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德國步兵!他們在為德國坦克指示目標。←,」菲利普此時才終於發現了事情的端倪,德國坦克有着車外的眼睛,一些德國機槍組帶着機槍遊走在戰場邊緣的灌木與草叢裏,他們用紅色曳光彈來為德國坦克指示目標位置。
由於在夜間,環境又是植物茂盛的山地,步兵機槍組的目標很小,非常適合隱蔽機動。他們可以悄悄靠近英軍坦克,在昏暗的夜色中尋找出目標。德國坦克只需要尋找紅色曳光彈的蹤跡,隨後對着子彈落點發動炮擊就行了,既隱蔽又方便。
此時一個坦克排頂不住正面的壓力,開始轉向移動,三輛坦克排着隊從菲利普座車的前方橫着穿過,菲利普的座車不得不稍許放慢了車速。
那三輛馬蒂爾達一邊用兩磅炮轟擊着照明彈下暴露無遺的德國坦克,一邊用機槍掃射着周圍的樹叢。這些炮擊完全沒有目的,看上去就像胡亂發出的,偶爾有一兩發打中德國坦克,卻只是在裝甲表面爆炸,熏黑了一片灰色的油漆,甚至直接在裝甲上彈起,隨後飛的無影無蹤。
德國坦克此時在橙黃色的照明彈下一覽無遺,菲利普甚至可以看到他們前裝甲板上噴塗的黑白斜紋盾形標記,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含義,但應該是一種敵我識別的標誌。這些坦克的炮塔上全都刷着碩大的白邊紅地的車輛編號,看上去似乎是一支新組建的部隊。
「從未看到過的車型,但是輪廓上看應該就是法國戰場上出現的四型坦克,履帶和負重輪看上去應該沒錯,這難道是安裝了長身管火炮的火力加強型。」菲利普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辨識出了對方的本來面目,而且做出了與事實相差不遠的判斷。
德國坦克背對着那座莊園的主樓,他們排着標準的楔形突擊隊形向着坡下緩緩前進,全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還時不時用那挺前射機槍打出幾發曳光彈,或者突然做一個火炮短停射擊。這種行雲流水般的作戰方式證明了這些德國人可不是什麼菜鳥,而是身經百戰的戰場精英。
菲利普發覺暴露在正面戰線的只是一個德國坦克排,從剛才密集的火力來看,德國坦克的數量應該遠遠不止這些。那麼剩下的坦克躲藏在哪裏?
菲利普轉動潛望鏡看向了右側的山坡,就在此時,從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後一團火光亮起,菲利普看到從樹叢里飛出了一個拖着火焰尾巴的東西。
那個東西幾乎以筆直的彈道向前飛行了差不多有二十多米,然後一頭撞到了一輛馬蒂爾達坦克的側面裝甲上。隨即一團刺眼的火球亮起。菲利普看到那輛馬蒂爾達坦克的炮塔艙蓋猛地被掀開了,從炮塔里噴射出的火焰高達四五米,那個小小的出口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型噴燈一樣。一個帶着坦克盔的人影揮舞着着火的手臂出現在了出口上,他攀附着指揮塔邊的把手試圖爬出車外,那個可憐的人在那裏哀嚎掙扎着,隨即重新掉回了那座焚屍爐里。
「向着那片樹叢開火。」菲利普不知道從那裏飛出來的究竟是什麼,但是一定是德國的反坦克武器,那裏有一個殺害了自己四個部下的德國步兵,自己至少可以替他們討回一筆血債。
「哪裏的樹叢?」炮長疑惑的問道,他剛才用兩磅炮連着打了一輛德軍坦克兩炮。卻發現根本就打不穿德國人的裝甲,他甚至看着自己的炮彈被裝甲彈飛,那景象讓炮手的心變得冰涼,那真的不是自己應該招惹的對手,看來今晚凶多吉少。
「右側,三點鐘方向,那顆樹下面,該死,那些傢伙跑了。」菲利普沮喪的拍着潛望鏡的扶手,他看到三個穿着奇怪制服的人影從樹叢中鑽了出來。隨後順着低矮的樹牆,三拐兩拐之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菲利普此時已經被殘酷的戰況漸漸消磨掉了原本的銳氣,昂揚的腎上腺素也開始消退,部下的接連的陣亡讓他感到無比的憤怒。同樣也帶來了深深的無力與絕望。
英國坦克打出的照明彈逐漸熄滅,但德國坦克並沒有重新隱藏進那漆黑的夜色里,山坡上那座豪華大宅在火焰中熊熊燃燒,英國坦克的兩磅炮無法對這座建築造成結構上的損壞,但是彈頭裏的燃燒劑卻給這幢豪宅造成了致命的一擊。
整座建築的二層都被火焰點燃了,有兩處火頭已經燒穿了瓦片屋頂。火苗從漂亮的棕紅色屋瓦間噴射出來,在火光中可以看到滾滾的濃煙如同一個可怕的怪獸頂天立地,在火光的照耀下,英國坦克可以看到德軍坦克的黑色剪影以及裝甲板的熠熠反光。
德國人此時已經毫不在乎在敵人面前暴露自己,因為他們已經掂量出了敵人的份量,那是完全無法威脅到自己的對手,何必還要偷偷摸摸隱藏行蹤呢,直接正面擊潰對手,這才是對敵人的尊重。
德軍已經不需要什麼照明,75毫米穿甲彈已經在戰場上製造出了足夠的光源為自己指示出敵人的蹤跡,加上還有遊走的傘兵與步兵做導引,敵人已經無處可逃。
原本準備側翼迂迴的兩個坦克排重新返回了戰場,他們從側後摧毀了正在戰場邊緣猶豫徘徊的最後一個英軍坦克排。從菲利普座車前橫越的坦克排遭到了集火射擊,那三輛馬蒂爾達被超過十兩德國坦克一頓亂炮攢射,全排同時陣亡,無一人生還。
等到菲利普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成了戰場上唯一一輛依舊完好的英國坦克,德國人正在從三面包圍過來。看着那些慢慢逼近的鋼鐵猛獸,英軍少校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陣刻骨的恐懼,他緊繃着的精神在這一刻終於崩潰了。
「掉頭,撤退,全速撤退!」菲利普對着駕駛員吼叫着。
「我們跑不掉的,長官!」炮長大聲的喊叫道,隨即他按下了發射扳,打出了一發穿甲彈,結果依然毫無作用。
「不,我不想死。」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裝彈手沒有繼續裝填,他抱着頭蹲在炮塔地板上嚎啕大哭起來,這個只有十七歲的新兵上個月剛過完他的人日。
「聽我的命令,轉向掉頭,撤退!」菲利普此時有些失去理智,他站起身打開了車長指揮塔的艙蓋,夏夜的新鮮空氣湧入了充滿了硝煙的炮塔。年輕的裝彈手突然搶上兩步想要從這個出口往外爬,結果被少校一腳踹到了炮塔圍壁上,那個新兵嗚咽着抱着肩膀蜷縮在炮塔的一角,恐懼的望着面目猙獰的指揮官。
「相信我,我是菲利普家族的繼承人,我必定是要成為大人物的,我怎麼會死在這種地方。」菲利普大聲的發出了他的宣言,聽上去像是在說服部下,實際上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此時這輛馬蒂爾達調轉了車頭,就在一個連的德國坦克面前露出了脆弱的尾部,英國坦克開足了馬力,向着山腳下的公路猛衝。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輛德國坦克向着它開火,德國人就是排着整齊的隊形,大搖大擺的跟在那輛馬蒂爾達身後,猶如在歡送這輛坦克離開一般。
「他們竟然沒有開火?難道我真的擁有天命!」菲利普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英國少校認為自己遇到了奇蹟,能夠繼續活下去讓他不禁喜出望外,他用力拍打着炮手的肩膀,隨後摟住了裝彈手的腦袋。
駕駛員踩足了油門,兩眼死盯着眼前的道路,沒有車燈的照射,他只能模糊的辨識出前方的景象。坦克碾過一道裝飾用的灌木,眼前出現了一片平整的草坪,看得出主人為了修飾這片草坪花費了很多精力,所有草都長得一樣高矮,平整的就像一塊水泥地坪。
駕駛員毫不猶豫的撞開草坪邊的護欄,履帶飛速轉動着壓上了那片草地。駕駛員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他感覺到履帶似乎沒有碾壓到實地,接着整個車頭開始飛速向前傾斜,駕駛員驚恐的發現草坪似乎正在抬高,對着自己迎面撲來,接着整個車頭向下滑落,兩秒鐘以後,帶着一股腥臭味的冰冷水流從駕駛窗的開孔里瘋狂的灌了進來。
那根本就不是一片草坪,而是莊園主人精心挖掘的一個人工湖,由於長時間沒人打理,整個湖面上長滿了一層浮萍,在夜晚昏暗的夜色下,看上去就像一片平整的草地一般,如果不是熟悉情況的當地人,一不小心就會上當。
馬蒂爾達坦克全速衝進了這個人工湖裏,直接滑入了最深的湖心位置。洶湧的水流從坦克的各個開孔中灌入了座艙,坦克歪斜着沉入漆黑的湖底,乘員們在一團漆黑與溺水的恐懼中完全失去了方向,他們根本就找不到近在咫尺的出口,幾個人在狹窄的炮塔里相互揪扯撕拉着,掙扎踢打着。
「那就是阿克漢姆山了,山上有一座漂亮的別墅,它的主人把它建造的就像一座宮殿。」菲利普用力撕扯着緊緊抓着他領口的手臂,那應該是那名裝彈手的,那孩子現在死死抓着他的連長不放,腐臭的湖水從菲利普少校的口鼻灌入,奇怪的是,他發覺現在腦海里卻一片寧靜。「拉塞爾莊園?對了,這個地方叫拉塞爾莊園。」湖水已經灌滿了肺部,坦克連長奮力抽搐了幾下,隨後癱軟下來,停止了最後的掙扎。
一串氣泡從坦克指揮塔的艙口緩緩升起,在夜色中的湖面上激起了一片漣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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