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者所着《英朝物語》有言:「南水北土是青,南土北水是黃,青黃浦埔兩相映,不分東京與南京。/www.qВ5.c0m()」
南京就是廣州,東京則是松江府南,杭州灣北。南京有青浦港和黃埔區,東京則有青浦縣和黃浦江,兩京頗多相似之處。而皇宮和廟堂更是如出一轍,都是「四方護中天」的格局,北宮、南堂、東西兩院、中天壇。差別只是東京天壇更大一些,而且東京是未央宮,南京是無涯宮。
喧囂多年的國都之爭此時已經平息,國人都已接受東京為國都的事實,這也是皇帝以「拖」字訣辦到的。到聖道十九年,除了每年十二月到越年二月,皇帝都要移駕南京無涯宮過冬外,朝堂和東西兩院都已轉到東京。
在天堂南面的政事堂里,一身便服的李克載正襟危坐,聆聽着當面中年人的教誨,此人面目冷峻,渾身充盈着一股厚重的凝練氣息,卻又因一隻眼睛被眼罩遮住,顯出直透人心的犀利刃氣。
內閣次輔范晉,雖未再領樞密院,卻還兼着總帥部軍務總長一職,是皇帝溝通軍政的關鍵橋樑。就是想着這位「獨眼叔叔」身份超然,更偏武途,不涉政爭,同時也是段老夫子的弟子,李克載才跑來找他解惑。
「陛下既讓你歷政,有些事也該跟你說了。」
范晉看着年方十六歲的李克載,心緒也有些恍惚,當年他由段老夫子介紹到鳳田村,給村里新立的蒙學當夫子時,自己二十歲,皇帝不過十七歲,一樣的青春年少啊,自己那時還是兩隻眼睛呢。
收攝心神,范晉接着道:「如今我英華,已到了……」
蘇州太湖洞庭東山下。一人坐在輪椅上,掃視身前上百神色肅穆之人,沉聲道:「國家危矣!」
此人鬢髮灰白,面若刀削眉如釘。額頭皺紋都像是石鑿一般,輪椅後面,一個腰背佝僂之人,拄着拐杖,默默注視着輪椅上的人,仿佛除了他,這世界就是一片虛無。
「國家危矣!」
胤禛調門拔高几度重複着。這是開篇點題,嘴裏這麼說,心裏更道,這英華偽朝,快完蛋了!
「大家該還記得聖道十七年之事吧,安徽巡撫鄭燮與桐城望族之爭……」
這事在兩年前鬧得一國沸沸揚揚。()主角是朝堂新貴鄭燮,天王府時代的恩科狀元,在府縣磨堪十多年。終於在聖道十六年升任安徽巡撫。
安徽在英華政圖中是個老大難,國家的治政原則,朝廷的諸多政策。在安徽一直受到阻礙。族田分戶等政策受望族抵制,縣鄉院事為地方宗族把持,加之北部諸縣還在滿清手裏,徽商跨南北自立,嶺南江南乃至湖廣的工商都難進入,朝堂對鄭燮主政安徽抱有極大期望。
鄭燮也很有本事,一方面長袖善舞,以風流文名拉攏安徽名士,一方面起若干水利、教育和城建大工程,以利誘之。這些工程非本地工商所能承擔,藉此引入嶺南江南的財閥工閥。
兩南工商在安徽佔住腳後,鄭燮有些得意忘形,想儘快解決問題,直接瞄上了桐城。桐城自明時起就是文盛之地,理學昌明。如今還在北面滿清身居高位的漢臣一脈。如張廷玉、方苞等,都是桐城人。
英華在國中推降租和族田分戶,桐城人上下聯手,陽奉陰違,背後又有徽商托底,之前縣府乃至巡撫都無能為力。鄭燮則跟桐城人較上了勁,雙方明來暗往,斗得煞是熱鬧。
鄭燮畢竟是封疆大吏,還有兩南工商為助力,眼見是要盡全功了。但到了聖道十七年年中,事態漸漸嚴重起來。
先是有人投告都察院,說鄭燮貪贓枉法,淫靡豪奢。這一招鄭燮接任時早有所料,都察院也不願被人當了槍使,糊弄着蓋過了。但接着又有人投告鄭燮在十三年江南教匪案里,犯有預謀反亂之罪。這投告不僅發到了都察院,還上了好幾家報紙。
都察院不得不出馬,內閣也動了起來,但不知為何,上層步調也不太一致了,都察院竟正式立了案,要細查鄭燮當年所為,不是中廷禁衛署出面,力保鄭燮清白,鄭燮即便沒查出問題,也再不可能呆在安徽。
這一擊被擋回後,事態進一步失控,流言通過若干小報傳出,有人居然翻出了十多年前鄭燮與賢妃的曖昧傳聞,而且還一步步升級,最後居然荒謬到揣測二皇子出身的地步。
鄭燮再也沒辦法立足,主動揭露自己其實只好男風,自污以保皇室清白。都察院以私德問題彈劾了他,這位前程似錦的名吏,不得不轉調國史館當板凳學士。
此事幕後推手自然是桐城望族,因攀污到賢妃和二皇子,原本絕少干涉政務的皇帝終於發怒了。先是軍情司向外界透露桐城方張等家還與滿清族人有勾連,接着又「破獲」若干潛伏清諜案,全由以桐城幾家為首的安徽望族掩護,《中流》等報又曝出滿清皇商晉商與徽商的非法來往,尤其是倒賣軍器、火藥等事,桐城望族在其中扮演着關鍵角色,桐城人頓時成了國中人人喊打的國賊。
三百多人以叛國罪被斬首,六千多人被發配海外墾殖開礦,安徽「反動派」被清掃一空,桐城方張等望族更被連根拔起。桐城案與當年的白衣山人案、范四海案並列,稱為國初三大案之一。
「桐城案?是鬧得挺大的,那幫理儒居然含血噴人,糟踐到賢娘娘和二弟身上去了,我都很生氣。可被殺的那些人跟滿清來往很深,倒真是罪有應得,只是之前父皇懶得動他們,把他們當肥羊養而已。外面有人說父皇也有修羅手段,我看啊,父皇真要動修羅手段,又何止三百顆腦袋?當初要真許了東院的《國罪法》,三百顆腦還不夠一天掉的。」
政事堂里,聽范晉說到桐城案,李克載抒發着感慨,在他看來,被殺之人都是罪有應得,而那些被流放的,日後怕還要感激父皇,給了他們新的出路。
范晉搖頭:「這只是開始……」
太湖洞庭東山下,胤禛高聲道:「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幕後之人只有桐城?如此看,如此想的都是愚人!什麼三大案,我看啊,馬上就有四大案、五大案!」
他侃侃而談,下面那百多人一個個兩眼發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真正的兇手不在桐城,而是在官府、在朝堂!」
「湖北巡撫楊燁跟武西直道事顧正鳴斗得不可開交,你們怕是覺得這事很小,我跟你們說,這事鬧到最後,怕不得掉上千顆腦袋,朝堂半數換人!而這還只是開始,到最後,一國裂作兩瓣,若是北面大清還有智者,還有大決心之人,豎起一杆大義大旗,揮軍南下,這一國怕不……哼哼。」
胤禛說得臉頰生緋,額頭冒汗,不少聽眾搖擺起身體,也像是震撼至極。
「看事就得看根子!這個國家的朝堂根底是什麼?是勛舊派和士林派!勛舊派靠着工商,盡吞一國之利,士林派起於科舉,要官僚治政,要握一國之權!」
「武西直道事顧正鳴是計司使顧希夷族人,勛舊派,湖北巡撫楊燁出自寒門,士林派。武西直道是工商為主,顧正鳴征地,將直道兩側一里內的土地都算作路權一併發賣,若是跟湖北縣府分贓不均,自是矛盾不休。」
「可重點不在這裏!若是兩方只單純就事論事,就利論利,未嘗沒有兩全其美之道。但顧正鳴是陳萬策一派,楊燁是薛雪一派,薛陳兩派一直在斗,從地方一直都到朝堂。」
「首輔湯右曾年過七旬,垂垂老矣,這一場臥病,怕再起不了床,薛雪有可能成首輔,陳萬策該能升次輔。其他次輔都專擅外事或軍務,就他們二人主政國務。薛雪自要以自己這一派主導國政,陳萬策當然不願被薛雪挖空了根基,兩派就是水火不容!」
「聽明白了嗎?這已不是顧楊兩人之事,而是薛陳兩派之事。沒明白?陳萬策是勛舊派,薛雪是士林派……你們怕又要說,陳萬策自大清投奔而來,毫無根基,哪裏是勛舊派,薛雪是天王府老人,皇帝早年心腹,哪裏是士林派,你們啊,根本就看不懂政局……」
胤禛搖頭不止,下面那百多人個個依舊兩眼發直,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之色。
政事堂里,范晉對很是茫然的李克載道:「置身何派,確是要看出身,但對他們師兄弟來說,卻要從事功出自何處來看。」
「薛雪一直長於外局,昔日交趾之策,就是他跟馮靜堯和陳興華等人定下的。之後他更專注於苗瑤藏蒙回等族事務,他的功績,他的根本,都來自於凝外成內。因此他從來都藉助於國中官僚之力,只有靠官府入苗瑤藏蒙等地,才能各族一體。」
「陳萬策長於內政,多年來負責族田分戶等事務,這是他在朝堂的立身之本。而他辦這些事,都是借重於工商之力去督壓地方官府,他所結成的一派跟工商一面走得更近。」
范晉語氣沉重地道:「這兩派,已經難以調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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