生活如同夢幻一般。
唯一一個能夠繞過左小多和左小念來解決這件事的人,死了?
要不要這麼倒霉啊?!
想到左小多和左小念之瞬,夢沉天突然激靈一下子,霍然抬頭,道:「您……姓左?」
左長路淡淡點頭。
「那麼……左小多與左小念……」夢沉天遲疑地問道。
左長路淡淡道:「那是我兒子與我女兒,怎麼,你有事情麼?」
夢沉天道:「不,不是。」
不知怎地,他在面對左長路的時候,唯一的感覺就只有侷促。
「嗯。」
左長路聲音淡然到了一定地步:「來吧,既然來了,就進來干點活,幫我抬抬東西,這玩意太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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