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溯到聖道二十二年,西元1740年4月的一天,舞台轉到半個地球外的北美,一艘破破爛爛的三桅戰船駛入切薩皮克灣,聖佐治旗下的船帆還相對完整,可船帆下的船體卻像是一堆浮在水上的亂木。全\本\小\說\網\戰船在巴爾的摩港靠岸時,碼頭上的巴爾的摩人爆發出一片驚呼之聲,恍若寒風過境。
直到戰船靠港,人們才通過那依稀可辨的炮甲板判斷出這是一艘巡航艦,三根桅杆上下木色不一,顯然都是修補過的,船體裂縫密佈,船板殘缺,即便完好部分,表面也是坑坑窪窪。炮甲板層好幾處炮門都撕開大口,僅用木板胡亂釘住,整艘船看起來就像是被巨大海怪的胃液腐蝕過一般。
踏板剛剛搭上戰船,一群衣衫襤褸,鬍鬚遮面,幾如野人的水手就沖了出來,一個個撲在地上,抓着泥土,熱淚盈眶。碼頭上的人心懷憐憫,正要安慰這幫母國海軍官兵,一個腰間挎着指揮刀的軍官卻直着雙眼,瘋癲一般地狂笑出聲。
「finally!victory!sa~~~fely!」
這軍官一邊大笑一邊呼喊着,越來越讓人懷疑這艘船是不是從海怪肚子裏逃出來的。
「treasureism~~~mine!」
可接着,這軍官再仰頭望天,如狼一般嚎叫,情緒激動成這樣,卻沒口吐「god」,而是喊着「treasure」,讓圍觀的巴爾的摩人打了個寒噤,開始猜想這艘船是不是遭了惡魔的洗滌。
軍官起身,用血紅的雙眼掃視眾人,笑容真如惡魔一般猙獰:「請通報這裏的銀行,讓他們來接收財富……」
他展臂道:「自賽里斯得來的財富,我。喬治安森的財富。」
當船上的貨物卸下時,不等銀行職員鑑定估價,碼頭上再度爆發出一陣抽氣聲,可這次卻是一股灼熱之風。
儘管大多數貨物都裝在木箱裏。少數木箱已經損壞,暴露在外的貨物卻已將「財寶」作了充分展示:黃金、絲綢、瓷器、象牙、毛皮……每一件都是上層社會趨之若鶩的奢侈品,看着數百箱貨物,人們也如喬治安森一般,心中已無上帝。
轉瞬間,喬治安森的大名就從巴爾的摩傳遍整個馬利蘭省,乃至相鄰的弗吉尼亞、北卡羅來納、新澤西等地。根據銀行估算。安森這一船貨物價值超過三十萬英鎊。北到費城,南到里士滿,人們蜂擁而至,搶購這些據安森所說來自神秘國度賽里斯的貨物,聽他講述東方冒險故事。
「賽里斯是哪裏?說給你們也不明白,黃金之國?不不,是財寶之國,什麼財寶都有。」
「怎麼來的?詹金斯耳朵戰爭可不只是不列顛跟西班牙的戰爭。不列顛跟賽里斯在印度也處於戰爭狀態,當我抵達加勒比海的時候,也知道了我們不列顛海軍在錫蘭再次遭遇挫折。當然了。對你們北美殖民地的人來說,這幾乎就是月亮上發生的戰爭。而霍華德將軍的可恥失敗,並不等於不列顛的失敗,更不等於我的失敗,這些從賽里斯人手裏奪得的戰利品就是勝利的證明。」
「是的,我也知道戰爭早就結束了,可這跟我的財寶有什麼關係?這是戰利品!不列顛王室海軍難道會把戰爭中奪得的戰利品退還給對方?這是倫敦那些老爺們該做的事。」
「為什麼在這裏發賣?我只是發賣根據規則屬於我和船員們的那部分,屬於國王的那部分當然還會運回倫敦,什麼時候啟程……至少得等船修好吧。」
面對各類問題,安森都回答得中氣十足。可被問到某些問題時,語氣明顯有了變化。
「如果能換一艘船,那就更好了。」
偶爾安森也會轉頭看向海面,臉上閃過一絲憂慮,不時低聲念叨着。
詹金斯耳朵戰爭早已結束,不列顛不僅跟西班牙達成了暫時的和平協定。跟賽里斯的戰爭也已以失敗落幕。兩國簽訂和平協定的消息,還因涉及西班牙而傳到了美洲。
可對安森來說,他的戰爭還沒結束。
1737年第一次錫蘭海戰後,安森帶着一艘巡航艦遁向爪哇,原本打算聯絡荷蘭人,在爪哇搞出亂子,燒賽里斯的南洋後院。可沒想到,荷蘭人沒鼓動起來,還成了喪家之犬,被大批賽里斯巡航艦追殺。
不列顛王室海軍自視為海洋霸主,將領都極具進取精神,安森更是其中翹楚。他不僅沒退向非洲,還被荷蘭人所描述的南洲迷住,要單艦創南洲看個究竟。就政治考慮來說,摸清了這一片對不列顛王國來說還是未知之地的底細,還能鼓動國王和議院投下更大的砝碼,將對賽里斯的戰爭繼續下去。
因此他一路南下,直抵南洲之南,甚至到了南洲東面的蓬萊州。發現賽里斯人的殖民地已遍佈這片新世界,政治謀劃破產後,安森就專心於劫掠賽里斯南洲各殖民地,收穫滿滿。
但安森這一路行程並非旅遊,賽里斯巡航艦一直追在屁股後面,有幾次都被追上了,安森這艘二十八門十八磅炮巡航艦雖有不俗戰鬥力,可面對賽里斯的超級巡航艦,卻是毫無還手之力,對方可是裝備着威力等於歐制二十四磅的重炮,還有那種讓不列顛海軍恨之入骨的「毒刺炮」,而且追擊他的還不止一艘巡航艦。
安森這艘「加拉蒂」號巡航艦上的不少傷痕就是在那幾次的遭遇中留下的,如果不是安森的指揮技藝遠遠超越賽里斯海軍軍官,船上海員的操船技藝也遠遠超越賽里斯水手,安森早就跟船一起沉到深不可測的太平洋里。
當安森的同僚霍華德海軍上將在第三次錫蘭海戰里被俘時,在南洲東南,如天堂般的蓬萊州跟賽里斯巡航艦捉迷藏的安森不得不面臨抉擇,該選擇哪條路回不列顛。
考慮到走印度洋路線有可能遇到法蘭西海軍,自己這艘滿載財寶的戰船就是肥肉,安森兩眼一閉,選擇了從未走過的路線,向東航行到南美洲。再繞過一百多年前德雷克發現的德雷克海峽進入加勒比海。
儘管這條路也有遭遇西班牙和法蘭西海軍的風險,但不列顛在加勒比海的力量已經相當強大,只要能到加勒比海就是勝利。唯一的麻煩是,加上之前從不列顛到印度的行程。他幾乎就是在作環球航行,從蓬萊州到南美的航線從未有人走過,需要他親身嘗試。
當安森啟程之後不久,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跟未知的航路比起來,賽里斯人才是真正的大麻煩。賽里斯巡航艦依舊跟在屁股後面,這股鍥而不捨的勁頭。讓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搶了賽里斯的什麼國寶。
好在賽里斯人水手過於教條,在陌生海域裏操縱風帆的技藝很不熟練,而海上定位的技術也有欠缺,原本至少五艘巡航艦的追兵,漸漸一艘艘少掉,抵達南美西海岸時,似乎只剩下了兩艘。
接下來的海路就不陌生了,前人開闢的航線就是財富。靠着這筆財富,安森繞過德雷克海峽,在1739年年中進入他預想中的安全區:加勒比海。
經歷了兩年海上征程。船已經破爛不堪,水手也死傷大半。安森就準備在加勒比海好好休整一番,可沒想到,賽里斯巡航艦陰魂不散,居然一路追到了加勒比海!
賽里斯人肯定得到了在南美的葡萄牙人以及在加勒比海的西班牙人的幫助,聯想在第一次錫蘭海戰中所見,賽里斯在戰艦編組和調度指揮上明顯帶着西班牙海軍的痕跡,安森甚至覺得,追來的賽里斯巡航艦上說不定還有西班牙人。
此時安森已經不太懼怕,覺得自己只要縮進不列顛控制的港口。賽里斯巡航艦就再莫之奈何,畢竟加勒比海戰爭連連,港口都築有炮台。就算賽里斯人要堵在港口外,他只要聯絡不列顛在加勒比海的海軍分艦隊,就能把這討厭的追兵解決掉。
可沒想到,安森這兩個設想都成了泡影。
加勒比海各殖民地據點了解到安森被賽里斯巡航艦追緝的原因後。都紛紛拒絕接受他入港。總督們害怕因此而在加勒比海挑起又一場戰爭,甚至害怕賽里斯與西班牙達成合作協議,派遣艦隊湧入加勒比海。
此時不列顛海軍在第三次錫蘭海戰中慘敗的消息已經傳到加勒比海,在總督們心目中,賽里斯海軍已成超越法蘭西和西班牙海軍的強大存在,他們當然不願安森這顆耗子屎壞了加勒比海整鍋湯。
安森在加勒比海跟賽里斯追兵又捉了好幾個月迷藏,最後確認沒哪位總督有膽子收留他,迫不得已,只好倉皇北上,逃奔北美殖民地。他倒是想直接從加勒比海回不列顛,可船已經不行了,水手也快死光了,只能先去北美喘氣。
讓安森幾乎發瘋的是,賽里斯巡航艦依舊在屁股後追着,直到駛入切薩克灣,追兵的蹤影才終於消失,才有他上岸後那失控的一幕。這裏已是不列顛的國土,賽里斯人再瘋狂,也沒那個膽子衝進切薩皮克灣,駛入巴爾的摩港緝拿他吧?
可賽里斯追兵如惡魔一般糾纏了他三年,心理陰影太重,即便置身巴爾的摩,即便被北美殖民地的人簇擁着,他依舊心裏沒底。
賽里斯人,真的放棄了?
在巴爾的摩待了七天,每日夜裏,安森都不得安眠,醒了又醒,先是被如山的英鎊砸得笑醒,再是因賽里斯人的紅底金龍旗猛然出現而驚醒。
第八天,一艘隸屬於北美分艦隊的不列顛巡航艦入港,讓安森徹底放鬆了。
第九天,安森在碼頭跟這艘執行巡邏任務的巡航艦商談載運剩下財寶回不列顛的生意,碼頭上的人忽然引頸眺望,安森似有所料,就覺尾椎骨猛然一痛。
「好奇怪的船……」
「船旗從沒見過呢。」
人們議論紛紛,安森則是艱辛地擰過脖子,看向港口遠處,不必對焦,僅只是色斑入眼,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如船首像一般,完全僵住了。
紅底金龍旗!
儘管船帆也破破爛爛,船身多出損壞,但黑紅相間的塗裝,修長優雅的船身,船首並列如比目魚眼般的圓台,所有特徵都再清晰無比地展現着來者的身份:賽里斯的巡航艦。
見着對方視港口西側的炮台和港口內另一艘不列顛巡航艦如無物,就堵在港口處,船身開始打橫,安森扶住快要脫臼的下巴,按住快要撐裂眼眶的眼珠和蹦出喉嚨的心臟,發出了悽厲的哀鳴:「noo~~oo!!」
轟轟轟……
回答他的是巨大的轟鳴聲和炮口噴出的白煙,「湘江」號巡洋艦上,英華海軍南洋艦隊巡洋分隊統領,海軍中郎將施廷舸也是一身襤褸,如野人一般,他兩眼血紅地咆哮道:「你搶啊!看你搶啊!三年前我就發誓,就算要追到天涯海角,天老地荒,也絕不停步!現在就是你血債血償的時候了!」
開花彈和實心圓彈沒頭沒腦地轟上安森的加拉蒂號,即便是波及到另一艘不列顛巡航艦也毫不停息,還因為這艘戰艦有反擊之力,也給予了平等對等,沒多久,橘黃焰火和沖天黑煙就將整個巴爾的摩港罩住。
西元1740年4月19日,英華戰艦炮轟巴爾的摩,清算不列顛所欠戰爭舊債的同時,英華也第一次跟北美殖民地有了「親密」接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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