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警堊察嗎?我家樓下有一群精神病一一一一一一什麼騙你們?我老太太騙你們作甚?」真的是一群啊,大概有四五個,全是年輕人……對,他們在那裏放着收音機打滾。\\/你們快來管管,不知道是文瘋子還是武瘋子,說不定要打人的……」一個老太太一邊打電話一邊從窗戶向樓下看去,「什麼?我家在哪兒?哦,對了,我這裏是信義路一段16號…………
老太太掛上電話,監視着那群瘋子的一舉一動。那是一群年輕人,連鄰居家的阿桂也在,以前這孩子就跳什麼霹靂舞跳得像發羊癲瘋一樣,當時老太太就勸過阿桂的父母管管孩子,你看吧,現在跳出事情了,都瘋掉了,只知道在地上打滾。多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的還在讀書,就這麼瘋了。
街道的樹影下,一個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懊惱地說:「阿桂,到底是怎麼旋轉的啊,衣服都擦破了。」
「確實是這樣啊,我看見梓鈞老大在舞台上這樣跳的。這樣雙手抱着……」另一人突然翻身倒地,雙腳在空中交叉亂蹬。
就在他的腳要落地的時候,猛然間用力一蹭,再度翻了起來。只是其他幾人還沒來得及叫好,他卻躺在地上動不了了。
「唉!又失敗了。」其他人嘆息道。
「是地不夠滑吧?」阿樂說。
「這裏是最滑的了,我再來試試。」說完,阿祥再次倒了下去,這下連滾了四五圈,其他人轟然叫好。
「怎台弄的?結說說訣竅」阿桂連忙問。
阿祥似乎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他捏着阿桂的腰說:「這裏要用力,力道要和腿部協調,兩條腿的力道和方向也要協調……」
一通講解後,四五今年輕人一起在地上亂滾。
來往的路人看得莫名其妙,都以為遇上瘋子了,一些人掩面而走,一些人則站在遠處指指點點。
一個少婦對自己的兒子說:「寶貝兒,你要努力讀書,不然長大了就會像他們一樣。」
「媽媽,這些大哥哥怎麼了?」,小孩子好奇地問。
「他們考試不及格,老師罰他們打滾。」少婦答道。
小孩子被嚇得打了個冷顫,說道:「媽媽,我們走吧,好口怕啊。
突然一輛車飛快地開過來停下,上來下來幾個穿制服的人,朝着那群少年衝過去。
「快跑,少年隊來了。」阿樂正在地上滾得不亦樂乎,眼睛瞥到遠處跑動的人影,嚇得他忙不迭地停下來,站起來一邊喊一邊跑。
剩下的人聞言大驚,也都想跑,只是阿桂和阿祥跑得慢,被少年隊按在地上逮個正着。
少年隊領頭那人喝道:「全帶回去,干他娘,這些小子一刻都不安生,這都是第七批了。」
王梓鈞現在手頭接到文化局的通知,上面的內容讓他哭笑不得,說什麼跳霹靂舞可以,不過動作不要太大,不然有傷風化。
我了個去……
聽說現在因為學他跳霹靂舞,僅僅台北就被抓了幾十號人。
王梓鈞連忙打電話給王洪鈞詢問:「王叔叔,這個跳霹靂舞以前不是可以的嗎?」
王洪鈞訓斥道:「你小子怎麼回事?這些天下面接到好多投訴的電話,說你帶壞了他們的孩子,大街上打滾像什麼樣子」
王梓鈞解釋道:「這是霹靂舞,是舞蹈藝術。」
「藝術個屁,誰不會打滾?」王洪鈞說,「以後你也不准跳了,不然老子都不敢給你說好話!」
我……
王梓鈞無言以對,這純粹是對牛彈琴,說再多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也無法理解。
掛上電話,王梓鈞覺得有些悲哀,過年之前,文化局為了迎接新春,就弄出了一個「清潔行動」把歌廳酒吧里唱頹廢搖滾的歌手逮了個遍,又在街上到處抓穿牛仔褲,留長頭髮的。特別是抓留長髮的,執法隊員看見頭髮稍微長的就過來用捻着頭髮比,一旦超過耳朵和頸部多少尺寸~~嚓嚓,身高過車輪者,斬!哦不,是剪頭髮。搞得現在許多人唱歌都只敢偷偷摸摸,跟當年上海的地下黨一樣。
看來台灣的娛樂事業要想繁榮,最大的限制依然來自於當局的管制。
「老闆,那個鬼佬又來了,說是一定要見你。」張仁勇走過來說。
「讓他進來吧。」前幾天王梓鈞都忙着剪輯影片,沒空搭理那個美國人。
「哦,偉大英俊帥氣的王,我終於見到你了。」艾利一進門就張開雙臂,要過來擁抱王梓鈞,卻被警惕李京浩攔住。
王梓鈞走過去和他握手道:「抱歉,前幾天很忙。」
「沒關係。」艾利後退一步,口中模仿者音樂節奏,突然動作僵硬,如同機械人一般揮舞着手臂。
「機械人舞?」王梓鈞也笑着和他跳起來。
「喲呵」艾利猛然放開手腳,腳下踩着太空步,雖然動作很生澀,但已經有了那麼點樣子。
王梓鈞倒立着轉了個圈,落下來踢踏兩下便開始做着托馬斯。
「哦,就是這個,我愛死它了。」艾利也跟着做起來,只不過動作還沒做完,就一屁股摔到地上。
「該死的」艾利錘了下地面。
王梓鈞伸過手去把他拉起來,問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美國朋友。」
「我叫艾利,去年到的台灣,後來去了該死的越南,不過上戰場的第一周就幸運中了一顆可愛的子彈。」艾利沒什麼心機,像倒竹筒一樣說,「感謝那顆子彈,我和同去的幾個傢伙不是殘廢就是見上帝了,而我還活得好好的。」
「好吧,剛才的舞是為那顆子彈而跳。」王梓鈞笑道。
「是的,為子彈而跳舞。噠噠噠噠噠噠……艾利口中模仿機龘槍聲,突然雙腳瘋狂地點地,兩手像個瘋子一樣亂舞,不過仔細看,卻發現他的動作像是在卡通片裏的人物躲子彈一樣,「看見了嗎?狗屎,這是我自己發明的子彈舞。哈哈!」
王梓鈞問道:「老兄,你入伍前是專業舞蹈演員嗎?整)理」
「不,我是個搖滾歌手。那些該死的越南佬,我的樂隊都快簽約了,天啦,如果我不來亞洲,說不室我已經紅透了美國。」艾利抱着腦袋痛苦地說。
王梓鈞呵呵笑道:「老兄,我覺得你可以轉行去拍電影,你很有表演的欲望,也有表演的天賦。」
「是嗎?我也這樣認為,如果我早出生二十年,說不定我和伊麗莎白泰勒就是熒幕情侶了。」艾利誇張地說,「噢,泰勒,我迷死人的天使。」
王梓鈞突然用中文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什麼?」艾利聽不懂。
「中堊國的古老詩句。」王梓鈞用英文翻譯了一遍。
艾利拍手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現在也不晚啊,泰勒才不過40歲。我聽說她和她的第五任丈夫好像經常吵架,說不定就快要離龘婚了。你現在回美國,說不定還有機會。」王梓鈞笑道。
「哦,還是算了吧。」艾利苦着臉說。
「說吧,老兄,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情?」王梓鈞問。
「當然是和你學跳舞,哦,上帝,那天真是嚇死我了,我沒想到霹靂舞還可以這樣跳。」艾利說。
「抱歉,我並不是舞蹈老師。」王梓鈞聳聳肩道。
「我可以給你學費。」艾利道。
「不,我有自己的職業,我是導演和歌手,跳舞只是業餘愛好。」王梓鈞笑道,「再說,你認為我會在乎那點學費嗎?」
艾利想起那天演唱會的瘋狂場面,喃喃道:「確實,我也請不起你,我家裏是賣雜貨的。」
「好吧,老兄,不要氣餒,今天我把我會的動作都跳一遍,你能記住多少就靠你自己了。回了美國可以自己練。」王梓鈞道。
「真的,那謝謝啦,真是太感謝了。」艾利說道。
王梓鈞笑道:「那你看好了,說不定回美國你的樂隊會因此一炮而紅。」
艾利說:「放心吧,王,我的樂隊紅了以後,我就請你到美國來,你是我的舞蹈導師。」
「看着……」王梓鈞讓艾利和李京浩散開,張仁勇兄弟也在遠遠地看着。
王梓鈞沖前,雙膝跪地滑出:「這個叫slide,滑動!」
接着王梓鈞雙腿下蹲,雙手後撐着地,雙腳前踢:「這個是斗舞時向人挑戰」
王梓鈞站起來,倒立雙手撐地,雙手交換着,隨着重心移動飛快旋轉:「這叫倒立手旋。」
「這個是風車。」
「這個是ufo……
「這個是…………
「天啦,親愛的王,你慢一點,我腦子快爆炸了,怎麼記得住」艾利只記了七八個動作,每看完一個動作他都不由自主的去想他們的原理和運力的方向,腦子很快就亂成一鍋粥。
「這個是背旋。」
「這個是……」
「看清楚,這是最後一個動作。」王梓鈞根本不聽他叫喚什麼,對張仁勇道,「去找個摩托車頭盔來。」
張仁勇顯然是看入了神,聽到王梓鈞的話,愣了一下才跑下樓去找頭盔。
「要頭盔做什麼?」艾利疑惑地想。
張仁勇很快拿來一個頭盔,王梓鈞帶上之後,說道:「這是頭旋。」
只見他頭頂着地倒立起來,兩手撥弄着地面,身體慢慢旋轉。越旋越快,越旋越快,終於兩手離地,只頭頂着地面飛快轉動。原先兩腿還是彎曲着的倒馬步形狀,後來乾脆伸直了雙腿,兩手抱在胸前,身體成了一條直線。
「上帝,我看見了什麼?」艾利目瞪口呆地盯着王梓鈞。
不知是艾利,張氏兄弟也看得發愣,李京浩摸摸自己的後腦勺說:「有點意思。」
王梓鈞落地之後,人有點暈,他撐着取算頭盔道:「這些夠你練一年的了。」
「王,我不回美國了,我要跟你學跳舞。」艾利激動地跑過來抓着王梓鈞的手臂說。
「不,我沒空教你。」王梓鈞推開他的手搖頭說。
「不用太多時間,你只要隔幾天指點我一下就可以。」艾利哀求道,「王,中堊國人都是熱情好客的,求求你收留我吧。」見王梓鈞不說話,艾利威脅道,「如果你不教我,我就每天纏着你。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直到你教我才行。」
張仁勇走過來悄悄地說:「老闆,我也想學這個。你還是別讓我學演戲了,可能跳舞更適合我。」
「你想跳舞?」王梓鈞奇怪地問。
「是啊,我和弟弟這幾天都在琢磨。」張仁勇道。
王梓鈞做到沙發里,艾利和張氏兄弟忐忑地看了他好一陣,才開口道:「這樣吧,我的電影公司正好缺外國演員,上次拍電視劇還到處找歐美演員,你乾脆簽約我的電影公司吧。拍戲之餘,我就教你跳舞。」
「可以,只要你教我跳舞,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艾利迫不及待地說。
公司里多了個鬼佬,這讓其他員工頗為驚訝,也非常的高興。
你看現在美國人都來我們公司了,說明公司有發展前途啊。
二戰後很長一段時間,台灣民間對美國的崇拜非常嚴重。不過比改革開放後的大陸要好那麼一些,至少不會把一個從非洲三流國家來的黑人都當皇帝老子寵着。
王梓鈞不但沒有高興,反而頭疼不已,這傢伙的中文現在還停留在日常交流的程度,是他在台北醫院的幾個月學的。加上需要外國演員的時候不多,所以艾利現在學中文之餘,經常閒得蛋疼,一蛋疼就纏着王梓鈞教他街舞。
王梓鈞不得不學周藍萍教他唱歌那一招,隨便教艾利一個動作,告訴訣竅後讓其反覆練習,沒半個月不許來找他。要是半個月之後沒有練好,那說明艾利沒有舞蹈天賦,以後的也不用教了。
艾利聽了嚇得把自己整天關在屋子裏反覆練習,生怕半個月後考核不過關。不過他也不寂寞,張仁勇、張仁奎兄弟可是和他一起練的,而且一些霹靂舞的基本動作他們不敢去問王梓鈞,便向艾利討教。
又是半個月過去,《酒干倘賣無》的剪輯工作基本完成,就等着配音。裏面眷村街坊們說的話里有閩南語、客家話、山東話、河南話等等,語言五花八門,王梓鈞倒不怕觀眾聽不懂,反正要打字幕的。
閩南語王梓鈞還懂一些,主要是上輩子聽說閩南話是唐朝時候的河洛官話,便專門跑去學了之後吟唐詩,吟誦出來感覺怪怪的。
眼見着慈善演唱會就要開始,香港的股災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糟糕,自殺的股民也越來越多。走在大街上,看到的都是些痛苦麻木的臉,眼神空洞像是行屍走肉。這與幾個月前,普通股民用五百塊的港幣點煙、用鮑魚煮粥喝的情形,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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