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爾等賊寇為何無故犯我江州?」
從水門城樓之上傳來一聲洪亮的斷喝,雖然說穿了儘是廢話,擱在此時此刻卻也有着必須應答的理由。www、qВ//在華夏這一畝三分地上,大家辦事向來講究一個名正言順,特別是在用兵動武之際,不得不在乎探討是非曲直的問題,關於是否出師有名,這也當然也屬於一個嚴肅命題。說不得,生拉硬扯地找個藉口出來,那也總比**裸說出心中的所思所想強得多。
聞聽吳軍方面的指責聲音,仗劍而立的苗仁輔扯着嗓子,大聲叫嚷道:
「豫章薛澤圃乃我家主公內兄,汝等奸賊竟敢加害於他,我家陳大將軍自要發兵討伐爾等。」
關於薛皋與陳涼存在這樣一層親戚關係,吳軍的上上下下打從祝重發開始,沒一個人知道內情。儘管對這個消息的準確性尚存疑慮,不過考慮到對方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放言,必是有所倚仗。要知道,兩軍陣前信口開河那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這不是開玩笑就能解釋過去的。眼看着己方指責對方不義的理由似乎站不住腳了,任囂也不再多言,一揮手中令旗。旋即,江州城樓下方的柵欄狀水門緩緩升起,一隊以先登和艨艟混編為主的小型水師在江州城外列陣排開。
「擂鼓!」
「殺呀!咚咚——」
苗仁輔一聲令下,喊殺聲與戰鼓聲連成一片,雙方水手玩命地划動槳葉,兩支小型船隊交錯而過,相互投射的箭矢和梭鏢直如雨打芭蕉般密集得數不清個數。那些暴露在外的船板,不多時便釘滿了箭枝,看上去猶如覆蓋着一層積雪。體積較大的艨艟則仗着塊頭大尋機撞向敵船,這場突如其來的水面交鋒,規模雖不大,戰鬥激烈火爆程度半點不遜於一場大戰。
先行一步的苗仁輔與江州守軍交戰之時,在毗鄰江州的水域,鮮于閔正高高舉起一顆面目猙獰血肉模糊的頭顱,大聲喝道:
「本將鮮于閔,斬獲敵將首級!」
在軍中以斬將奪旗作為戰陣的最高武勛,這個道理很簡單,將領是一支軍隊的核心人物,失去指揮的軍隊是不堪一擊的。至於說旗幟,那是軍將用來指揮和標示自身部隊存在的工具,同樣具有不容忽視的地位。對於沒有無線電這樣遠距離指揮系統的冷兵器時代而言,隨着戰場上豎立的一面旗幟倒下,也就意味着上一級的將領無法再通過這面旗幟判斷自己下屬的部隊是否存在,更談不上指揮調動了,因而,一面軍旗的喪失等同於一支部隊被消滅。
一支被敵人奪走軍旗的部隊,即便在戰事中倖存下來,事後必然也會受到嚴懲,這是不可變更的鐵律。
「萬勝!萬勝!萬勝!」
不惜以身犯險躍上敵方旗艦,一舉砍下了吳軍迎擊水師裨將的腦袋,鮮于閔無疑是這次交鋒中大獲全勝的一方,只聽得戰場上歡聲雷動,那是興漢軍為己方獲勝發出的喝彩。
隱身在滔滔江水之下觀察着凡人的戰爭,敖平摸着下頜的肉質龍鬚說道:
「兩邊的雲氣皆有凝重沉穩之象,看來這一仗是有得打了。」
林旭暗地裏給陳涼開了多大的金手指,他自己心中有數,當聽到敖平如此說,林旭驚訝地說道:
「難道敖兄看不出興漢軍有取勝的徵兆嗎?」
聞聽此言,敖平連連搖頭,說道:
「此乃人道內務,我等神祇只能看個大概,您這位司天王不也是兩眼一摸黑嗎?」
林旭聞聲大笑起來,跟着點頭說道:
「呵呵呵呵,那倒也是,我們終歸不是這一出大戲的主角,不如安份些當個看客吧!」
恰在此時,林旭忽然覺得心中一動,岔開話題說道:
「敖兄,最近這段日子的天氣如何?」
「呃,由今日起至月底丙午日之前皆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林兄緣何有此一問?」
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林旭此時所問非所答地說道:
「哦,我是在想東瀛那邊為何沒了動靜?」
一聽這話,敖平愈發摸不着頭腦,疑惑地說道:
「那些大股的東瀛海盜都被風浪掀翻船隻下海餵了魚,剩下小股的那些根本成不了氣候,林兄忽然想起這事,莫非……」
「我亦不知,或許只是心血來潮吧!」
凡人動心有可能是因為一時錯覺,反觀神祇動心的話那就不妙了,往往意味着是某種預兆正在來臨。
聽到了這裏,敖平也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那倒是要格外當心了,不如等下我派員往東海一行,且看那些羅圈腿的小矮子是否有所異動。」
「也好,就這麼辦吧!」
秉承着一時之氣運的天之驕子們,大家的資質差距是半斤八兩,真要分出個高下,與其說各自憑着本事拼鬥,倒不如講是看誰的運道更強一些。
此戰,陳涼和祝重發都是將各自的精銳主力盡出,萬一輸掉的話,幾乎再無可能翻本,一戰下來就能確定勝利者將成為江水流域的霸主,不遠的未來或許將是一個贏家通吃的結局。
本能地感覺到對方可能是自己前所未見的生平大敵,無論是性格爽朗豪邁的陳涼,還是心思縝密思慮的祝重發,他們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忽大意。二人猶如兩頭爭奪領地的食肉猛獸,在正式展開生死搏殺之前,兇狠而謹慎地試探着對手的底細,尋找着對方的致命弱點,兩軍每天發生在江水之上的小規模衝突就是這種刺探行為的外在表徵。與此同時,在另外一條戰線上,情況同樣是忙碌不休。
隨着吳侯祝重接到江州告急主動退兵,豫章城解圍後,陳涼遣人給薛皋送了一封信過去。在信中,陳涼詳盡闡述了雙方的親屬關係,提出希望薛皋與自己聯手消滅祝重發。
照着薛皋過往的火暴脾氣,他肯定一早就點頭答應下來。素未謀面的堂妹夫陳涼好歹也是自家人,祝重發又險些要了薛皋的性命,這種時候該出手幫誰難道還不明顯嗎?然而,事情並未照此發展,薛皋召集了手下們議事,剛一提出接受建議,當即遭到葉飛的強烈反對。曾經割據鄂州的葉飛被興漢軍打得丟盔棄甲而逃,好不容易奪占的地盤也丟了個乾淨,多年辛勞盡成空妄。要不是秉承收錢辦事的原則,這方面職業道德不錯的妖道任天長,念在合作一回的份上出手順帶救了他,估計這當口葉飛的骨頭都能打鼓了。
在這次會議中,葉飛明確反對薛皋出兵的理由不是他跟興漢軍的積怨甚深,葉飛旗幟鮮明地提出有坐山觀虎鬥才是上策。
跑去加入陳涼一方,今後只能成為附庸勢力,搞不好的話還會變成炮灰。姑且不說日後的情況如何,即便是在眼下也不會被人看重。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一場血戰下來,不管是誰輸誰贏,贏家也必然元氣大傷。於是,葉飛奉勸薛皋先袖手旁觀,以取鷸蚌相爭後的漁翁之利。若是陳涼取勝,薛皋念在自家的香火情份不願意與他兵戎相見,屆時率領全軍投靠勢力大減的陳涼,也算是雪中送炭之舉,遠比現在滿口答應的好處多得多。
常言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位堂妹夫陳涼是何許人也,薛皋兵敗負案在逃,他沒親眼見過。
現如今,僅憑一封書信就主動投靠過去,這事嚴格推敲起來也的確不太靠譜。況且,人稱小霸王的薛皋本就不是甘居人下之輩,在葉飛的勸說之下他很快改變了主意,尋了一堆藉口搪塞拖延時日。當收到了薛皋的回信,稍作推敲陳涼就明白了薛皋的態度如此消極,對此他雖覺得齒冷,但也無可奈何。幸虧陳涼從開始沒指望薛皋能幫上什麼忙,此時也談不上多麼失望,只是免不了對世道人心的叵測多變又多了一份感慨而已。
勢均力敵的戰爭是註定漫長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興漢軍中的將領們,情緒逐漸變得焦躁不安。
例行召開的軍議中,向來以敢言著稱的苗仁輔再度開啟嘴炮,他當着陳涼的面,毫不客氣地說道:
「……冬季將至,氣候不利於作戰,如此長久對峙下去,來春便會疫病橫行。孫子兵法說,兵貴速而不貴久,有聞拙速而未聞巧久也。末將斗膽請大將軍您三思,速速撤兵返回江陵,待得來春轉暖再戰吳軍。」
聞聲,陳涼手撫着額頭,猶豫地說道:
「嗯,你說得在理,不過……」
話說到一半,忽然沉默下來,陳涼從帥位上站起身,他的神情忽然堅定起來,說道:
「真要決戰,有個三五日時間也夠用,撤軍之前,咱們好歹也要試一試,你等下去準備吧!」
「是,末將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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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澤濃郁似畫卷的蒼翠青山綠水掩映之間,一座瀕水而建的道觀前人頭涌涌,全副武裝的甲士們持戟分列道路兩旁,幾名文臣武將簇擁着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走進了道觀大門。
「吳侯殿下,貧道在此恭候多時了。」
在香煙繚繞的殿堂內,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士身着藏青色的天師道袍,此刻他手把着拂塵向祝重發打了個揖首。這番話雖然用到了敬語,不過從老道士的語氣中着實聽不出多少恭敬之意,更像是街坊鄰居見面時習慣性地打個招呼。
戰爭是一頭需要吞噬鮮血和金錢供養才能存活的史前巨獸,前線長期僵持消耗,對任何一方來說都不是喜訊。固然,陳涼急於解決難題,祝重發也不得不考慮如何從這場持久戰中脫身,他所選擇的方式是藉助於外力。
「你們金丹派支持孤是別有所圖,此事孤已知曉,但也無妨。大家本是相互利用,我要得天下,你們要什麼?不妨開個價吧!」
在沒有外人的時候,祝重發如此坦白地說出自己的野心,一點偽裝掩飾都不要了,足見他的心情是多麼急迫。
聞聲,對面的老道士微微一笑,頷首說道:
「國教!國師!」
亂世梟雄們除了終極目標,其他所有東西都可以捨棄,包括了那些被普通人珍視的情感。對於這一點,殺伐果斷的祝重發自然不會例外,哪怕他曾是一名小沙彌,此刻仍舊斬釘截鐵地回答說道:
「好,孤答應了。你們可以動手了吧?」
聞聽此言,老道士的笑容愈發燦爛,說道:
「貧道敢不從命!」
不管多隱秘的行動,總歸是瞞不過有心人的,那邊祝重發剛一跑去跟人許願,江州城內的任天長便已得到了內幕消息。隨後,他火急火燎地找到了任囂,一見面就直入正題說道:
「金丹派那群牛鼻子要來了,貧道也該告辭了。」
「哎呀!道長,那是吳侯的意思,您又何必為難我呢?」
聽到任天長講出近似於勢不兩立的決絕話語,任囂大驚失色地辯解着,顯然不希望這位得力臂助離開自己身邊。
見狀,任天長不為所動地搖了搖頭,說道:
「呵呵呵呵,非是貧道故意為難你,此間……確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處。」
自家人曉得自家事,乍一聞聽金丹派要來江州的消息,任天長就不得不抓緊時間跑路了,他若是走得遲了一步,只怕要把自家的小命也一塊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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