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莫能棄 第八章朋友

    我們走到晌午後,見到前面一處小小鎮落,只一條街,裏面一個小飯館。//www.qb5.c0m\門前一大片馬匹,我們下了馬,我看着那些馬說:「裏面大概沒地方了。」李伯說:「我去看看。」一會兒他出來說:「裏面一張桌子,我們可以進去。」

    下了馬,我覺得十分累,心灰意冷地走進屋中。只見滿屋的人,角落裏有一張空桌子。我靠牆坐下,杏花馬上坐在了我一邊,李伯坐在了我對面,對他身後的謝審言說:「謝公子坐吧。」謝審言遲疑了一下,坐在了我的另一邊,儘量離我十分遠。

    一下子我有種受了委屈的感覺。我並沒有對他做什麼壞事,我理解他不喜歡我是因為那以前的小姐,可他也知道我是誰。我原來對他的冷淡沒什麼感覺,可他停了我的馬後,我對他這麼明顯地疏遠我感到非常不快。仔細揣摩,我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欠了人家的心虛的一種怨氣。我說了句謝謝,他根本不搭理我,讓我感到自取其辱。我不願欠別人的情,可看來我ri後也還不了他這個情。

    想到此,我心中莫名煩躁,一把摘下了斗笠。李伯使了個眼sè,我剛想戴回去,就聽見有人說:「好相貌!」我抬眼睛一看,從門邊走來了一個人,一身湛藍衣衫,背上背着個包袱,上面掛着個大算盤。他臉瘦露骨,臥蠶眉,小單眼皮的眼睛賊亮地盯着我,兩片薄唇,一副jiān商的樣子。

    我正煩着,開口道:「你少來這套!不就想混頓飯嗎?家財萬貫,每夜自己偷偷被子裏數着錢睡覺,可到處裝窮!今天我不高興!你想吃,湊份子!拍下一兩銀子,不然別坐下!」我說這些話根本沒過腦子。旁邊有人撲地噴出了一口茶。

    那個賊眼呆了一下說:「你我可曾相識?」

    我堅決地點頭:「老相識了!從小我家裏就有瓷公雞鐵仙鶴,在窗台上站了十來年。」杏花咯咯笑出了聲。

    那個賊眼一咬牙說:「我今天認你這個知音了!」他從懷裏掏出一把銀子,一點點地數着,抬頭說:「半兩行不行?」

    我冷笑,「當然行!一分錢一分貨,你在地上坐着就是了。」那邊又出了口茶水聲,謝審言咳起來,我煩躁不安。

    賊眼放了銀子在桌上,我示意李伯和謝審言之間的空擋,賊眼搬了個凳子坐在下,對着我們一拱手說:「在下錢茂。」我說道:「就叫錢眼得了!」那邊又噴水。我低聲說:「有人不會喝茶了,只會噴茶。」錢眼笑起來,馬上成了我們一夥的了。他看着我問:「請問這位……」就聽那邊有人向這裏走來,李伯嚴肅地看着我,我低了頭。

    來人在桌子旁停下,慢慢地說道:「我也想湊一份。」聲音響亮,像個歌唱家。那人說着在桌子上放了一塊大銀子。我閉眼嘆氣,我還說不惹麻煩,就因為生了謝審言的氣,招來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我沒抬眼說道:「湊份子,大家都得出一樣的銀子,你放這麼多我還得找你錢,我又不會數數,麻煩得很!你把銀子拿開,我請你了。」

    錢眼說:「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我得出銀子,他就不用?他那塊銀子那麼大,乾脆把我這份也出了吧!」說着就要去拿桌子上的銀子,我抬眼平靜地看着他,錢眼一愣,說道:「你也不說個什麼?這麼看人。」手縮了回去。杏花哧哧笑。謝審言咳了一下。

    桌邊那人哈哈一笑,收了銀子,說了聲「借光」,人來搬了椅子,他坐在了我旁邊。我隱約感到謝審言全身僵住,呼吸細弱。我這才抬了眼睛看我旁邊的人,見他二十來歲年紀,一張寬闊的臉龐,兩道掃帚一樣的濃眉,大大的眼睛,亮光四shè,鼻若懸膽,唇厚頜方。他穿着平常,但就顯得尊貴高尚。他看入我的眼睛,那眼神深情專注,可我知道那會是多麼短暫。我認出了這樣的xing格,因為我對此有二十年的相知。我輕搖了下頭說:「沒用的,你不用拿你那風情萬種的眼睛看我,我不會上當的。」

    他一愣,微笑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我也微笑:「因為我知天意。」他笑容斂去,眼睛針扎一樣盯住我,我看着他,平靜漠然。

    他點下頭說:「請問名姓。」

    我一笑說:「我叫宋歡語。」我沒問他的姓名,他沒有說。

    雖然謝審言安靜無語,沒有任何動作,可我忽感到他幾乎不再出氣,極度緊張恐懼,似想從這裏消失。我腦海里靈念湧現,爹的權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謝審言怕成這樣,此人一定是在比爹更高的位置……立刻心中亂跳,手心出汗。但我一向反應遲鈍,嚇得半死,表面上也是木呆呆的,顯不出來。

    身邊的人重整旗鼓,再展笑顏說:「宋小姐想吃些什麼?」我一笑:「我口味十分簡單,隨便就是了,公子不必多慮。」我看向李伯說:「李伯,你來點吧。」心中知道經過我剛才的言語唐突不敬,如果他真是皇帝,現如今,我只有裝傻充愣表現可愛再展示些有用之處方能逃得xing命。

    我轉臉看着他微笑,「你們剛才是不是想謀害我來着?」

    他一愣,大笑起來:「小姐騎術實在有待提高。」

    我大方地說:「不知者不怪(記住了!),算是馬陷害了我吧。」

    說話間飯菜上來了,我知道現在不能大意,就只吃了兩口飯,一筷子菜,喝了些茶。李伯他們和錢眼都吃得津津有味,謝審言沒有摘去斗笠,吃得極少極慢,咳時聲音都壓得很低。

    那人只笑着看着我,我裝不知道,放下筷子了才看着他說:「你一口都不吃,看來剛才要湊份子就是應個景。幸虧沒收你的錢,不然我還欠你的了。」全是雙關之語。

    他哈哈笑道:「你若說欠就是欠,你若說不欠就是不欠。」

    我一笑說:「欠不欠的沒什麼關係,關鍵是需不需要還。」又想到這些都是因欠了謝審言,心中暗嘆。

    他又看着我笑着說:「你若欠了我,可是要還?」

    我搖頭說:「我還不了,無以為報,所以還是不欠的好。」對謝審言就說不出這麼灑脫的話了。

    他靜下臉來說:「小姐這樣的言辭,女子中少見,可是學過什麼策辯之術?從師何人?」

    我微笑,「我天生短記xing,讀了就忘,忘了還讀。學過些商學知識,但現在大約全還給了老師。」

    他叱了聲:「商人……」

    錢眼喜道:「難怪你一眼看透我,原來我們是同行!」

    我瞥了錢眼一下道:「我看透你不是因為我和你一樣,是因為我懂你這樣的人。不明白就別插嘴。」別讓他也攪進來,ri後一起獲罪。

    那個「大約是」皇帝輕哼道:「可見商人之心,路人可知。」

    我突然有了個念頭,古代中國都是重農輕商,如果給他講些現代商業理念,也許他尊敬我的所學,就能放我一條生路。就笑着看着他說:「我對此倒別有體會,可不可以讓我說說我的理解?」


    他重看着我說:「小姐想說的,自然是有趣的。」

    我忙搖頭:「我為人十分愚笨,記不住聖賢之書。只能憑些自己的揣摩。你幫我看看對不對。人大多能幹好一件事,那是其人之專長。比如有人最擅長紡織,如果她全天都紡線,可以得到三大筐。又比如有人最擅長磨麵,如果她全天都磨麵,可以得到三大缸面。可人無完人,她們不能兩者皆jing。如果她們又要紡線又要磨麵,因為總要干件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每個人每天只能得到一大筐線和一大缸面。如果你有安排她們工作的權利,你會讓她們怎麼工作才好?」

    他帶着寬容的微笑說:「自然是讓擅長磨麵的人天天磨麵,讓擅長紡織的人天天紡織。這樣總得三筐紡線,三缸面,比她們身兼二職所總得兩筐兩缸要好。此所謂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也,按聖人所云,誠如是,天下為治,王道樂土矣。」一副教導我的樣子。

    我笑了:「如此英明!那麼廣而及之,是不是該讓擅長絲綢之人專長絲綢,擅長農作之人專長農作?」

    他微點頭說:「當是如此。」

    我說:「那絲綢之地也需農作之物,那農作之地也需絲綢之品哪。」

    錢眼得意地插嘴說:「那不就靠我們商人了嗎!」

    他臉sè微變說:「商人謀利欺人,不事勞作,卻取中間利潤,坑害兩頭,肥己私囊。」

    我笑着說:「那是因為商人不夠多!」

    他冷冷地看着我道:「何出此言?」

    我認真地說:「東方不亮西方亮,山不轉水轉。試想,如果滿地都是商人,他們必然互相競爭比價,農人就可以選擇出價最高的人賣出他們的產品,而買家就可以選擇去買最便宜的東西,中間的利潤就不會那麼高,商人所得就成了他們奔波勞苦的報酬。他們成了潤滑之油,讓兩地的產品互換交流,允許大家都干自己擅長的事,天下的物產就比沒有商人要豐富許多。」這些是現在生活的常識,但在古代就是奇談怪論。

    錢眼忍不住又說:「對呀!舉個例子,誰現在還自己造繡花針?有那功夫不去干點別的?就是靠商人才能省了大家許多功夫啊。如果商人更多,那東西就更多呀。」

    那個至尊寶說道:「要那麼多商人何用?民眾所需有限,何必讓人yu求無度?!」錢眼似忽覺異樣,馬上低頭,不再說話。

    我看着他說道:「其實,商人的存在不是個道德問題,是個功利問題。如果因為有了他們,人人能盡力發揮所長,物資豐盛,讓民眾富有,國家稅收就會增長,那麼他們就起了利民利國的作用,為何要限制他們呢?」我簡直就是資本主義的宣傳員了,但現在只能顧一頭,儘快把他辯倒,我能活命。

    他半眯了眼睛說:「國家的稅收,不是要憑商人之力才得增長。自古都是以重稅增加朝廷收入。」

    我微嘆道:「苛稅猛於虎,亂世起於民不聊生啊。所謂民富國才強盛。關鍵不是重稅,而是民富。試想,如果民眾有一百錢,抽稅八成,國家才得八十錢,民眾二十錢不能為生。可如果民眾有一萬錢,抽稅二成,雖是輕稅,可國家得兩千之資,遠勝八十之錢。民間尚有八千,足讓人生活富足。人們安居樂業,國家自然安康。」

    他眼神有些渙散,說道:「自古聖人力排經商之路,倡導農桑,必是有因。」

    我知道他已經大半接受了我的說教,趕忙鞏固道:「我並沒有說廢棄古法,但時代不同,聖人也說要因勢利導(這是誰說的?)。自當遵從古法,重農重工,可也不必枯守舊例,嘗試重商多商,也是輔助農桑。商業如一隻無形的手,能運轉調配,補缺拾遺。若民疲憊,更當輕捐輕稅,讓民修養生息……」到底也上了四年商科,經濟學多少記得些,講來倒十分順暢。

    他打斷我說:「你從何處聽得這說法?」

    我忙笑着說:「我夢中常遊仙境,聽大師們評講人世紛紜,也讀過他們的仙書妙語。可惜我讀了就忘了,學不致用,只存了這麼點理解,就用這來抵償你要湊份子的虛情假意可好?」我現在懷疑古代那些託詞天上傳言的人都是我這樣的,在危險之中,拉着個仙境的幌子,給自己鋪一條逃路。

    他目中如炬光芒,可淡淡地說:「你講了這些,是指望能全身而退嗎?」讓我透心涼!

    我趕快使勁眨眼,人們說我這麼幹時,顯得特純潔,「你在說什麼?你不是來湊份子的嗎?我沒收你的銀子,你不高興了?」什麼叫恩將仇報啊!我白給他上課了,皇didu是白眼狼。

    他輕笑了下說:「你既然沒接我的銀子,也許哪ri可以過府,我也好還你這次長談之誼。」他眼裏又似乎有了那情意款款的和藹。

    我幾乎嚇蒙過去,這是矯枉過正了。我可不能進他的府,進去容易,出來就不容易了。那不是人去的地方啊!出個門都不行,一輩子擔驚受怕……忙笑得溫暖人間地說:「我是個無用之人,愛在外面瞎逛。胸無大志,目光短淺,沒幾個人看得起我。你待我是個朋友,我當然會應邀與你相談,說不定還能助你一臂之力。過去我也遇到不以朋友之心待我的人,我一走了之,恨不能逃到異界靈鄉,反正我就是從那裏來的。」誰不是從那裏來的?我是在以死相拒,裝神弄鬼,可臉上笑容不減。

    他的和氣勁兒沒了,半晌,狠盯入我的眼睛說:「你又能如何相助?」

    我深吸氣閉眼感覺着他的思緒,無詞的言語湧現在腦海。我雖不知真假,但這時,舍此無它,只有冒一下險了!我睜眼看他,起身附耳過去極低聲地說:「你所思西方之役,若現在強行,凶多吉少。」別人都該聽不見。我馬上坐回來,見他臉sè大變,視我如鬼魅,看來我說對了!我心裏大舒了一口氣,又忙笑:「我時有時沒有,今ri我們有緣,我才有這麼個感覺。明天就不見得有。我一害怕,憂傷,反正不高興吧,就也沒了。」別強迫我!

    他眼睛看着我,好久,臉上顯出薄笑,字字是釘子地說:「誰曾想太傅之女竟是如此睿智。」

    我大驚,眼睛睜得老大,他竟然知道我是誰!全家人的命就在我手裏了!就又迷了眼努力笑道:「你認得我是誰,幹嗎不告訴我呀?!我還把你當個朋友,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有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他看着我又微笑了:「你是真的不認識我了?」似乎得意了些,看來他知道把我震了。

    我嘆一聲說:「我一場大夢,前事盡忘!結果就經常被人耍着玩,還睿智呢,我都成了白痴了!」

    他出聲笑了,說道:「你十分有趣,ri後娶你的人,大概得有些膽量。」他似乎無意地瞥了謝審言一下。此時四周已經一片寂靜,桌子邊的人都深低着頭。話里提到國家稅收了,大家自然都明白了。

    這時可不能後退,只有二百五到底,我甜笑道:「朋友幹嗎用的!我還指望着我ri後看上了誰,自己追不着,找你幫個忙,給我做個月老。我好事得諧,心情歡暢,還能多知些奇妙的天意,給你幫幫忙。不然我鬱鬱寡歡,短命早逝,誰常來說這麼一兩句不明底細不知真假的話,讓你聽了一笑呢?」反正我是耍賴撒嬌,尋死覓活了。

    他看着我半天,終於說:「竟有隻想當我朋友的女子,倒也不錯。」他站起來,大家同時紛紛起來,他說道:「ri後有緣再聚。」

    我也站起來,笑着說:「有幸相識一場。」我可不想再聚了!今天死裏逃生,我已經知足了。

    他淺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一大幫人嘈雜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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