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正恭恭敬敬的拜完天地,白衣人才道:「傻小子,我叫你拜天地,你就拜天地,難道你心裏一點兒疑惑都沒有嗎?」
陸正不解道:「師父你叫我拜,那就拜啊,我該有什麼疑惑嗎?」
白衣人笑道:「看來我叫你好好聽那老和尚的故事,你還真是當作故事聽了。哈哈,老和尚也罷,青丘山上那個聖君也好,他們都說的故事裏,都說是天地在愚弄眾生,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會受到影響嗎?你剛才在拜天地的時候,心中難道就沒有一絲困惑?」
原來師父是這個意思,陸正毫不猶豫的答道:「聽故事的時候倒是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尤其是第一次聽葉小秋說的時候,覺得她真的十分可憐。不過故事就是故事,聽完也就算了。雖然是我聽見的,但始終不是我經歷的,我總不能按照他們的說法來做事。我的老師說過了,人當稟其所知而行,不當依從聽聞而行,內心方有清明。如果心思雜亂,見知混淆,那一定是因為所見所聞與自己離得太遠,不管那些是不是真實,對自己來說都是虛幻和干擾。」
白衣人又道:「你這話倒算得上是知心大成境界才說得出的話,不過既然如此,我倒是想聽一聽,你心裏究竟是怎麼看待天地的呢?」
陸正想了想,答出了兩個字道:「感恩!」
白衣人哦了一聲,似是覺得十分有趣,追問道:「哈哈,這個回答倒是與你聽到的故事恰恰相反,他們所言的都是怨恨,你卻說感恩,我倒要聽聽其中的緣故了,為什麼你要感恩天地。」
陸正聲音忽然轉入了一種低沉,道:「這一點我也是最近才有的感悟。也是因為在幻心大陣之中見到了我的母親,才真正的明白過來。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孤兒,被人扔在了大街上,被陸爺爺收養長大,從小就沒怎麼吃過飽飯,受盡別人的欺負。那時候的我心裏充滿了各種的困惑,看見了大街上那些有爹有媽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遭遇這一切,不能跟其他的小孩子一樣在父母身邊,在一個有屋子的家裏長大,受到父母的照顧。
待我長大懂事以後,我不僅沒有解開這些困惑,反而覺得更加可憐自己。那些困惑變本加厲,全都變成了心裏的怨念,我怨念我的父親母親,為什麼他們把我拋棄,讓我一個人獨自活在冰冷的人間。那時候的我看着其他的孩子,心裏只有嫉妒,想到自己的父母。心裏滿是怨尤,但心底深處又無比渴望見到他們。
然而直到入了幻心大陣,我看見了母親是如何把我生下來,又為了我吃了多少的苦,過着多麼艱難的日子,受盡了別人的白眼。相比之下,我雖然也吃不飽、穿不暖,但比她來說。卻要好上不知道多少。而我也知道了,她每一天都在思念我,絲毫不亞於我思念她,只是沒有辦法找到我,照顧我。看到了這一切,我心裏的怨尤之氣一下子都散掉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其實我不是恨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將我置於那樣的境地。當一切明白過來之後,我才發現,以前的我始終只是在可憐和同情自己,從未將去想過母親的種種身不由己的苦處。我在怨念父母為什麼那麼狠心將我拋棄的時候。也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麼寧願覺得是父母的狠心而不是他們的不得已。」
說到這裏,陸正眼眶濕潤了,在這樣述說之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帶着濃濃的深情,似乎從小到大積累的怨氣也隨着這些話而飄散在了風中。白衣人師父也似乎為他說話而有所感慨,沒有回應什麼。
陸正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眼中煥發異樣的光彩,又繼續道:「現在一切都好啦,只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我就會去找母親,這樣一切都會好的。所以因為這樣,我在聽頓悟空靈大師講述那些事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天地如何愚弄那些混沌之妖,不僅有許多事是我不知道的,而且其中也有許多事未必如那個什麼蚩尤所說的那樣,也許他也跟我誤會父母一樣,誤會了天地。不管怎麼說,因為有天地,才有了我。就好像師父您說的,天生我,地養我,我才能有這樣的喜怒哀樂。如果天不生我,地不養我,那連我都沒有,還有什麼好怨尤的呢?」
白衣人嘆了口氣道:「原來你已經想了那麼多,我還以為大雷音山上這一行,你一無所獲呢。臭小子一聲不吭,心裏的花樣倒是挺多。哈哈,總算還好,上了這大雷音山,沒有入寶山而空手而歸,有這樣的領悟,已經是不虛此行。」
陸正一拋手中的桃子,道:「當然不虛此行,至少還有這個桃子對了,師父,你還沒告訴我呢,這桃子到底有什麼古怪,為什麼您說我吃了之後會有問題呢?」
白衣人道:「你以為這是普通的桃子嗎?這是那老和尚的半條命!」
陸正嚇得一哆嗦,剛剛拋起的桃子差點就沒接住,只聽他驚呼一聲,道:「什麼?這桃子是大師的半條命?」
白衣人道:「頓悟空靈出身混沌祖氣,這桃子乃是由他身上的一半混沌祖氣凝鍊而成,你說是不是他的半條命?只是沒想到老和尚已經修到這樣的境界了,竟然能分離出自己身上的混沌祖氣,真是了不得。」
陸正一聽,心中不忍,忙道:「啊,如此一來,那頓悟空靈大師會怎麼樣?那早知道這樣的話,這桃子我就不該接下來。師父,趁現在去還給他,應該還來得及吧!」他聽白衣人師父這麼說,心裏十分擔憂頓悟空靈。
白衣人卻道:「怎麼?那個老和尚在你眼中是個不懂事的孩童嗎?以他的修為和境界,做出這樣的事,自有他的道理。你既然收下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再說了,收下這一半的混沌祖氣,只怕老和尚對你還要感激不盡呢?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有這種命能收下這一半的混沌祖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難道你沒聽過嗎?」
陸正道:「師父,雖然如此,但是弟子手下這樣的東西,已經不是簡單的接受饋贈了。弟子心中惶恐不安,實在是不敢接受。」
白衣人笑道:「善心成固執,說的就是你吧!這老和尚身入佛門,學的是佛祖的法門。難道你沒聽過佛祖割肉餵鷹的故事嗎?你心中懷疑他,其實是看不起他,如果你真正的尊重這老和尚,就不要破壞他的修行,坦蕩蕩的接受下來,才是正理。我倒是有些佩服。想不到一個妖物居然還有如此性情,真是天地間的異數,他今日能舍這一半的混沌祖氣,料想他日必能成就涅槃境界。」
陸正聽得師父這樣說,雖然心裏有些不忍,但似乎也只好收下。又聽師父說出涅槃境界,心中訝異。道:「成就涅槃?師父,不是說妖物入不了修行劫,無法臻至解脫境界嗎?」
白衣人道:「呵呵,天地之間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你剛才不是還說當從知而行,不可從見聞嗎?以你的修為,連身知和心知尚未修行圓滿,道知命知之類,更是遙遠。更別說天知之上了。」
陸正又問:「身知和心知?那又是什麼?」
白衣人苦笑一聲道:「真是個傻小子,不是已經知心大成,諸慧自生了嗎,怎麼還如此愚笨?看來我以後要吃苦了,本來得這天地之間的英才而教,樂莫大焉。但是得着你這樣的傻小子,嘿。真是自討苦吃。修行之道,你已成就知身大成和知心大成境,但除了知身成就之後的自然而生的御物之力,你卻一點法術也不會。這就是神通雖具,但諸法不生。所謂法不離神,知身知心是神通,那自然而然到了這個境界,所有的法術都離不開身知和心知。既已知身,當知身有何用,既已知心,當知心有何用。此後的知道境、知命境,皆是一樣,神通法術,不過如此。」
陸正聽得這幾句話,忽然間心中猶如散開一陣迷霧,頓時身心隱約起了一陣極大的變化,仿佛從一陣蒙昧之中走出,來到了一方清明天地,萬物俱在,百花香艷,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只聽白衣人又道:「傻小子,別笑了,剛說了身知和心知,難道你現在還沒感覺到有人沖這邊逼近了嗎?還不快躲起來!」
有人逼近自己?自己怎麼沒有感覺到?陸正當然不會傻到施展出自己的神識去查探,那等於是告訴對方自己在哪兒。於是當即瞅准一棵老枯樹,縱身一躍,跳進了老樹洞裏,正當他習慣性的要入無我之境,收斂一切的時候,卻聽白衣人道:「入七情心境,萬萬不要入空門。」
這一路上白衣人總是在這麼提醒,陸正也只是依言招辦,當初自己入那種定境,淵無咎集合道門神器施展搜天羅地大神通都沒能找到他,可以說是一種極為特別的定境。但這時就在白衣人師父說完,陸正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師父總是叫我不要入空門無我之定,莫非來的本就是佛門人物,佛門人物對無我空門熟悉得很,必有相應感應辦法,所以師父才總是特意讓我入七情心,與萬物一體。」
一念閃變,陸正已入七情心中,頓時身心一忘,唯有情心流動,化作萬種聲響,與小山之中的所有聲音融合在一起,再度達到了心中七種心意之聲譽外界一切的聲音通而不混,同而有別的狀態,悄然隱於萬物之中。但與之前不同的事,陸正在這樣的定境之中不再是無知的,周圍的一切發生都從那些聲音之中顯現,讓他能夠通過聲音的分別知道周圍一切情況的發生。
就在他隱藏好之後不久,忽然一陣極為銳利的破風之聲響起,虛空之中產生多種震動,緊接着有一股強悍的不可思議的力量自天而降,落在這無名小山之上。頓時整座小山大震,整個山體岩層似乎都發生了寸寸的斷裂,頓時陷地數丈,矮了幾分,山頂上激起無數的煙塵。
好霸道的力量!陸正與周圍的萬物一樣,被這股力量所驚動十分自然而然發出了驚恐顫慄。而煙塵退去,漸漸露出一個僧人的身影,陸正感知之下,幾乎吃驚得差點立即從七情心的定境中嚇出來。萬萬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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