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清 第三百六十章康熙撒手腕李肆折了腰

    第三百六十章康熙撒手腕李肆折了腰

    「鹿四十六隻,狐十八隻,兔三百……」

    「好了,細細作冊,記入內檔。\www、qΒ5。c0m\d」

    明黃大帳中,坐聽四面轟鳴聲不斷,康熙揮退了前來稟報戰果的太監,肅容環視一帳內的王公大臣。

    「南面之事,朕沉心屏息以對,爾等卻暗中鼓譟,道朕怕了那南蠻,如今所見,可是定了爾等的心?」

    槍炮聲如此密集,這些王公大臣都有些坐立不安,聽得康熙這話,都如ji啄米一般點起頭來。康熙此次出巡塞外,名為秋狩,實為à演,à演的還不是滿洲騎射,而是火器實戰。看來宜章之戰,朝廷是真被打痛了,康熙也不得不開始調理軍制。

    李肆連通洋夷,軍強,還挾工商在手,國富,這已不是一般敵人,威脅甚至在三藩和噶爾丹之上,現在朝廷和康熙都以「南蠻」稱呼英華,忌憚由此可見一斑。

    「逐鹿天下,莫過於兩途,一在人心,二在器利。南蠻作亂,蠱惑之人心不越兩廣之地,現在是變亂大起,不足為懼,而器利麼……」

    康熙揮手,太監們將他案上的永曆式火槍jā給眾人傳看,兩軍jā戰,拿到英華軍普通步兵的裝備不算什麼難事,這是胤禎從宜章戰場上帶回來的。

    「大將軍呈上了宜章之戰紀略,其中說到兩處要點,火炮之外,南蠻倚重的就是這自來火槍。遠近相合,射遠倍於鳥槍,其三成,但是……」

    康熙搖頭:「但是這自來火槍,朕禁中不下數十款,每款都比這火槍jin致,威力也未必差它。昔日也有人提及,要在軍中汰撤鳥槍,興這自來火槍……」

    這人是誰,大家心知肚明,當然就是又在坐冷板凳的胤禛,這四皇天生命背,南蠻之亂就是他攪起的,宜章之敗,他也難脫暗中扯後腿的嫌疑,所以即便他的話說到了點上,也不再為康熙所信任。

    「當時朕思這自來火槍費工價高,須得再下氣力改良,卻不料南蠻勾通洋夷,已有所成,這是朕的疏失。」

    康熙自責了,這可是絕少有的事,在座諸人趕緊出聲,不是斥責辦事之人懈怠,就是罵那南蠻狡詐,而皇上自是英明睿識,早已don察的。d

    康熙輕飄飄一句話將之前忽視器利的錯誤揭過,然後道:「這自來火槍也非神器,一人在手,怎麼也難敵十杆鳥槍,十人在手,方可與百杆鳥槍相抗,千人相聚,就能勝萬人,因此廣為營造,方是勝敵之策。南蠻強軍不過兩三萬,只要朝廷大軍與敵同器,即便算上火炮之差,十萬持自來火槍之軍,怎麼也能勝過南蠻」

    眾人心弦震動,還真是要大改軍制了。

    康熙卻轉了話題,說到胤禎總結的第二樁經驗,他舉起一根帶着扣環,長約兩尺多的尖長鐵棍道:「南蠻之軍的自來火槍還都帶有此等短刃,上得火槍,就變槍為矛。我朝廷大軍歷來分長短遠近之兵,可南蠻卻是遠近一體,我大軍雖有十萬,能同時與其jā手的至多不過三成,如此焉能勝?」

    噹啷一聲,他將這槍刺丟在地上,沉聲道:「朕決意,重建火器營編練衙én今日招爾等共議,就是要厘定萬全細制」【1】

    康熙環視諸人,將這一策加了限定:「編練衙én所涉之軍,含京城、西安、荊州、福州、杭州五地旗營,外加陝甘綠營,各省督撫不得擅自改動軍制違者重處」

    眾人點頭,這是必須的,旗營加陝甘綠營二三十萬,得了利器,就算只出動一半,也足以解決掉南蠻。若是讓綠營也得了這等利器和戰法,怕是驅走前狼,後面又跳出猛虎。

    兵部尚趙弘燦還有些憂心,他總覺得時間沒在自己這邊,「皇上,旗營改器練戰法,非三五月能成,眼下南蠻人心浮動,正該揮軍直進。朝廷雖還在青海用兵,若是振起十分氣力,也還是能有同時用兵南方的餘裕……」

    康熙語調冷厲:「此乃生死之決未有十分把握,絕不可再輕舉妄動」

    他又舒展眼眉:「但朝廷也並非坐視,朕……自有手腕。」

    康熙撒出手腕,英華已有所知,肆草堂里,段雨悠的目光落在「催雨行動」總表某條線上,找到了這一旬的節點,上面寫着「於漢翼」、「尚俊」、「羅堂遠」三個名字。用紅筆將三個名字圈住,再作了模糊備註「文報分jā各處」。


    這條線名為「北風」,自然就是「催雨行動」ji起治下動dàn後,北面清廷會有什麼反應。所涉及的經辦人就是三個情報頭目。他們的報告段雨悠無權查看,三個頭目也只是派人到肆草堂來報備一聲,具體的報告都直接呈送給了李肆,讓段雨悠既是釋然,又是凜然,這李肆做事的章法,還真是井井有條,涇渭分明。

    佛山,李肆仔細看了情報部én的報告,搖頭暗笑,果然如此,說到整治人心的手腕,康熙也算是個宗師級別的人物,若是平等對敵,李肆未必能贏他。可問題是,康熙所為種種,在李肆前世,已被嚼爛剖透,他能出什麼招,李肆閉眼就能一一道來。

    分化瓦解,區別對待,這是第一招。清廷的細作暗探潛入境內,在鄉野四處張貼告示,宣稱過往「投敵」的文武官員,只要反正,概不追責,而願意投效清廷的英華文官也不問逆反之罪,二者一同原職加兩級知縣拔道,知府進撫武官待遇是優厚,目長就能得千總,康熙為軍統制開出了一省提督的高位。

    第二招則是引人相疑,湯右曾、史貽直、蕭勝、李朱綬、謝定北等人是指名道姓地招攬,甚至段宏時早前遞呈的「投告」也被當做是他忠心清廷的證據,抖落出來要他早歸「王化」,朝廷願以學士之位相待。

    第三招是虛言形勢,空造壓迫感。說李肆這顛倒倫常之國,遲早要淪為不知廉恥的禽獸之國。現在士們tin身而出,卻遭了血腥鎮壓,不就是好的證明麼?眼見英華亂起,不日就將崩潰,到時朝廷大軍壓下,不但富貴不存,身家xin命是堪憂。後歷數本朝以來各項反亂,結果如何云云,敦促一般人等,儘早北歸,不要與無君無父之流繼續同流合污。

    單單告示就是這三招,昔日康熙對陣吳三桂的老套路,當時顯了不少效果,吳三桂旗下諸多軍將都在這三招下投了清廷,瓦解了吳三桂在湖南與清廷相持之勢。

    配合這人心攻勢,清軍在廣西、湖南和福建三面也都有所鬆動,楊琳退出了桂林,施世驃退出了漳州,湖南方面,延信自是不能再退,卻也收縮了兵力,絕不越過長沙府城外一步。

    根據清廷和康熙的經驗,內部不穩,地盤擴展後,軍中將領都將會有自己的一番小算盤。比如掌湖南一路的孟奎,掌福建一路的蕭勝,他們當前壓力減小,地盤擴大,足以自成一路。在這人心攻勢下,肯定會開始為自己謀劃前途。即便不能引得他們投效,也能讓李肆跟部下相疑,到後他們不得不反。當年吳三桂旗下諸多將領,都是這般再投清廷的。

    「二次元世界的人物,看三次元世界,總是看不懂的。」

    李肆如此嘲笑道,康熙和清廷的目光還是落在古時,先不說孟奎和蕭勝等人有沒有反他的心思,就說英華軍跟一國工商的jā織程度,怕是他們難以想像的。英華軍的薪餉、訓練、軍備、後勤乃至思想教育都自成體系,看似一軍,其實背後纏着多張大網。掌軍之人,只管作戰指揮。軍將要反,能不能帶走身邊的親兵都難說。

    蕭勝倒是個特例,他還掌管海軍署,可即便不論人心,就說這利,他給了蕭勝一個大海軍之夢,這利,康熙能給得起?

    康熙這一番手腕,倒是損不到英華實處,可人心因此而加浮動,局勢加i亂,這害處卻不能不面對。

    李肆案上堆着厚厚一大疊各地呈來的信,全是剖心析膽,強調自己絕不受清廷蠱惑的誓言效忠,有以李朱綬為的天王府官員,有以惠州知府巴旭起為的地方文官,也有安金枝為的英華工商,就知道這人心攪動有多厲害了。

    田大由、關鳳生、鄔亞羅、林大樹,何貴等老搭檔是湊在眼前,滿臉痛切地異口同聲道:「殺」

    這些人在佛山相會,一方面呈報技術研進展,一方面也是李肆念及很久沒跟老搭檔們齊聚,專én召集而來的。

    可對他們來說,現在重要的是穩定人心,那些公然叫囂要作反的士十惡不赦,必須狠狠殺一批,李肆還穩坐釣魚台,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

    「天王該是要放長線,釣大魚……」

    田大由稍微冷靜一些,猜測着李肆的用意。

    「沒錯,放長線,釣大魚,但我釣的這大魚,不是那些士,殺人容易誅心難,眼下火候還未到。」

    李肆着,卻引得眾人了急,聽這話,不僅還要坐視局勢魂亂,而且還不會對這些士下重手?

    被一片喊殺聲包圍,李肆面sè沉重了,他緩緩起立,拱手摺腰,向眾人深深拜下。

    廳堂里一片靜寂,眾人呆了片刻,然後在關鳳生的叫嚷里清醒過來。

    「這……這可使不得」

    關鳳生咕咚一聲跪下了,李肆雖是他的女婿,卻是一國之君,現在還只是天王,不定明年就要登上帝位,這一拜他可受不起。

    田大由等人趕緊跪下,心中都在自責,剛自忖是李肆老叔伯,老搭檔,說話不注意分寸,這下可讓李肆着了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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