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長安城各譙樓上的鼓聲依次響了一遍已是日落西山之時了,如果是晴天的話,不過今日天陰未見太陽。//www.yibigЕ.com//丹鳳門外很快就熱鬧起來,下值的官吏從外朝出來,宮城外面還有許多家奴馬夫之類的,人一下子就變多了。
薛崇訓倒是很少見到宮城下值的情形,因為他一向是「早退」,最多就是去朝見皇帝日常並不辦公。只有最近戶部組建錢行,這事兒是他一手促成的,這才常常到尚書省那邊走動。
一行車馬沿着丹鳳大街往南走,左右的人全都是些熟面孔,龐二吉祥方俞忠等家奴幾乎天天都見的;還有李逵勇等一行飛虎團衛隊,有的將士薛崇訓叫不出名兒因為平日沒和他們說話,不過是很面熟的。
坐在馬車裏的還有三娘,她的工作是近身保護薛崇訓的安全,薛崇訓雖也是個武夫,不過對於陰招刺殺之類的方式卻不甚精通,有她在身邊多半是要安全一些。三娘也是個悶葫蘆,平常難得聽她說一句話,像這種在路上的時候,薛崇訓耳邊充斥的多半是吉祥那廝逗馬夫龐二玩的渾話。
不料三娘今天卻是寒暄了一句,她淡淡說道:「郎君看起來有些疲憊呢。」
「是麼?」薛崇訓隨口道。
然後聽得三娘「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薛崇訓也見怪不怪,她就是這麼個性子,能憋出一句聽起來關心別人的話已是意外。
疲憊?經三娘這麼一提醒,薛崇訓倒是真感覺身上有些乏。在朝里一整天也沒幹什麼,主要還是心理壓力的關係罷。
如今這攤子一鋪開,薛崇訓就覺得很難把握掌控。他心裏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於大略並不擅長,對於書里描寫諸葛亮那樣的坐在家裏就能摸清天下脈絡的本事打心眼裏佩服,可惜自己顯然沒那麼牛|比。能夠挺到現在這種權勢,多半還是手裏的牌比較好,有太平公主製造的資源,而且本身就是門閥出身;並在關鍵點干|翻了李隆基。
對付李隆基有先知先覺的優勢,如今這狀況就沒有以前那種優勢了……高太后垂簾聽政藉以把持大權,這事兒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會不會激發矛盾?薛崇訓自己都拿不準。天下太大,一個人能握在手裏的就那麼點事兒,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讓形勢向有利於自己掌權的方向發展,因為他面對的情況,只有自己說了算的時候才有道理仁義,一旦別人說了算就等着死罷。用黑暗的眼光來看世界,就是這麼個道理。
「錢法」這一步,薛崇訓認為是走對了的,不僅有利於斂財,也是一種佈局。
幾年前張說提出官健法,使得軍隊更加職業化,把更多的壯丁從兵役中解脫了出來有利於經濟的發展,這兩年稅賦增長和關東幾大都市的繁榮就說明了問題;而「錢法」改革成功,無疑又是對古代經濟的一劑興奮|劑,可以預見到不久之後市面的繁華程度。因為一旦紙幣獲得信用之後,在安全範圍內擁有一份硬通貨儲備金,就可以發行五份紙幣,貨幣的總量和流通一增加,結果不是很顯然麼。
只要唐朝經濟能繼續繁華,就很難發生大範圍的動盪。臣民很實際,不到沒飯吃的時候多少人提着腦袋造反?
這幾個月薛崇訓時不時會讀《王莽傳》,把王莽篡政的事兒也看了差不多。也挺難為他的,因為看的都是沒標點的繁體。在此之前他還真弄不明白王莽的故事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知道有這個人而已。西漢末年,如果沒有經濟問題出現大批流寇,光武帝是不是能有資本翻身也難說。
於是薛崇訓得出結論,讓天下人生活在經濟繁榮的環境下,能更好地避免王莽面對的困難。
薛崇訓在腦子裏思量了一會錢法的脈絡,又想到中央權力格局上來,他確實是有些擔心高太后垂簾聽政會激發一些矛盾。門閥士族、民間輿情等一旦把當權者妖孽化,大失人心政權就等同非法;管制輿情施行高壓政策更不是好辦法,古人已經說過了防民之口勝於防川……再發展為政令不通一切都得玩完,佔了長安大明宮也是無用。
於是薛崇訓回到安邑坊之後,首先是去了親王國,把高太后即將聽政的消息對王昌齡說了,讓他明日召集心腹幕僚開會,近期寫出見解和方略出來。
幕僚團不就是應該幹這種事麼?不過薛崇訓還是覺得李鬼手對古代政治的見解更高明一些,可惜很難收到此人。
……過得一會他走進了內宅,看着滿園綠樹新枝花朵欲放的景色,心情也輕鬆了許多。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早上孫氏說要他去聽雨湖那邊看花,答應了的正好調整一下心境。
天都快要黑了,而且又沒有陽光,這種天氣賞花實在不是最好的時候,不過也只好將就。
往北走了一段石路,便是聽雨湖,書房院落就在聽雨湖之畔。薛崇訓走到湖畔時,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又想起這名字是金城取的,轉頭看時,那片桃樹林的樹枝上已長滿了花蕾。過不了多久,桃花也會滿樹芬芳了,他仿佛看見一個仙女般的女子在那裏笑靨如花,轉動的裙子分外美麗。真有些想念起金城來,今日白天去了承香殿見高太后,在同一處宮殿內卻沒見着她。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剛走到書房院子門口,就見孫氏已等在了那裏。孫氏看見薛崇訓臉上難抑驚喜之意,努力壓抑着情緒說道:「我見薛郎許久沒回來,就叫廚房把菜餚準備到書房外頭了,飲酒賞花只有和晚膳併到一塊兒。」
薛崇訓笑道:「如此也好,有勞大人了。」兩人一起走進院子裏,沿着屋檐下的路往裏面走,薛崇訓又問道,「妍兒呢?」
孫氏低聲道:「我讓她去程妃那邊了。」
原來早有準備,薛崇訓轉頭看了一眼孫氏的臉紅撲撲的愈發嬌|嫩,雖然她直着脖子仍保持着端莊的姿態,但神情之間流露出來的期待和甜蜜,和往常那種古板的端莊完全不同,很容易就讓薛崇訓察覺出來了。
短短的一段路,孫氏心情很好地噓寒問暖,柔軟的言語就如絲絲暖流,溫暖了薛崇訓疲憊的身心,一時間只覺得軟綿綿的很溫馨。薛崇訓的心情更好了,心道:要說內助,孫氏真是不錯呢,比小姑娘好多了,又會管理家務又會安慰人,仿佛周圍都充滿了母性的愛意。
這時灰濛濛的天空仿佛也沒那麼壓抑了,待走到書房後門那水潭旁邊時,忽見幾顆櫻桃樹上滿樹白花,猶如積滿了美麗的雪花一般,天地間都是一亮,春花一般生動起來。
兩人便在秀美的景色下吃晚飯,孫氏也喝了點酒。期間有兩個孫氏房裏的丫鬟在一旁侍候着。孫氏聊着家常趣事,薛崇訓照樣沒多的話,偶爾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搭腔一下。他自然不會對孫氏說太后聽政之類的朝事,如果換作金城或許薛崇訓還會說說。
見孫氏甜甜的笑容常常掛在臉上,就知道她的興致很高,或許她一整天都在想着薛崇訓罷……這要是在現代不知道要粘成什麼樣了,可這會兒席間的孫氏卻一句曖昧的話都沒有說。薛崇訓也漸漸習慣了這種含蓄的愛意。
吃罷晚飯,丫鬟們收拾了桌子,孫氏道:「薛郎挺會作詩的,不如作首詩如何?」
「作詩?」薛崇訓心下頓時一悶。
孫氏趁機打法身邊的丫鬟:「你們先出去,讓薛郎安靜一會。」
「是。」小翠等人彎了一下腿,就迴避了。
薛崇訓見狀恍然:原來她是這個意思,這樣的話我也不用苦思還記得哪一首了。他不由得露出笑容道:「大人還要我作詩麼?」
孫氏起身緩緩拉上木格子門,有些緊張道:「要不一會兒再作罷,我們……」
薛崇訓看着她起伏的豐腴胸部,吞了一口口水,嘴上卻強作鎮定道:「天色快黑了,後面有樹木擋着倒沒什麼,可是這門是從裏面閂的,一會有人忽然闖進來了怎麼辦?」
「應該不會吧?」孫氏輕聲道,「再說那倆丫頭跟了我很久,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說出去。」
薛崇訓點點頭:「這種事兒時間一長不可能瞞住所有人,就算沒撞見也會讓身邊的人生出疑心,管好她們就行。」
孫氏低下頭緩緩地走了過來,顫聲道:「你還站着作甚?」
薛崇訓聽罷便一把摟住了她的纖腰,往懷裏一帶,聽得輕呼一聲,她的柔軟胸|脯都靠了過來,一絲好聞的女人身上的香味撲鼻而來。
「昨兒不是說好了,只那一回麼?」薛崇訓在她的耳邊悄悄說道。
孫氏的耳|根一紅,答不上話。薛崇訓捧住她的臉,讓她抬起頭來,但她不能含情脈脈地對視,把眼睛看向別處去了,不過臉上羞紅的顏色卻是別有一番風情。
當薛崇訓慢慢靠近她精心塗過胭脂的朱唇時,她便閉上了眼睛,好像這是女人的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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