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莫能棄 第二章太傅

    出了門到了院子裏,滿目的陌生,讓我心中混亂。www。qВ//天氣應是早chun,該是早上仈jiu點鐘,空氣中還有寒意。周圍有點像農家院落,有圍牆,樹木零落。從早上一睜眼,我就沒停過動腦子,要說明自己是誰,要取得人們的信任,這些當務之急多少都分散了我的驚慌。現在有點空隙,我開始想想我該怎麼辦。

    這是個什麼樣的家庭?這個女兒如此心狠手辣,別人會是什麼樣?如果我真的不見容於此,我該去哪裏?諸如此類的思緒同時湧來,我一時想不出答案。但在我內心最底處,有一份安詳,好像什麼都會好,不必過於憂慮。

    其實每個人都有一份特殊的敏感,只不過大多數的人不願去相信自己。許多人曾對我感慨:「那件事我也是這麼感覺的!但我沒在意。」與我在一起工作過的一個同事,她被告知她在鄉下的爺爺摔傷了。次ri來上班,她神思恍惚,說她夜裏夢見了來接她的爺爺的使者。我對她說立刻回去,她說她手上的工作還要一天才做完,況且家裏也沒有說是病危。她遲了一天離開,結果她的爺爺在她到家之前病情突然惡化去世了。她回來就成了祥林嫂,天天對我說她預感到了,可自己沒有相信自己。

    我也不相信自己。我經常要嘮嘮叨叨地告訴人家我的判斷,讓別人證實一下,多少也是對我自己的鎮定。人的腦海里每天有多少個念頭,誰分得清哪些是真的預測哪些是自己的想像。我經常感慨「糊塗是福」這句話的真諦。人生貴在活得輕鬆舒暢,無憂無慮,像我這樣隨時關注自己的所思所慮的人,純粹是自我虐待,但還就是改不了。

    我沒什麼才華能力,如果有一樣能讓我略感有所依仗的就是我這張嘴了。從小我父母就說我小嘴兒吧吧的。

    許多次我哀嘆我的嘴比我腦子快。我最著名的一次走嘴是我問:「比薩斜塔在哪裏?」一時四座皆驚,我明白過來忙說道:「當然是在倫敦。」大家當場笑翻,把我評為那ri最幽默的人。沒人相信我一開始是真的暈菜。

    雖然我頭腦中的文史哲知識都不紮實,數理化更沒譜兒,但因我對人的情緒和思維的敏感,我常能說出恰當的應對之辭。我那覺得我是天下最好的女兒的爸爸總說「話是開心的鑰匙」,說我有為自己開啟幸運之門的話語。現在我百無依靠,只有相信我爸的話是對的,我到時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不定能說出大天去,給自己說出個新的家和新的幸運未來。

    到了馬棚,我對現狀的短暫思考就又一次被現實要解決的問題打斷了:我不會騎馬!我告訴了杏花我的窘境,她挑了匹老馬,扶着我顫顫巍巍地上了馬。馬怎麼這麼高?死死地抓住韁繩,眼睛都不敢全睜開。馬一低頭到地,我大叫了一聲,杏花剛要上馬,忙又跑過來問:「怎麼了?小姐?」我抖着聲音說:「我是不是會從馬脖子這裏出溜下去?」從上面看,這完全是個滑梯。她笑得直不起腰來說:「不會,小姐抓着韁繩拉一下,馬就抬頭了。」我忙拉了下韁繩,馬慢騰騰地直了脖子。當人真好!可以指揮動物。

    我鬆口氣說:「你算是救了我了,杏花,可惜你救了個笨蛋。你肯定覺得我比起你的小姐差遠了。」杏花忽然眼淚汪汪地看着我說:「你就是我的小姐,別再說這種話了。」

    這一路,真是十分狼狽。因為是醉酒後,我更沒有平衡感,總覺得頭暈。結果在馬上汗流浹背,晃晃悠悠,前仰後合。我們停停走走,引來很多目光。可能由於我實在顯得愚蠢,大家多是目露嘲笑之意,沒有上前調戲的。

    那些沒騎過馬的人們,我跟你們說句心裏話,你們的生活實在沒缺什麼。騎馬除了把人幾乎顛成傻子外,其他的肌肉鍛煉,你沒事拎一袋子土豆使勁掄一通也能做到。如果你因此閃了腰,那就真和騎馬後的效果一模一樣了。

    我有位腰纏千萬貫的朋友,平素沒事就去個什麼馬術俱樂部,騎了三四年馬,該是高手了吧?結果一ri縱馬野外,馬失了足,人仰馬翻,幾乎摔成了殘廢。瘸着腿走了十幾里路回來了,據說第一句話就是:「我xx再也不騎馬了,幹嘛呀?這是替我的競爭對手往死里整我自己啊。」那個演電影《超人》的帥哥,騎馬摔成了高位截癱,九年躺在床上,死去後他的妻子也很快去世,留下了一個十來歲的孤兒。騎馬有什麼好?

    通過這些事,我明白了很多人都和我一樣,有虐待自我的毛病,只不過表現方式不同。我的胡思亂想其實屬於無傷大雅的那種,不害人,害己也十分有限。

    在紛紜怨念和自我寬慰之中,我終於捱到了那氣派高大的府門口。我大出了口氣,幾乎是從馬上掉了下來,杏花忙過來扶着我。我並不覺得肌肉酸痛,兩腿也沒磨得生疼。大概原來的小姐習武騎馬,身體健康。我只覺得昏頭漲腦,疲憊不堪。

    一路上,杏花斷續地告訴了我這個朝代的由來,從漢之後就是幾個我不熟悉的名字,大概是個平行存在的時空,可對我沒多大好處。我生來就記不住東西,詩詞歌賦,大多只記着其中的一兩句,算術都算不快。我學的商科,那些知識也忘得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想做什麼,想好好休息一下,弄清楚我到底是怎麼了。

    在杏花的攙引下,我拖着步子走入了太傅府。一路上有僕人們問候施禮,我只含糊應答,眼睛也不敢看人家。正走着,見前面走過來兩個人,都是穿着便服。一個四十上下,圓臉雙下巴,小眼睛小嘴,含着笑似的,另一個該是他的兒子,沒雙下巴,臉長一些,眼睛不大,鼻樑處塌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只看了他一眼,就忙垂了眼睛,避讓到了一邊,低了頭。我感覺他一直盯着我,從我面前慢步走了過去。他的相貌應只是平常,該是那種讓人見了也沒什麼印象的人。但他那眼神中有種yin冷的東西,讓我心中非常不安。

    這說來不是我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人。有一次,我走在路上,一個經過我身邊的男的,突然停了自行車,回頭看我,那是個盛夏的中午,但他的眼神讓我打了個冷戰。還有一次,我在一位朋友家中碰到了她的弟弟,一見之下,我就再也不敢去她的家了。

    我是個膽小的人,天生如此。從三歲起,看電視都是站在門邊,一遇可怕之處(就是動畫片中大灰狼之類的動物,大鼻子的巫婆,長臉的後媽等等出現時),我立刻奪門而出,在廳里等着,一個勁兒地問:過去了嗎?小時候晚上一進屋,就先看床底下。我爸拿着長柄掃帚當着我的面把床下面掃一遍,證明沒有妖怪躲在那裏。有一次,見到一個蜘蛛爬進了我的鞋裏,我大哭,再也不敢穿那雙鞋了。平生,我就沒有看過恐怖片。

    從小我就聽多少人對我父母說:「這孩子膽子太小,你們得讓她鍛煉鍛煉。」但我的爸爸一向理直氣壯地說:「膽小怎麼了?這是安全命,ri後不會惹事生非。」他是典型的護犢子,我媽在這一點上,有過之無不及。每當我聽了這樣的話,我爸就總在人家走了以後對我說不要為此慚愧。他曾反覆告訴我,我所有的品質都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敵人。等我慢慢長大,害怕的事就會越來越少。如果我想改進,也應對自己像對朋友那樣,溫和地提個建議,聽不聽都沒關係。

    我長大,發現我害怕的事並沒有所謂的減少,只不過不同而已。當然我不會再怕動畫片裏的反面人物,我也不會總往床下看(極偶爾),但我會擔心別的事情。比如,我那位是不是真的不會變了?(答案:是。)比如,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再不要孩子會不會太晚了?(答案:不知道。)

    雖然膽小如鼠,因為從小被我父母嬌慣,我倒沒覺得什麼自卑。我對我膽小的事實一向供認不諱,並以此得到了許多人的諒解和偏袒。

    我從來沒覺得膽小是件好事,直到我有一次去了加拿大,到一處滑雪聖地去學滑雪。我的技術低劣,只好在那個平緩的兔子坡上來回上下。就是那一天,那個滑雪點出了人命。一位年僅二十四歲的女白領,挑戰最陡險的黑sè鑽石級的主峰雪道,不幸失足,直墜一百多米,頭觸在了一塊石頭上,當場殞命,據說現場血肉模糊,人人掩面。

    那天,我們在一片救護車、jing車和新聞車的夾道中離開了滑雪區。次ri報紙上的頭條就是這件新聞。死去的女子是典型的白人美女,在銀行給極富有的客戶辦理財。她的未婚夫是個大帥哥,她的父母還很年輕……

    我感慨,終於相信了我爸爸的話,明白了人們為什麼會有恐懼。恐懼不是人xing的弱點,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朋友。這個朋友會告知我們危險,會讓我們有機會思考,權衡利弊,不至於去干傻事。從此,我的膽小有了深刻堅實形而上的理論依據。

    那以後,我對我害怕的事情就會多幾分注意,想弄清楚這是因為我天xing的軟弱呢還是因為其中真的有危險。如果你覺得我有異感,我就肯定能知道答案,那麼我告訴你,不是。我發現,我根本弄不清楚是哪種情況,只好謹小慎微,結果就變得更膽小。好在我爸媽從不在意,我的那位也沒抱怨過,我可以說是個恬然自適的膽小鬼,活在自己的殼裏。

    那個人的眼神讓我害怕,我低頭想着這個問題,走在府中就沒有東張西望。那個在街上看了我一眼的人,我因及時逃上了一輛計程車,就沒了後話。但那位同學的弟弟,ri後糾結了兩個人,持刀去綁架我那位同學的外籍丈夫,被保安抓住交給了公安,後來被判了一年。所以過往的經驗證明至少我的直覺有50的正確可能xing——別信這種統計,取的樣本應該是兩三千次,結論才有幾分可靠……這兩個人不知和這個家有什麼關係?

    這麼想着,到了廳前,人們早傳報了進去,我一進門,看見一位中年人,儒士打扮,對着門站在書案邊。他一身青衣,雖是簡單,但布料細緻,剪裁十分合體。他的身材挺立修長,面容清癯,英俊猶存,眼睛狹長,神sè嚴肅而慈悲。我知道這就是太傅,那小姐的爹了,心中多少有些意外。我覺得這樣的高位之臣,本該有些傲慢和自得,至少該比較肥胖。但我對他的感覺是一陣憐憫。他胸中有許多沉重的東西,可在那些負擔的核心,卻是一片空虛。


    我忙離開了杏花的扶持,走上前,按杏花所說,叫了聲「爹」。話一出口,我突然覺得悲傷,想起了我親生的爸爸媽媽。他們對我溺愛無度,不知道這裏的小姐去了,會不會對他們好。我怎麼希望她對我的父母,我就該怎麼對她的父親。方才的害怕,也讓我非常想有個家,不覺中動了感情,說道:「您的女兒不懂事,沒有體會爹的苦衷,請爹千萬不要在意。」

    他聞言大張雙目瞪着我,驚訝中攙着悲喜,張了口半晌,終於叫了聲:「潔兒……」我感到了他心中酸楚,更深施了一禮說:「我今晨酒醒後,前事俱忘。我已忘記了武功騎術,書畫琴棋,現在是個什麼都不會做的人了。不知您是否能容我留在身邊?若您不覺得我還是您的女兒,請您容我離去。若是您讓我留在這裏,從今起,我定為您分擔憂患……」

    他怔在哪裏許久,按李伯所說,我的語氣和行為一定讓他察覺我已不是他以前的女兒。我垂着頭不敢看他,他終於說道:「潔兒何出此言?你是我與你娘親的骨血,無論你發生了什麼事,爹怎能不認你?!你莫要擔心……」他說得很慢,似是十分艱難。是不是在哀傷他失去的女兒?他沒有戳穿我,提到了骨血兩字,是不是因為父母更看重兒女的血脈關聯?

    我等了段時間,抬頭看他,他神情似是傷感。我不由得說道:「請爹不要為我擔憂,我只是忘了往昔種種,其他,我還是明白的。」我停了一下,決定還是說了,「方才出去的那對父子,是否是來看爹的?」

    他點點頭說:「是,又是來……」他停住不說了。

    我低聲說:「那父親目光閃爍,為人表裏不一,十分不可靠。他的兒子對我直視不避,應是肆無忌憚之人,爹一定要小心。」

    他愕然地看着我,杏花在後面輕咳了一聲,我嘆了口氣說:「按理我不該說,但我如果不說出來,半個時辰後,我就忘得一乾二淨了。爹如果不喜歡聽,忘了就是了。」

    他久久地看着我,眼中神sè莫測,我看着他,緩聲問道:「爹可還想認我?」

    他點頭,眼裏明銳起來,說:「我從來沒覺得你這麼像我的女兒,如此聰明,就是忘了以前,也一定是大夢初醒,更明白事了。」

    我微笑,施禮道:「多謝爹。」他認了我了。

    他又愣愣地看着我,杏花又輕咳,看來原來的小姐連笑都不笑,那我的父母可多慘!想到此,我不笑了,有點兒垂頭喪氣。爹(就把他當爹吧,也沒別人了。)說:「潔兒,來和爹坐下,好好告訴爹發生了什麼事情。」

    對他,我不敢直說我是另一個人,不是怕他把我趕出去,是怕撕開了偽裝,讓他太傷心。我只反覆說醉酒之後,失了記憶。為轉移他的注意,我問起他要迎娶的人,還說我想去見見。爹雖然表面鎮靜,但我看他多少有點欣喜的意思。他說過幾ri,他會讓那位女子到一處茶肆,我們可以相見。我問起我的兄長,爹說他這幾ri在外,不久就回。

    我看差不多了,就告辭出來,我覺得爹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背後。

    出了廳房,我鬆了口氣,看來,我在這家裏是先住下了。轉頭看着杏花,她臉帶笑容。我不解地問道:「杏花,你家老爺的確如你所說,是個慈悲為懷的人,可為何你家小姐如此脾xing?」

    杏花嘆氣道:「小姐,我們下人都這麼問過。老爺平時從不出惡語,大公子也是謙和之人,可小姐卻……」

    我沉思着又問:「你原來的小姐和老爺是否親近?」杏花小聲說:「說爹,小姐,說爹。」我點頭。杏花接着說:「老爺朝事繁忙,小姐小的時候根本見不到老爺。現在偶爾見了,也沒有幾句話。」

    我還是不解:「夫人去世了,老爺,不,爹難道不該好好愛惜這個女兒嗎?」

    杏花說道:「聽人說,夫人剛走時,老爺ri夜自閉屋中,一個多月不上朝。後來有兩三年悒悒寡歡,全力cāo勞政務,有時甚至宿在官衙。老爺那時常請命外出賑災巡查,久不在府中。小姐的xing子從小就不好,老爺有時回來見了她,雖沒有直言責備,但總是沒有多少喜悅之情。」

    我說道:「你們小姐應該是十分敬佩你們老爺的。」

    杏花忙點頭:「是的,小姐在外面如果聽到任何不利老爺的言語,就會大打出手。」

    我有些明白了,說道:「你們小姐一定是心中積了很多的怒意。」

    杏花道:「是的,小姐總是十分生氣的樣子。老爺這樣顯貴,大公子一向對小姐有求必應,小姐卻從不滿意。」我沒再說話。

    人們說最讓孩子難以忍受的虐待是漠視,尤其是來自自己最崇敬愛戴的父母的漠視。那位小姐自幼喪母,接着又因沒有得到足夠的父愛,定是深懷了怨怒。自覺沒有得到父母之愛的人,長大後,會向同輩去索取自己沒有在父母身上得到的關愛,要求別人像自己想像中的父母一樣無微不至地愛自己。有些人,如果被傷害或拒絕,會瘋狂地報復,實際上是在變相報復自己的父母。那位小姐那麼殘酷地折磨那個不開口的謝公子,何嘗不是因為謝公子的拒絕觸動了她心中積攢了這麼多年夾雜了遺憾的怨恨。

    想到這裏,我嘆息了一聲,對杏花說:「請找人給李伯帶信,告訴他我留下來了。再叮囑他好好照顧謝公子,請郎中給他看傷,不要延誤。」

    杏花微笑着說:「小姐真是關心謝公子啊。」

    我苦笑道:「你不覺得他十分可憐?」杏花嘆氣,點頭。

    杏花領着我到了閨房,我沒心思細看,只覺鼻子堵上了,頭又開始痛。是不是這一天騎馬,出了大汗,我着涼了?我簡單洗漱後,一頭躺到床上,不久就開始發高燒,燒得我身抖畏寒,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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