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雙腳在背後捆住,嘴裏塞了破布,頭髮還挽成一圈綁在棍子上,像是四蹄摜捆的豬一般,少女和那中年人就被這麼抬上了山,兩人都是面色灰敗,兩眼緊閉,只當自己是遇到了彪悍山賊。全//本//小//說//網//
雞冠山的地形早已被李肆摸得透熟,以後山金礦和後山谷地的秘密研發基地為核心,外圈設了好幾處巡山隊的營地,當作是最後一道遮掩屏障。
「什麼人?從哪裏來?為何要走這裏?」
將兩人押入一處營地的簡陋牢房,李肆作了預審。
「小人嚴敬,這是小人閨女嚴三娘,我們是抄近路回福建老家過年,卻不想冒犯了大王的地盤,還求大王大發慈悲,饒我們父女一命,身上那些銀貨,就孝敬給大王作年節用。」
那中年人該是走過遠路的,說話還算俐落,可語氣卻帶着一絲無力,像是已料到了未來的悽慘命運,那些銀貨算什麼,他女兒才是真正的珍寶。
嚴?三娘?
隱約有什麼東西從李肆腦子裏滑過去,可他正是滿心糾結,沒顧得上去仔細抓住。
算上這兩個人,現在他手裏就有三撥五個囚犯了吧,怎麼大過年的,一個個都安生不住呢。
放走這兩人是不可能的,殺……雖說就是一句話,可也下不了那個決心,他們的行李已經被搜檢過了,口音也確實是福建人,看樣子還真是過路的。
再說這少女……手上真有一番功夫,一根紅纓槍在手,二三十人都不是對手,如果……
李肆看着那少女,兩眼晶晶發亮,之前還想着去找武師,這可不是個現成的麼?論身手,李衛算是武力70,孟奎能有80,這少女估摸能有90嗯,看來得好好想想,怎麼把她給誘拐過來。
死死盯着少女,兩眼發飄,面帶微笑,李肆渾然不覺自己這面目,就是個垂涎欲滴的色中惡鬼。那嚴敬嚇得蹭着身子,趕緊擋住了自己女兒。
「把男的押到另一個屋,女的留這裏。」
李肆轉身吩咐着。
「三娘真到那時,你……你咬舌吧」
眼見兩人過來,就要將自己拖走,父親淚水滑落,淒聲低低對女兒這麼說着。
「不我死,也要咬下他一塊肉再死」
少女已然咬破嘴唇,神色卻已經平靜下來。
片刻後,屋子裏只剩三人,雙手雙腿依舊被倒綁着的少女,李肆,還有盤石玉。
「嗯咳,那個……嚴姑娘,身手不錯啊,哪裏學的?」
李肆擺出了一幅和善面目,看在少女眼裏更覺可憎,只冷冷哼了一聲,扭頭再不理他。
「可就算再厲害,也架不住人多,更擋不住槍彈,你一個小小女子,學到這身本事,又有什麼用處?」
李肆又轉到激將頻道,這下有了起色。
「學武就是為了剷除你這樣的惡徒賊人還老天一個朗朗乾坤」
少女脆聲呼喝着,回頭盯住李肆那表情,真似要將他啖肉飲血一般。
「朗朗乾坤啊……」
李肆收起了輕浮的表情。
「莫非老天的朗朗乾坤,就被我這樣的賊匪給遮住了?」
這一問,似乎問到了少女的什麼心事,她臉色也陰鬱下來。
「都是賊匪天下遍地賊匪,官府是大的,你們是小的,都是一路貨色」
接着少女咬牙切齒地說出了讓李肆幾乎要拍手讚嘆的話,同志啊
「那學這本事更沒用了。」
李肆把話題拉了回來,現在還不是深入的時候。
「怎的沒用?就算是一隻螻蟻,也不會坐等人欺」
少女憤懣地喊了起來。
「我可是人有手有腳有嘴巴有眼睛不管是官府還是你欺上了我,沒了刀槍,我總還有手腳綁住我手腳,我用嘴咬塞住我嘴,我也要看清你是怎麼欺我下到地府,就連孟婆湯都洗不掉我見的來世我再來報這一切」
聽着少女的恨聲言語,李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這妹子,多半也是遭了什麼苦難吧。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還沒幹什麼呢,怎麼就像是在作復仇陳詞呢?
「好啦好啦,我只是問問你這本事是怎麼學來的,有沒有意思留在我這當教頭,沒別的意思。」
再沒了「調戲」這少女的心思,李肆伸手過去,就想解開她膝間的繩結,讓她能坐得舒服些,這樣兩人能平心靜氣談談。
「這還叫沒別的意思?」
見着李肆的手伸了過來,地方也很是忌諱,少女咬牙冷笑。
接着發生的事情,讓李肆腦子如遭雷擊。
手剛伸過去,少女兩膝一併,李肆只覺一把大號老虎鉗合攏,整個人頓時呆了。
痛還是其次,這一夾,終於讓他抓住了之前從腦子裏滑過的東西。
這個叫嚴三娘的少女,莫非就是……而這一膝夾的功夫,莫非就是……
手下意識地一抽,自然是沒抽動,卻讓少女借着這一抽之力,整個人騰躍而起。少女張嘴,嘴裏那編貝細齒像是兩排刀鋒,直奔李肆的脖子咬下,還沒觸肉,李肆就覺自己的頸椎都在發寒。
該是她沒錯了,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這樣還能傷人。
飄渺意識猛然炸裂,李肆一身暴汗,真可能要被她咬死的
李肆偏下腦袋,就想護住自己脖頸,蓬的一聲悶響,接着是兩人同聲哀叫,一邊的盤石玉就傻傻地看着兩人摔成一堆,不知道自己能幹點什麼。
兩人剛才是面對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李肆看向已然涕淚縱橫,俏臉也擰得扭曲的少女,自己也捂着嘴,就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一個名字。
嚴詠春……
嚴三娘,就是嚴詠春。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花名?」
少女滿嘴牙崩得快鬆散,而李肆這話又將她驚住了。
「我當然知道,還知道你這一夾,就叫二字鉗羊馬……」
李肆發着濃重的鼻音說着,心裏還有話沒出口……我更知道,後世你的傳人滿天下,你的詠春拳也被他們發揚光大。而這詠春的花名,看來是你偶爾演武賣藝用的名字,真是想不到啊,自己不經意間還發現了詠春一名的起源。【1】
少女一雙鳳目驟然圓瞪,也沒顧得上臉上狼藉的涕淚,更沒顧得她正騎坐在李肆身上,急促問道:「你到底是誰?是不是認識我五枚師傅?」
李肆借梯上牆:「是啊是啊,熟着呢,那也是我師傅」
少女呸了一口:「五枚師傅怎麼會收你一個男弟子?」
呃……真是大破綻。
可這難不倒李肆,他張嘴就來:「好吧,本來我不想說的,老實告訴你,我真正的師傅是至善禪師,他可是五枚師太的師兄,可禪師一直以造反為志,不願外人知他尚在,所以我就只能算是五枚師太的弟子。」
少女兩眼發暈:「至善禪師是誰?我怎麼沒聽五枚師傅說起過?」
李肆聳肩:「那你去問她好了。」
至善禪師和五枚師太就是傳說中的少林五祖之二,五枚師太是浮雲般的傳說,至善禪師麼……後世都稱是乾隆年間人,只是從嚴三娘身上確認了有五枚師太的存在,保不定至善禪師也是康熙人。
反正是一團爛帳,李肆隨口忽悠,也不指着嚴三娘相信,只是藉機拉近關係。
現在兩人關係如何不清楚,可身體倒是足夠近了,一陣沉默後,李肆和嚴三娘終於醒悟兩人的姿態很有些不對勁。李肆被嚴三娘壓坐在身下,可她雙手雙腿還被繩子綁着。
「你就是個騙子估計也就從旁人那知道五枚師傅和我,還有這竹樁拳法的樁式名字而已」
嚴三娘可不是養在深閨的那種小女子,這種程度的曖昧還能忍住,她的心緒依舊放在正事上,一言揭穿了李肆的底細。這傢伙身無半分武藝,哪裏可能是誰誰的弟子。
「你這就不明白了,我是文弟子。」
「文弟子?當我是無知女子來矇騙麼?」
「武學也有道理,我是以武窺道,本事不在拳腳上。」
「你的本事就只在火銃上吧」
兩人唇槍舌劍地戰着,李肆的目光從嚴三娘的臉上下移,雖然是美女吧,可半臉鼻涕半臉淚的,還真是破壞形象。視線這一挪,就被少女那飽滿胸脯給拉住了,李肆低嘆一聲,他那男性本能已有了反應。
嚴三娘楞了一下,好半天才醒悟到身下那異樣是怎麼回事,之前被壓住的羞惱頓時上涌,面頰染得通紅,牙又格嘣咬了起來。
「盤石玉,你還等着看什麼?」
李肆感覺不妙,趕緊招呼人救駕,可已經來不及了,少女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俯下身子,張嘴又要來咬。
「別把鼻涕蹭我臉上……」
最後李肆是靠這麼一句話脫離了險境,再厲害再剛烈,終究還是有女人本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嚴三娘的父親又被送了回來,父女相對,腦子感覺有些轉不太動。
「說是你的師兄,卻還把咱們綁着,剛才沒把你……」
父親這一問,嚴三娘趕緊搖頭,可脖子卻微微紅了。
「那個小賊分明年紀不比我大,還認什麼師兄他說在誤會解釋清楚之前,不會給我們鬆綁,防着我們做出什麼……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嚴三娘皺着柳葉眉,對李肆的恨意無比複雜,或許剛才那句話也包括在內。
「他到底是什麼人?」
嚴敬已然鬆了一口長氣,看起來事情已不是想像中那麼糟了。
「叫……什麼李肆,還專門說,就是放肆的肆」
嚴三娘哼哼不止。
「李肆……英德的李半縣?」
嚴敬瞪眼,既然他進了英德,這名號自然也有所耳聞。
「果然是個惡霸賊匪剛才那些話,全都是騙我的」
嚴三娘找到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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