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蹤 第二十四章 一見而不疑

    這一幕永遠留在了蘭遷的記憶之中！當時蘭遷還只有九歲，那一次鼠潮來臨的時候，他站在建木林最邊緣的一棵建木上，手裏拿着一張較小的建木弓，與建木一族其他的年幼的樹精一樣，不斷地衝着海一樣的山鼠群射箭。而他的父親名字叫做蘭華，是族裏的長老，平時和族長蘭穆最是要好。當時則是和族裏的其他長老們一起在建木林外阻擋山鼠潮，揮舞着建木杖與已經化妖的山鼠妖廝殺在一起。

    建木一族的精怪長到六歲就可以開弓射箭，而且自有射箭的天賦。因為鼠潮的關係，建木一族的精怪從小就要擔負其與山鼠廝殺，保衛建木林的責任。因此每一次鼠潮來臨的時候，這些年幼的都會被安排在高高的建木上放箭。

    蘭遷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戰鬥了，他的膽子極大，箭術也很好，每一箭都能射死一頭山鼠。運氣好的時候，甚至可以一箭貫穿兩隻或者三隻。但就在專心射死那些山鼠的時候，突然聽見一聲熟悉的驚呼，正是蘭華的聲音。蘭遷回頭一看，正好看見自己的父親蘭華被山鼠潮之中的妖鼠用法力激起的石頭擊中，摔倒在地上。然後就在一瞬間，數不清的山鼠在從蘭華的身上淹過，剎那之間將他的父親的每一塊血肉都啃食了乾淨，立即只剩下了一副骨頭。

    蘭遷看着這不可置信這一幕，目眥欲裂，渾身頓時好像被雷電擊中一般一陣顫抖，在片刻的寂靜之後，他的喉嚨之中發出了一聲悲痛無比的尖叫，尖銳的聲音遍佈整個廝殺之地，刺破上空的流雲。所有的山鼠和建木之精在剎那之間都被這一聲尖叫吸引，抬起頭向聲音發生之處望去。就在這時候，只見蘭遷從建木樹上一躍而下，同時手中的建木弓弦響起。竟然在一息之間連續發出八支箭。

    這八支箭每一箭都刺破了虛空，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直接衝着涌動到了建木林外的那些山鼠射去。那些山鼠妖正被其他建木一族的長老纏住，一時無暇分身，又見不過是一個小建木精射出的建木箭，開始誰也沒有在意，更沒有想到要去阻擋。但當他們沒有聽見熟悉的建木箭破空聲音。感到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八支建木箭無聲無息的落下，連續射中了八隻山鼠之後，蘊含其中的法力猛然炸裂開來，數百頭山鼠被爆發的法力生生撕成了隨便，飛濺起無數的血肉。

    漫天的血腥之氣飄蕩開來。蘭遷這一箭八發，沖在前方的山鼠幾乎被他掃蕩了一空，甚至還將幾頭山鼠妖頭目直接射殺。失去了頭領約束，那些沒有化妖的山鼠紛紛驚嚇得往後退卻了起來。山鼠數量雖多，但是膽子極小，前方的山鼠一退，後面的山鼠心知不妙。便立即向後退去，頓時整個鼠潮大亂，任憑剩下的山鼠妖如何的約束，始終沒有辦法再挽回退散的鼠潮，只得恨恨的離去。

    而蘭遷射出這八箭之後，渾身氣空力盡，身體好像被抽空一樣，一陣陣酸軟疲倦之感從心底湧起。讓他還在半空墜落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過去。好在此時鼠潮已退，族長蘭穆看見蘭遷摔落，急忙施法將他攝到了身邊，連連呼喚，但是蘭遷卻始終沒有醒來。

    一旁蘭茂長老急忙上前分出神識查探，確認了蘭遷只是法力消耗過度，損傷了元氣。告訴蘭穆不必憂心。蘭穆這才鬆了一口氣，其實剛才蘭華本來不會出現意外，就在大戰之時，有三頭山鼠妖收斂起息潛伏在鼠群之中。突然暴起，一同出手向蘭穆發難，是有心要將他這個族長先殺死，讓建木一族大亂，以便攻破建木一族。

    三道法力同時襲來，蘭穆觸不及防之下，大喝一聲，周身法力猛然炸開，震退了原本與他糾纏的山鼠妖，揮舞建木杖，接連揮出兩道綠光阻擋住了三道法力之中的兩道，但剩下最後一道法力卻是怎麼也躲不過了。正在危機關頭，一旁蘭遷的父親看見，立即揮動手中建木杖，一道綠光急速飛出，替蘭穆擋下了這致命一擊。但是蘭華這一分心，就被與他纏鬥的山鼠妖鑽了空子。那山鼠妖見機不可失，立即發出兩道弧形法力，同時以法力捲起地上的石塊掩襲在後向蘭華攻了過來。

    蘭華倉促之下，連發兩道法力和一道風刃，擊破那山鼠妖兩道法力的同，發出的風刃還劈中了那束山鼠妖的右眼，登時將眼珠子卷了出來。那山鼠妖痛呼一聲，跌落鼠群之中逃去，但同時蘭華卻不防被那偷襲的石塊擊中，法力運轉一遲滯，立即被身邊另外一頭山鼠妖發出的法力擊中，頓時跌落在地，這才被其他的山鼠活活咬死吃掉。

    可以說，假如不是為了救蘭穆，蘭華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死掉。蘭穆痛失了好友，剛才已經眼睛都紅了，這時候再看見蘭遷昏迷，自然大為着急，才失了主張，否則以他的修為，又怎麼會看不出蘭遷只是生機元氣消耗過度呢？

    這一戰，蘭華英勇戰死，被蘭穆葬在了化育出蘭華的初代建木精的建木附近。這是建木一族的規矩，但凡是屬於哪兩棵建木樹化育出的樹精，死後都要按照輩分依次埋在那兩棵建木樹的周圍。建木之精與其他妖物所不同的一點是，化妖之妖物所生的後代不會是妖物，而就是普通的生靈。但是建木之精所生的後代卻直接就是建木之精，這在其他的精怪之族也是十分罕見的，大部分的精怪之族都是無法生育，沒有繁衍後代的能力，只能依靠草木原身感悟成靈，然後化育出新的精怪。

    蘭遷醒來之後，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父親戰死的事實，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在一次走出建木林外採集果實作為食物的時候不知所蹤，據說極有可能是被修行人擄走了。蘭華為此傷心了許久，好多次想要去修行界尋找妻子，但是無奈蘭遷年幼，加上蘭穆等苦勸，這才沒有成行。以他建木之精的身份，只怕走出建木林不出兩百里便被各種妖物或者其他的生靈給殺死了！而且他去找那些修行人打聽自己的妻子。其實跟自己送羊入虎口去也沒什麼分別。

    所以蘭華長年悶悶不樂，與蘭遷相依為命，蘭遷也受到父親的影響，從小就不愛說話。這一回父親戰死，讓蘭遷變得更為沉默。不過，自從蘭遷醒來之後，卻具備了族民們乃至各位長老都不會的一樣本領。那就是射出跟那天八箭一樣威力的建木箭。只是蘭遷也發現，每射出一箭，自己體內的生機元氣就會被箭支抽走一點。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能熟練掌握，每次被抽走的生機元氣都是不確定的，有時候多。有時候少，導致他每次射出幾箭之後就會因為消耗過度而昏迷。隨着他慢慢長大，他也逐漸掌握了如何消耗自己的生機，用來射出威力巨大的建木箭的辦法，在每次抵抗鼠潮的時候，蘭遷都是最勇敢，也是最厲害的那個。

    建木之精一族之中其他的建木之精並不是不會運轉法力去射箭。相反他們每一個都天生就能做到，但是沒有一個有蘭遷這樣的威力。當蘭穆發現這一點之後，也曾經向蘭遷詢問過這件事，但蘭遷那時候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說不清楚。蘭穆雖然奇怪，也沒有多問，只當作蘭遷是擁有着與眾不同的能力，是建木一族中的佼佼者。因此讓他當了建木一族護衛隊的隊長，負責守護建木一族的安危。

    這種情況在妖物或者精怪之族之中是十分常見的，族內每隔一段時間或者幾代之中就會出現一個特別強大的族民，幫助種族度過生死難關。因此蘭穆以為蘭遷就是這樣的情形，他與蘭華的情義深厚，蘭華又是為自己而死，因此對蘭遷十分照顧。只是他並不了解蘭遷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蘭遷自己也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具備那種能力，但卻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以消耗自己的生機元氣為代價的，所以從來也沒有對其他族民提起過，但卻在沒一次抵抗鼠潮的時候。總是盡力射出最多的箭，而且一次比一次多。

    蘭遷希望自己可以儘量活久一點，這樣的話，自己就可以射出更多的箭，可以像他的父親一樣保護整個建木一族。但是不斷消耗的生機卻在提醒着蘭遷，要是他這下持續下去，似乎他的性命已經並不長久。這讓蘭遷感到十分的恐慌，他的恐慌並不是來自於他即將要失去生命，而是因此將無法再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一切。

    所以，自從見到陸正的箭術，這讓蘭遷眼前頓時一亮，這個修行人知道怎麼樣能射出威力最大的箭，而且似乎不必像自己一樣消耗生機元氣。這樣他感到十分興奮，如果能夠學會那修行人射箭之術，他就可以不會那麼早的死去，而且可以教會族內其他的建木之精，這樣一來，就完全可以抵禦住山鼠妖，甚至將它們一舉消滅，讓建木一族永遠不必再過那種提心弔膽的日子。

    而且眼前的這個修行人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息，蘭遷不是沒有見過其他的修行人，也聽說過自己的母親就是被修行人擄走的，他雖然不至於像蘭瑤一樣把討厭修行人掛在嘴邊，但事實上他遠比蘭瑤要厭惡修行人。

    但是這個修行人卻是不同，自從第一眼見到這個修行人，蘭遷就覺得這個修行人不一樣，他的眼睛是那樣的純淨而堅定，俊秀的面目是這樣淡然而剛毅，渾身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一種不可輕易侵犯的威嚴卻偏偏在相處的時候可以感覺到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充滿和樂之氣，讓他有一種久違的親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