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又問了幾句,揮手讓小二走了。
「爹!」白衣公子問那中年人道:「關中袁家看樣子真的被滅門啦,我們還要去嗎?」
那中年人臉色沉鬱,默然了一會兒,說道:「浩兒,吃完飯後,你立即回去稟告家主!」
「那爹你呢?」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抹冷芒,說道:「關中袁氏雖然已經被逐出族中,但是畢竟流的是我袁氏的血,哼哼,我袁洪倒要去看看,這什麼凌雲幫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哼哼!」他冷哼了兩聲,眼底流露的神色,分明充滿了怒煞之意!
這對父子正是袁氏河南主脈中的人,他們聽聞關中袁家的老家主袁樹生去世的消息,便趕來祭拜。
白衣公子叫袁浩,別看他一副書生相,武藝卻相當了得,是袁氏河南主脈三代中的佼佼者,年初二十多同輩中比武較技,排名第四!
袁氏底蘊深厚,傳承上千年,漢朝時四世三公,武學典籍所藏不知多少,主脈獨佔武學秘籍,家中子弟,先天優勢就比一般武林世家高出一等,像這樣的千年世家,就武學傳承來說,武林中能與之比較的,恐怕也只有少林、丐幫、崑崙這樣的有着悠久傳承的幫派了。
不過袁氏向來無意於江湖武林,他們的野心要更大!
袁氏曾起兵爭霸天下,不過失敗了,族運中落,修生養息百年之後,又發達了起來,不過屆時袁氏已經無意於爭霸天下了。
有千年之宗教,無千年之王朝!
袁氏當然不會去搞宗教,他們搞的是——治學!
強人可從馬上打天下,能在馬上治天下嗎?不能!治天下就需要士林文人……
袁洪、袁浩父子吃過飯,便分手了,袁浩折返河南,袁洪則繼續西行。
*
袁家被滅門消息傳開,侯家、胡家都是大驚失色。
袁家莊的可怕,他們這些地主是最了解的,不過他們幸運,他們不在鳳翔路地界,他們在京兆路地界,京兆路地界的楊家莊,並不像袁家那麼霸道、蠻橫、兇狠。
楊家莊也是關中四大莊之一,排名最末,耕讀傳家,與人為善,和氣為貴,風評尚好。
林天對滅了袁家的消息傳出,並不放在心上,他既然做了,便不怕別人知道!
此時正值夏收之時,此事不能耽擱,凌雲莊中派了幾名管事出去,盯着陳倉縣各處;又叫侯通海從侯家回來,行徑鳳翔路其他各縣,分別留人手盯着,這些人本是綠林道上的強盜,辦這事自然不稱職,因此又請了侯家、胡家幫忙,侯俊德、胡酬勤得信,不敢拒絕,本庄的事宜交付管家代勞,親自帶了人到鳳翔路各縣幫忙!
一切事宜有條不紊的運轉,林天也一時興起,出了凌雲莊,去附近農田裏巡看。
這一看,卻是大驚失色!
他站在一條田埂上,看着左前方數十丈遠處,在那一望無際的田地中,那些一身污穢、衣不蔽體、露出皮包骨頭的身體的人,他們麻木的埋頭收割着,腳上、手上都帶着鐵鎖鏈!
這些人,就是奴隸!從女真人那裏「轉租」來的奴隸!
奴隸們背後,每隔二十丈來遠,便有一名壯漢,那壯漢穿着灰布短褐,不是林雲莊中壯丁的打扮,手裏拿着一根短棒,腰間左邊挎着一個水囊,右邊掛着一串鑰匙,虎視眈眈的盯着每一名奴隸!
「嘶!~」林天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幅景象,讓他有點受不了,做奴隸,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狗奴才,偷什麼懶!」一名奴隸忽然停了下來,跪在地上喘着粗氣,他身後不遠的一名壯漢見着了,不禁叱罵,迅速跑了過去,揮棒便在他後背上打了一記!
那奴隸身子往前一傾,倒在了地上,吃痛的喘息了起來。
「爹!」他身旁,一名矮瘦的小奴隸丟下鐮刀,跑了過去,蹲在地上,扶起那名倒地的奴隸擺在自己腿上,他們是對父子。
「小狗奴,你也偷懶!」那壯漢更怒,揮棒又要向那名矮小奴隸身上打去!
那小奴隸卻頗為靈活,身子往後一仰,閃了開來!
那壯漢惱羞成怒,大罵着上前,就要狠狠的教訓這小狗奴!
附近勞作的奴隸,有幾個怒目而視,有幾個麻木不仁,有幾個不聞不問,依舊在埋頭收割!
「住手!」忽然一聲大喝,從右後方傳來。
那壯漢惱怒的轉身,要看看是誰不長眼了,來管袁家莊……哦,不,凌雲莊的閒事!
「啊,趙……趙管事!」壯漢回頭,便看見凌雲莊新崛起的一大管事——趙濱,在田埂上飛奔過來,在他身後,還有一名公子,正緩步而來!
林天臉色有些陰鬱,一身牙白色絲綢短褐,腰纏淡黃色錦緞腰帶,緩步而行。
壯漢認得趙濱,趙濱卻不認得他,「你叫什麼?」趙濱奔跑百米,到了壯漢身前,喘着氣,瞪眼問道。
「小的孫二。」壯漢腰彎了起來,諂笑道,他,其實也是奴籍,也是一名奴隸!
以奴隸管制奴隸,這手段高明!
趙濱哼了一聲,看了眼那對奴隸父子,問道:「怎麼回事?」
孫二道:「他們吃飯不幹事,偷懶耍滑!」
趙濱厭惡的瞧向那對奴隸父子,說道:「是嗎?」
小奴隸怒道:「他胡說!」
趙濱道:「哦?」
忽然,小奴隸的爹爹渾身抽搐了起來,臉色潮紅,冒出大量的虛汗!
「爹爹!」小奴隸大驚,幫爹爹擦去額頭上的虛汗,只覺他頭上很是灼熱,不由急的哭了起來,「爹!爹!爹!……」他大叫着,但是他爹爹已經意識模糊了!
趙濱眉頭微微一皺,對孫二說道:「給他點水喝!」
孫二有些不高興,但是不敢不聽,摘下腰間的水囊,扔給了那小奴隸。
那小奴隸感激的看了趙濱一眼,拔開塞子,給爹爹水喝,但是他爹爹意識已模糊,根本不會喝水,反被嗆了一下。
孫二見自己的水囊貼在那狗奴才滿嘴大黃牙的嘴裏,不禁心頭厭恨,幸災樂禍的想道:「這狗奴才,嗆死才好咧!」
小奴隸大驚,抹着爹爹的胸口,哭咽的叫喊,「爹!爹!」但是他爹爹不回應。
林天到了,陰着臉說道:「你們兩人讓開!」孫二、趙濱擋住了他。
「你是誰啊!」孫二沒見過林天,自然不認識,想要在趙大管事面前表現,喝問道。
「混賬的狗材!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我們莊主!」趙濱怒斥了孫二,又一臉恭順的讓到了一邊。
「莊……莊主!」孫二被嚇壞了!
凌雲幫滅了袁家滿門,鳩佔鵲巢成了凌雲莊,如此狠絕之人,誰人不怕?何況如今凌雲莊手握奴籍,奴才是沒有自己的人身權力的,主人就是殺了你,你也沒處說!
「莊主贖罪!」孫二立即退後兩步,膽顫心驚的跪倒!
「起來!」
「謝……謝謝莊主!」孫二顫顫巍巍的起身。
林天道:「下不為例。」
「是!是!是!」孫二弓着腰,點頭如搗蒜,恭敬、畏懼不已。
林天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那小奴隸顯然也聽說袁家被滅、凌雲幫鳩佔鵲巢的事情了,恐懼的看了林天一眼,瑟瑟發抖!
在他小小心裏,孫二可怕!袁家更可怕!!而能將袁家滅掉的凌雲幫,無疑更加可怕!!!
林天走近他們,聞到了一股令人厭惡的汗臭味,是從那對父子奴隸身上傳出來的!
這股汗臭味,令林天一瞬間有些恍惚,前世他只是一個普通農家的孩子,家裏也種田,夏天也夏收,這股汗臭味,他也從自己的父母身上聞到過!
這汗臭味,居然令他心生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
「將你爹爹扶起來坐好。」林天說道。
小奴隸顫抖的遵命,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偷偷瞧了林天一眼,見他臉上並無惡意。
小奴隸的父親只是中暑了,林天伸出右手,大拇指伸直,指尖放在他百會穴上,極奇輕微的運勁,掐按了幾下,此手法有解中暑、醒腦安神、鎮靜除煩之效,是林天從全真教的藏書中學來的。
「嗯,水……水……」小奴隸的父親醒過來了,大出了一身虛汗的他,身體缺水,本能的就是要喝水。
「爹,你醒啦!」小奴隸驚喜叫道,餵水給他。
「他中暑了,叫兩人見他送回去休息吧!」林天對孫二說道,接着眼神一轉,瞧向趙濱,「另外你就近去莊上,叫孫先生弄幾副治療中暑的藥,給他送過去,莊子裏應該有藥材吧?」
趙濱神情微訝,心說:「給這些苦力奴隸治病?這倒奇了!」嘴上說道:「有的,莊子裏常備不少藥材!」
我大金國從來不缺奴隸,立國之初,奴隸是捕來的!立國之後,奴隸是依法判決出來的!
我大金國之法律十分小懲大誡,路上撿到一文錢,偷拔了一棵蔥,就能判死刑!
後來我「光天興運文德武功聖明仁孝皇帝」勵精圖治、革除弊政,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判死刑實在太慘無人道了,於是改革律法,大減死刑,代之以充作官奴!
我大金國規定權勢之家不得私買貧民為奴,要奴隸——可以去官辦奴隸市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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